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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入行

我叫沈三,打小在义庄长大。所谓义庄,就是停放无人认领尸体的地方,我爷爷是那里的守尸人,顺带做着“送阴”的行当。

这行当说起来晦气,却是阴阳两界的规矩。人死后若有未了的心愿,魂魄会滞留在阳间,成了孤魂野鬼。送阴人就是帮这些魂魄了却心愿,再引他们入轮回的。爷爷常说,干这行得守三个规矩:不送怨气重的横死鬼,不接午夜后的活,不碰死者贴身的红物件。

我十六岁那年,爷爷在一个雨夜没了。临终前,他攥着我的手,指节泛白:“三儿,这行当水太深,你要是能走,就赶紧走,别学我……”话没说完,他头一歪,眼睛却瞪得溜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爷爷走后,义庄就剩我一个人。那年冬天格外冷,我没钱买煤,冻得缩在被窝里直哆嗦。夜里,义庄的木门突然“吱呀”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推门。

我裹紧被子,心里发毛。义庄建在乱葬岗边缘,平时除了收尸的,连野狗都不来。我摸到床头的柴刀,壮着胆子拉开门——门外站着个穿蓝布棉袄的老太太,头发上结着霜,脸色白得像纸。

“你是沈老头的孙子?”老太太的声音透着股寒气,说话时嘴里没冒白气。

我攥紧柴刀,后退半步:“你是谁?”

“我是西头张屠户的娘,”老太太抬起手,她的手指冻得发紫,“三天前走的,心里有桩事没了,想请你送一程。”

我这才想起,前几天确实听说张屠户的娘没了,据说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张屠户请了好几个道士,都没人敢接这活。

“我……我不会……”我想起爷爷的话,想关门。

“我给你三倍价钱。”老太太从棉袄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来,是几块银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就想看看我那孙子,他娘走得早,我怕他爹打他。”

银元撞击的脆响勾着我的心。有了这钱,我能买一整车煤,还能吃上热乎饭。我咬咬牙,接过银元:“地址。”

老太太报了个地址,就在城西的屠户巷。她转身要走,我突然想起爷爷的规矩,追问:“你是啥时候没的?”

“亥时末。”老太太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亥时末是晚上十点,不算午夜,我松了口气。送走老太太,我翻出爷爷留下的黑布包,里面有三张黄符、一把铜铃、还有个巴掌大的罗盘。爷爷说过,送阴时要带这些物件,黄符镇煞,铜铃引路,罗盘辨方向。

子时刚过,我背着工具往屠户巷走。巷子里飘着股血腥味,张屠户家的灯还亮着,窗户上晃着个高大的影子,正挥着什么东西。

我躲在墙后,按爷爷教的法子,点燃黄符绕着宅子走了三圈。符纸烧到尽头时,老太太的魂魄慢慢显了形,就站在我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屠户家的窗户。

“走吧。”我摇响铜铃,铃声在夜里格外清亮,能指引魂魄跟着走。

可老太太没动,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窗户:“我得看看我孙子。”

我刚想劝,就见张屠户家的灯灭了。没过多久,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喊声,还有张屠户的怒骂:“小兔崽子,还敢偷钱买糖!”接着是皮带抽打皮肉的声音。

老太太的身子开始发抖,原本苍白的脸变得铁青,身上冒出丝丝黑气:“他敢打我孙子!”

“你已经走了,管不了阳间的事!”我急得摇响铜铃,想催她走。爷爷说过,鬼魂动情,容易生怨,怨气一重,就会留在阳间害人。

“我偏要管!”老太太猛地冲向张屠户家的门,她的手穿过门板,屋里的哭喊声突然停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掏出罗盘,指针疯狂打转,红针直指张屠户家——这是有恶鬼作祟的征兆。我赶紧追过去,刚到门口,就看到张屠户倒在地上,脸色发紫,舌头伸得老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缩在桌底,吓得直哆嗦。

而老太太飘在张屠户身上,十指紧扣他的脖子,眼睛里淌出黑血:“让你打我孙子!让你打!”

“住手!”我把剩下的两张黄符拍向老太太,符纸刚碰到她就烧成了灰。她转过头,脸上的肉开始往下掉,露出森森白骨:“我孙子受委屈,我死也不安生!”

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像是用刀刮过铁皮。我想起爷爷说的,横死鬼最忌执念,一旦发作,连符咒都镇不住。我抓起铜铃拼命摇晃,想逼她退开,可她的手越收越紧,张屠户的脸已经青得发黑。

就在这时,桌底的小孩突然哭着喊:“奶奶!别打爹了!”

老太太的动作猛地停了。她看着桌底的孩子,黑血顺着脸颊滴在地上,在青砖上晕开一朵朵黑花:“小宝,奶奶是为了你好……”

“爹不是故意的,”小宝从桌底爬出来,抱住张屠户的腿,“爹今天卖肉赔了钱,才生气的……”

老太太的魂魄开始变得透明,她看着小宝,又看看地上的张屠户,慢慢松开了手。我趁机摇响铜铃,这次她跟着走了,只是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直到走出屠户巷,她的身影才彻底淡了。

送完老太太,天快亮了。我往义庄走,路过乱葬岗时,罗盘突然疯狂转动,指针指向岗子深处。我心里发毛,刚想绕道,就听到身后传来个女人的声音,软绵绵的:“小哥,能帮个忙不?”

第二章 红鞋

我猛地回头,身后站着个穿红衣的女人,怀里抱着双红绣鞋,鞋面上绣着鸳鸯,针脚细密,像是新做的。她的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嘴角的胭脂红得发黑。

“你是谁?”我握紧铜铃,爷爷说过,穿红衣死的人,怨气最重。

“我是东头李秀才的媳妇,”女人抬起头,她的眼睛很大,却没有黑瞳,全是眼白,“昨天没的,想请你送我回趟家,取样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啥时候没的?”

“子时。”女人的声音带着笑,却没瞧见她嘴角动。

子时正是爷爷说的“不接”的时辰。我后退半步:“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我给你五块银元。”女人从袖里摸出个银镯子,塞到我手里,镯子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我就取双鞋,我娘给我做的嫁妆,忘在家里了。”

她怀里抱着的不就是红绣鞋?我刚想追问,她已经飘到了前面,红衣在晨雾里像团血。罗盘的指针还是乱转,我咬咬牙,跟着她往东头走。李秀才家在巷子尽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男人的哭声,抽抽噎噎的。

“你在这等着,我去叫他开门。”我按规矩,得让阳间的人开门迎魂,不然魂魄进不去。

可女人没等我叫门,径直穿过门板飘了进去。我心里暗骂一声,赶紧推门跟进。堂屋里摆着棺材,李秀才趴在棺材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女人飘到棺材旁,低头看着里面,突然尖笑起来:“你看,我穿这身红嫁衣,好看不?”

李秀才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手脚并用地往后爬:“鬼!鬼啊!”

我这才发现,棺材里躺着的尸体,穿着一身红衣,脸色青黑,脖子上有圈深深的勒痕——是被吊死的!

“她昨天晚上偷了我的嫁妆,想送给隔壁的寡妇,”女人的声音变得尖利,指甲突然变长,泛着黑光,“我跟他理论,他就把我吊在了房梁上!”

李秀才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摆手,裤脚湿了一片。女人飘到他面前,红衣扫过地面,留下道黑痕:“我就是回来取鞋的,你把鞋藏哪了?”

“在……在床底下……”李秀才抖得像筛糠。

女人飘进里屋,很快抱着个木盒出来,里面果然是双红绣鞋,和她怀里的一模一样。她把两双鞋并排摆在桌上,突然转向我,眼白里渗出红血丝:“小哥,你看哪双好看?”

我这才明白,她根本不是要取鞋,她是想找替身!我抓起铜铃就摇,可铃声刚响,就被她的尖笑盖了过去。她飘过来,红衣扫过我的胳膊,一股寒气顺着毛孔往里钻,我像被冻住了,动弹不得。

“你帮我选双鞋,我就让你走。”女人拿起一双红鞋,往我脚上套,鞋里冰凉,像是灌满了冰水。

我急得咬破舌尖,血腥味让我清醒了些。我瞅准机会,掏出爷爷留下的最后一张黄符,猛地贴在她额头上。女人发出一声惨叫,红衣瞬间变得焦黑,她怀里的红鞋掉在地上,化作两滩血水。

趁着她后退的空档,我转身就跑,连罗盘都顾不上捡。跑到义庄门口,我回头看了眼,女人没追来,可空气里飘着股胭脂味,像是粘在了我身上,怎么也散不去。

那天起,义庄就不太平了。夜里总能听到女人的笑声,有时在门外,有时在窗下,还夹杂着穿针引线的声音。我找了个道士来看看,道士在义庄转了圈,脸色煞白:“这是被红衣煞缠上了,她怨气太重,我对付不了,你赶紧跑吧。”

道士走后,我收拾东西想离开,翻到爷爷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红衣煞喜红鞋,若遇之,用糯米混黑狗血洒之,可退。”

我赶紧往集市跑,买了糯米和黑狗血,刚回到义庄,就看到门栓上挂着双红绣鞋,正是昨天那女人拿的款式,鞋面上的鸳鸯眼睛,用黑狗血点过似的,红得发亮。

我咬咬牙,把糯米混着黑狗血往鞋上泼。“滋啦”一声,红鞋冒出黑烟,化作一缕青烟飘向窗外。我以为这下没事了,可到了晚上,笑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更近,像是在我耳边:“小哥,我绣了双新鞋,给你试试?”

我猛地坐起来,看到床前站着个黑影,手里拿着双红鞋,鞋尖正对着我的脸。我抓起桃木剑(这是道士留下的)砍过去,黑影没躲,剑穿过她的身体,砍在墙上,震落一片灰尘。

“你砍不伤我的,”黑影慢慢抬起头,是那个红衣女人,她的脸烂了一半,露出森森白骨,“除非你烧了我的尸骨,可你知道我埋在哪吗?”

她大笑着飘出窗户,我追出去,只看到她的身影钻进了乱葬岗深处。我想起昨天的罗盘,说不定她的尸骨就在那里。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桃木剑和煤油灯,闯进了乱葬岗。岗子里阴森森的,腐臭味里混着胭脂香。我顺着胭脂味找,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看到个新土堆,上面插着块木牌,没写名字,只画着双红鞋。

土堆前放着个木盒,里面是双红绣鞋,和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我心里发狠,掏出煤油浇在土堆上,刚想点火,就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哭喊:“别烧!那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回头,女人的魂魄跪在地上,红衣破烂不堪,脸上的烂肉掉了一块,露出牙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害你,”她哭着磕头,额头撞在石头上,流出黑血,“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把红鞋送给我娘,她在乡下,眼睛不好,看不到我了……”

我犹豫了,爷爷说过,送阴人虽要守规矩,可也得存点善念。我收起煤油:“我可以帮你送鞋,但你得保证,不再害人。”

女人连连点头,捧着红鞋递给我。我接过鞋,入手冰凉,像是捧着两块冰。按她给的地址,我往乡下走,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回头却啥也没有,只有胭脂香越来越浓。

到了女人娘家,她娘果然瞎了,坐在门口缝鞋,手里拿着的鞋面,和红绣鞋的料子一模一样。“我闺女昨天托梦给我,说她做了双好鞋,要给我看看,”老太太摸摸索索地接过红鞋,刚碰到就哭了,“这针脚,是我教她的……”

就在这时,红鞋突然冒出黑烟,老太太“啊”地一声惨叫,手里的鞋化作灰烬,她的手被烫出几个水泡,水泡里淌出黑血。我这才明白,女人根本没悔改,她是想借我的手,害死她娘!

我转身就跑,刚跑出院子,就看到红衣女人飘在墙头上,大笑着:“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你帮我送了鞋,就成了我的人,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她的笑声里,我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低头一看,我的裤脚不知何时沾了块红布,上面绣着半只鸳鸯,和红鞋上的一模一样。

第三章 阴亲

回到义庄,我大病一场,烧得迷迷糊糊,总梦见自己穿着红嫁衣,和那个红衣女人拜堂。梦里她的脸越来越清晰,烂肉掉光了,露出白森森的头骨,却还笑着往我嘴里塞红果子,果子一咬破,全是血。

病好后,我发现脖子上多了个红印,像被人咬过,洗不掉,擦不去。爷爷的日记里说,这是被阴人缠上的记号,若不及时破解,不出三个月,就会被拖去当替身。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听破解的法子。有个老道士告诉我,红衣煞要的是阴亲,只要找个替身替我拜堂,就能转移煞气。可替身不好找,得是八字轻的未婚男子,还得自愿。

我想到了张屠户的儿子小宝,他八字轻,前几天还说撞见了鬼。可我怎么能害个孩子?我咬咬牙,决定自己扛。

那天晚上,我刚躺下,就听到义庄门口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像是迎亲的队伍。我爬起来一看,月光下,十几个纸人抬着顶红轿子,轿子门帘上绣着鸳鸯,和红鞋上的一模一样。

轿子停在义庄门口,一个纸人掀开帘,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知道躲不过去,抓起桃木剑,揣上爷爷的罗盘,钻进了轿子。

轿子晃悠悠地走,外面传来女人的笑声,越来越近。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停了,我掀开帘,发现自己站在乱葬岗深处,那棵歪脖子树下,摆着张供桌,上面放着两盏红灯笼,照亮桌上的牌位,一个写着我的名字,另一个空着,只画着双红鞋。

红衣女人飘在供桌旁,穿着崭新的红嫁衣,脸上盖着红盖头,手里拿着根红绸带,一端递向我:“拜了堂,你就是我的人了。”

我没接红绸带,掏出桃木剑就砍。剑刚碰到她的嫁衣,就被弹了回来,震得我虎口发麻。“没用的,”她笑着掀开盖头,这次她的脸完好无损,只是眼睛还是全白,“你脖子上有我的印,就是我的人,神仙也救不了你。”

她飘过来,红绸带缠上我的手腕,冰凉刺骨。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桃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的脸凑近我,胭脂香里混着腐臭味:“你看,这双鞋我绣了三个月,针脚里全是我的血,穿上它,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拿起双红绣鞋,往我脚上套。就在鞋尖碰到我脚尖的瞬间,我怀里的罗盘突然炸开,指针插进地里,冒出股黑烟。黑烟里,爷爷的声音响起来:“孽障!敢动我孙子!”

我愣了愣,黑烟里慢慢显露出个身影,是爷爷!他穿着生前的蓝布褂子,手里拿着那把铜铃,摇得震天响。红衣女人尖叫着后退,红绸带断了,她的嫁衣开始冒烟:“老东西,你不是早就投胎了吗?”

“我守着义庄,就是为了护着他!”爷爷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抓起地上的桃木剑,扔给我,“用你的血抹在剑上,她怕这个!”

我咬破舌尖,把血喷在送阴人桃木剑上。鲜血顺着剑刃流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我握紧剑,只觉得一股热流顺着手臂蔓延,刚才被抽走的力气竟回来了大半。

“你以为一个老鬼能护着你?”红衣女人尖笑起来,盖头被她一把扯掉,露出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滞留阳间多年,早就成了残魂,撑不了多久!”

她说着,十指突然变得又尖又长,指甲乌黑发亮,猛地朝爷爷的魂魄抓去。爷爷不躲不闪,只是用力摇晃铜铃。铃声尖锐刺耳,像是能穿透魂魄,红衣女人的动作顿时迟滞了,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三儿,烧她的尸骨!”爷爷大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身影正在变淡,显然对抗这红衣煞对他消耗极大。

我这才想起那座新坟。我转身冲向歪脖子树下的土堆,抓起地上的煤油灯就泼了过去。煤油渗入新土,冒出滋滋的声响。我摸出火折子,刚想点燃,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那双红绣鞋!它们不知何时爬到了我脚边,鞋带像两条蛇,死死地勒住我的脚踝,鞋尖还在微微晃动,像是在啃咬我的皮肉。

“想烧我的尸骨?没那么容易!”红衣女人摆脱了铜铃的束缚,飘到我面前,眼白里渗出的血丝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红嫁衣上,晕开一朵朵黑花。

爷爷突然挡在我身前,铜铃被他捏得变形:“三儿,快!”他的身影已经透明得快要看不见,只有声音还在坚持,“记住,送阴人守的不是规矩,是良心……”

话音未落,爷爷的身影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像萤火虫似的扑向红衣女人。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冒起黑烟,动作瞬间停滞。那些光点像是带着灼烧的力量,在她身上烫出一个个小洞,红嫁衣很快变得千疮百孔。

就是现在!我挣脱红绣鞋的束缚,抓起火折子狠狠按在土堆上。煤油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中,我仿佛看到一具穿着红衣的尸骨在火焰里挣扎,骨骼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是在碎裂。

“我不会放过你!”红衣女人的声音从火里传来,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她的身影在火光中扭曲、淡化,最后化作一缕青烟,被风吹散了。

缠绕在脚踝上的红绣鞋也随之化作纸灰,连带着脖子上的红印,竟也慢慢褪去,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像是从未存在过。

火灭后,土堆变成了焦黑的一片,那棵歪脖子树的叶子全落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像只伸向阴曹地府的手。供桌上的牌位已经烧得只剩灰烬,爷爷留下的铜铃掉在地上,铃舌断了,再也响不起来。

我跪在地上,望着爷爷消失的方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他从未离开,一直守在义庄,守着我。

第四章 唢呐

处理完红衣女人的事,我以为能安稳些。可没过多久,义庄又来了个“客人”。

那天是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傍晚时分,义庄门口突然响起唢呐声,调子悲戚,像是送葬的哀乐。我心里发紧,这乱葬岗附近从没来过吹唢呐的,更何况是这种日子。

我抓起桃木剑走到门口,只见夕阳下,一个穿黑袍的老头背着唢呐,站在乱葬岗边缘,正对着义庄的方向吹奏。他的脸藏在斗笠阴影里,只能看到下巴上的白胡子,被风吹得乱飘。

“老人家,您找谁?”我试探着问。

老头停了唢呐,抬起头。斗笠下的脸,竟是青灰色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灰,嘴角还挂着丝黑血。“沈老头的孙子?”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是前村的王唢呐,去年吹丧时倒在半路,有桩事没了,想请你送一程。”

我心里咯噔一下:“您要送啥?”

“送段唢呐。”王唢呐举起唢呐,吹口处还沾着暗红的痕迹,“我答应过李寡妇,要给她吹段《喜相逢》,她等了一辈子,就盼着这曲子。”

我想起爷爷的规矩,王唢呐是横死的,本不该接。可看着他手里的唢呐,又想起李寡妇——她住在村头破庙里,年轻时等一个赶考的书生,等了五十年,书生没回来,她倒成了疯疯癫癫的孤老婆子。

“地址。”我终究还是松了口。有些执念,总该了了。

王唢呐报了破庙的地址,又吹起了唢呐,转身走向乱葬岗深处,黑袍在风中飘着,像只展翅的乌鸦。他走后,空气里留着股铁锈味,像是唢呐管里淌过血。

半夜子时,我按约定去了破庙。庙里没点灯,只有月光从屋顶破洞漏下来,照亮角落里蜷缩的身影——正是李寡妇。她头发花白,身上盖着件破烂的红棉袄,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李婆婆?”我轻唤一声。

李寡妇没动。我走近了才发现,她的身体已经硬了,嘴角带着丝笑,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她手里攥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郎”字,磨得发亮。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唢呐声,还是那曲《喜相逢》,只是调子欢快了些,像是真的在贺喜。王唢呐的身影飘进庙,斗笠落在地上,露出青灰色的脸。他走到李寡妇身边,低头看着她手里的玉佩,浑浊的眼睛里竟滚下两滴泪,黑得像墨。

“我来晚了。”他举起唢呐,凑到嘴边。

《喜相逢》的调子在破庙里响起,欢快中带着说不出的悲凉。月光下,李寡妇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攥着玉佩的手,竟慢慢松开了。王唢呐吹得更急,唢呐声里,我仿佛看到年轻时的李寡妇,穿着红棉袄,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等着那个戴书生帽的年轻人;看到王唢呐背着唢呐,躲在树后,偷偷看她,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

一曲终了,王唢呐的身影开始变淡。他看着李寡妇,笑了,青灰色的脸上露出丝暖意:“这下,你不用等了。”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时,唢呐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我捡起唢呐,吹口处的暗红痕迹,竟变成了鲜红的,像是刚滴上去的血。

第二天,村里人发现李寡妇没了,她脸上带着笑,手里的玉佩不知去向。有人说,看到破庙里有两个影子,一个穿红,一个穿黑,手牵着手往西边走了,走几步,就有唢呐声飘过来,调子欢快得很。

我把王唢呐的唢呐碎片埋在乱葬岗,埋的时候,竟挖出个玉佩,正是李寡妇攥着的那块“郎”字佩。玉佩背面,刻着个极小的“王”字,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了。

第五章 终局

当了三年送阴人,我见过太多执念。有舍不得孙子的老太太,有记恨丈夫的红衣女,有欠了句承诺的老唢呐……它们像一根根线,缠在阳间,也缠在我心里。

二十四岁那年冬天,我去邻村送个“客人”。回来时,路过乱葬岗,看到个穿虎头鞋的小孩,正蹲在地上玩泥巴。他的脸冻得通红,鼻尖挂着鼻涕,看到我就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我走过去问。这乱葬岗除了我,从没来过活物,更别说小孩。

小孩抬起头,眼睛突然变得漆黑,没有眼白:“我是你爷爷送的最后一个客人。”

我心里一震:“你说啥?”

“他说你太犟,守着义庄不肯走,”小孩抓起一把泥巴,往我手上抹,“让我来告诉你,这行当该断了。”

泥巴冰凉,沾在手上竟像烧起来似的疼。我看着小孩的脸,慢慢变成了爷爷的模样,还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里带着熟悉的温和。

“三儿,爷爷护不了你一辈子,”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阴阳两界,各有各的道,你总守着过去,怎么活?”

我愣住了。是啊,爷爷走了三年,我守着义庄,守着这送阴的行当,到底是为了啥?是为了那些未了的执念,还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不离开的借口?

“走吧,找个正经活计,娶个媳妇,生个娃,”爷爷的身影开始变淡,“别学我,困在这义庄里,连轮回都赶不上。”

小孩的身影消失时,我手里的泥巴变成了灰烬,风一吹就散了。乱葬岗的雪开始下,纷纷扬扬的,落在义庄的屋顶上,像盖了层白布,把那些阴森的过往,都埋了起来。

开春后,我锁了义庄的门,把爷爷留下的东西都埋在了乱葬岗,包括那把断了铃舌的铜铃,和那柄沾过我血的桃木剑。

我去了县城,在码头找了个扛活的差事,每天流着汗,挣着干净的铜钱。偶尔路过纸扎店,看到里面的纸人纸马,还是会想起落马坡的纸新娘,想起屠户巷的老太太,可心里的寒意,却淡了许多。

三年后,我娶了个缝补衣裳的姑娘,她叫春桃,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们在县城租了间小屋子,窗台上摆着她种的太阳花,金灿灿的,像永远不落的太阳。

儿子出生那天,我去给春桃买红糖,路过巷口的算命摊。算命先生拉住我,说我身上有阴气,是沾过太多阴物的缘故。

我笑了笑,没说话。有些东西,沾过就是沾过,躲不掉,也不必躲。就像爷爷说的,阴阳两界,各有各的道,守住良心,走哪条道都行。

回家的路上,风里飘着糖炒栗子的香味。我摸了摸怀里的红糖,脚步轻快。路过乱葬岗方向时,仿佛又听到了唢呐声,这次不是悲戚的《送魂曲》,也不是欢快的《喜相逢》,而是段极平和的调子,像是在说,都过去了,往前看。

我抬头看了看天,蓝得发亮。远处的义庄,早就被荒草淹没,只有那棵歪脖子树,还在风中摇晃,枝桠间,似乎有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正对着我笑,手里的铜铃,好像轻轻响了一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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