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冷的回响
雨丝像缝衣针般扎进车窗,将城市的霓虹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林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车载收音机里断断续续飘出老旧的戏曲唱段,咿咿呀呀的腔调在空荡的车厢里盘旋,更添了几分诡异。
“还有三公里。”他盯着导航屏幕上跳动的距离数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手机在副驾驶座上震动,是编辑发来的催稿信息,红色的感叹号像枚警告印章,死死印在锁屏界面上。作为小有名气的悬疑小说作者,他本该习惯这种 deadlines 带来的窒息感,但今晚不同,一种莫名的寒意正顺着脊椎缓慢爬升。
车子拐进青藤巷时,雨势突然变大。两侧的老式居民楼像沉默的巨人,斑驳的墙面上爬满深绿色藤蔓,在路灯下投下扭曲的影子。林墨记得这条巷子,三个月前为新书采风时来过,当时还觉得这里的复古氛围很适合写进故事里。可现在,那些垂落的藤蔓在风雨中摇晃,活像无数只垂下来的手。
“吱呀——”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夜。林墨猛地踩下刹车,车头险些撞上巷口那棵老槐树。他喘着粗气看向挡风玻璃,刚才恍惚间好像看到树影里站着个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身形佝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细看时,树影里空荡荡的,只有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树叶。“肯定是太累了。”林墨自我安慰着,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最近为了赶稿,他已经连续一周没睡过好觉,出现幻觉也正常。
将车停在巷尾的临时停车位,林墨撑着伞走向预约好的民宿。青石板路被雨水浸泡得发亮,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啪嗒”的水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他数着门牌号码,7号、8号、9号……当看到10号门牌时,脚步顿住了。
这是一栋两层高的砖木结构小楼,黑色的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晚归民宿”四个字。和周围的建筑相比,这栋楼显得格外陈旧,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砖块。二楼的窗户黑洞洞的,像只凝视着来客的眼睛。
林墨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木门。门轴发出“嘎吱”的声响,在雨夜里听来有些瘆人。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几缕月光从窗棂缝隙钻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有人吗?”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随着脚步声靠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举着煤油灯出现在阴影里。她穿着深色对襟褂子,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是林先生吧?”老婆婆的声音有些沙哑,“预约过的,快进来吧,外面雨大。”
林墨点点头,跟着老婆婆走上二楼。楼梯是木制的,每踩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淡淡的檀香,让人有些不舒服。
“这间房视野最好。”老婆婆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门,“有什么需要就下楼叫我,我睡得浅。”
“谢谢您。”林墨接过钥匙,看着老婆婆转身离开的背影。她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宽大的衣摆在昏暗的走廊里飘动,像只夜行的蝙蝠。
关上门,林墨松了口气,转身打量房间。陈设很简单,一张木床、一个梳妆台、一把太师椅,都是些老式家具。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墨色浓淡相宜,只是不知为何,看着总觉得有些压抑。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依旧是瓢泼大雨。对面的楼房黑沉沉的,只有三楼一扇窗户亮着微弱的灯光。林墨盯着那点光亮看了会儿,忽然发现窗玻璃上好像贴着什么东西,模糊的轮廓像是一张人脸。
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时,那扇窗户已经暗了下去,什么都看不见了。“又是幻觉。”林墨苦笑一声,转身想去开灯,手刚碰到开关,整栋楼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他皱起眉头,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风穿过巷弄的呼啸声,像有人在耳边呜咽。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从墙壁里传来,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林墨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确实存在,而且越来越清晰,就在他身后的墙壁里。他猛地站起来,后退几步看向那面墙。墙壁是实心的,贴着泛黄的墙纸,看不出任何异常。
刮擦声停了。林墨的心还在砰砰直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走到门口想开门出去,却发现门锁像是卡住了,无论怎么拧都打不开。
“喂?有人吗?”他拍打着门板大喊,但外面只有哗哗的雨声回应。
突然,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林墨猛地转身,看到梳妆台上的镜子不知何时亮了起来,镜面里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身影,而是一个模糊的女人轮廓,长发垂落,正缓缓抬起头……
他感觉血液瞬间冻结,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镜面里的女人慢慢抬起手,指向他的身后,嘴角似乎还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林墨僵硬地转过头,看到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门口站着那个老婆婆,手里依旧举着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她布满皱纹的脸,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林先生,你看到什么了?”老婆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沙哑。
林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视线越过老婆婆的肩膀,看到走廊尽头的黑暗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第二章 镜中魅影
冰冷的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林墨的意识。他死死盯着老婆婆身后的黑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从那片阴影里扑出来。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林墨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梳妆台上的镜子,镜面已经恢复了正常,映出他苍白而惊恐的脸。
“那就好。”老婆婆缓缓走进房间,将煤油灯放在床头柜上,“这栋老房子有些年头了,晚上偶尔会有奇怪的声音,别放在心上。”她的目光扫过梳妆台的镜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停电什么时候能恢复?”林墨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不好说,青藤巷的线路老了,一到下雨天就容易出问题。”老婆婆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暴雨,“林先生早点休息吧,明天雨停了就好了。”说完,她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咔哒”一声自动落锁,林墨的心又提了起来。他走到门边,尝试着拧了拧门锁,这次居然很轻松就打开了。“是刚才太紧张没拧对?”他疑惑地皱起眉头,却不敢再把门关上,只是虚掩着,留了条缝隙。
房间里只剩下煤油灯跳动的火苗,墙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是有生命般在蠕动。林墨坐在床边,背靠着墙壁,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不敢躺下,生怕闭上眼睛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雨声渐渐小了些,风穿过窗棂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林墨的眼皮越来越沉,连续熬夜带来的疲惫感终于战胜了恐惧,他不知不觉地靠在床头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冷的触感让林墨猛地惊醒。他打了个寒颤,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盖着厚重的棉被。煤油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
“谁?”林墨警惕地问,他记得自己明明是靠在床头睡着的,怎么会躺到床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他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睡得太沉滚到了床上。可当他准备起身去开灯时,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了。
“怎么回事?”林墨慌了,他拼命挣扎,却只能轻微地晃动手指。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是鬼压床。他听说过这种现象,科学解释是睡眠瘫痪,但此刻他却无比清楚,这不是简单的睡眠瘫痪。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站在床边,冰冷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脸颊。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轮廓缓缓低下头,长发垂落在他的胸口,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救……救命……”林墨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感觉到那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
突然,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房间。在那短暂的光亮中,林墨看清了床边的东西——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死死地盯着他!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想闭上眼睛,却发现眼球像是被固定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缓缓低下头,冰冷的嘴唇贴近他的耳朵。
“你……看到了……”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随着这句话落下,林墨感觉束缚着自己的力量突然消失了。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房间里依旧一片漆黑,刚才的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摸索着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七分。他打开手电筒功能,光柱在房间里扫过,一切都和睡前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噩梦。”林墨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可脸颊上残留的冰冷触感,耳边挥之不去的诡异声音,都在告诉他那不是梦。
他走到梳妆台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手机手电筒照向镜子。镜子里映出他惊魂未定的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林墨松了口气,刚要移开视线,却看到镜中的自己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啊!”林墨吓得后退一步,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碎了,光线瞬间消失,房间再次陷入黑暗。他摸索着捡起手机,胡乱按了几下,屏幕却再也没有亮起。
就在这时,墙壁里再次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林墨吓得转身就往门口跑,慌乱中撞到了太师椅,发出“哐当”的巨响。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楼梯口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林墨顾不上多想,沿着走廊朝楼梯口跑去。脚下的木地板发出“咯吱”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跑到楼梯口时,他看到老婆婆正站在楼下,举着煤油灯抬头看着他。昏黄的灯光照亮她一半的脸,表情看不真切。
“林先生,怎么了?”老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房……房间里有东西!”林墨扶着楼梯扶手,大口喘着气。
老婆婆沉默了几秒,缓缓走上楼梯:“别怕,老房子都这样,可能是老鼠在捣乱。”
“不是老鼠!我看到了,一个女人!”林墨激动地说,“她就在镜子里!”
老婆婆走到他面前,举起煤油灯照向他的脸:“林先生,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这栋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没有其他女人。”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林墨愣住了,看着老婆婆那双深邃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疲惫,出现幻觉了?可刚才的感觉那么真实……
“你看,灯亮了。”老婆婆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灯泡。林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灯泡闪烁了几下,发出了微弱的光芒,然后彻底亮了起来。
电力恢复了。走廊里的霉味似乎淡了些,那些扭曲的阴影也消失了。林墨看着亮起来的灯泡,心里更加疑惑了。
“可能……可能真是我太累了。”他喃喃地说。
“肯定是这样。”老婆婆点点头,“快回房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林墨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老婆婆回到房间。房间里的灯也亮了,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黑暗。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梳妆台上的镜子也好好的,映出的只有房间里的景象。
“早点睡吧。”老婆婆放下煤油灯,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墨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滑坐到地上。他抱着膝盖,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他不敢确定。但他知道,今晚自己肯定无法再入睡了。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向外面。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照亮了寂静的青藤巷。对面那栋楼房依旧黑沉沉的,只有三楼那扇窗户又亮了起来,窗玻璃上贴着的东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这次林墨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的脸,和他在镜子里看到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第三章 消失的房客
天蒙蒙亮时,林墨终于抵不住疲惫,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棂照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猛地抬起头,茫然地环顾四周。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传来的鸟鸣声。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显示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昨晚的恐怖经历如同褪色的噩梦,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林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他走到镜子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镜子里的他表情疲惫而茫然,没有丝毫诡异的微笑。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林墨松了口气,决定不再想昨晚的事。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楼下退房,然后尽快离开这个让他不安的地方。
打开房门,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林墨顺着香味走到楼梯口,看到老婆婆正在厨房忙碌。早餐很简单,白粥、咸菜和几个馒头,但热气腾腾的,让人感觉很温暖。
“林先生醒了?快来吃饭吧。”老婆婆端着粥碗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和昨晚那个眼神复杂的老人判若两人。
林墨走到餐桌旁坐下,接过老婆婆递来的粥碗。温热的白粥滑入喉咙,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谢谢您,婆婆。”
“不用客气。”老婆婆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饭,“昨晚睡得还好吗?”
林墨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昨晚的事。但看到老婆婆慈祥的笑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挺好的,就是有点认床。”
老婆婆笑了笑,没再追问。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林墨感觉有些尴尬,几次想开口说退房的事,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吃完早餐,林墨收拾好自己的背包,拿出钱包准备付房费。“婆婆,多少钱?”
“不用了。”老婆婆摆摆手,“昨晚让你没睡好,算我赔罪了。”
林墨愣了一下:“这怎么行,该给的还是要给。”
“真的不用。”老婆婆坚持道,“不过……林先生能不能帮我个忙?”
“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林墨有些疑惑。
老婆婆叹了口气:“我这民宿生意不好,平时没什么客人。前几天有个姑娘住进来,说要住一个星期,可昨天突然就不见了,房费还没给呢。我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你能不能帮我去巷口的派出所问问,看有没有人报案?”
林墨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赶紧离开这里,但看着老婆婆恳求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好像叫……苏晴?”老婆婆想了想,“二十多岁,长头发,穿着白色连衣裙,说话轻声细语的,挺文静的一个姑娘。”
白色连衣裙?林墨的心猛地一跳,昨晚看到的那个女人也穿着白色连衣裙!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点点头:“好,我帮您去问问。”
“太谢谢你了,林先生。”老婆婆感激地说,“她住你隔壁那间房,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可以帮我看看房间里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林墨跟着老婆婆走上二楼,来到隔壁房间门口。老婆婆打开房门,一股和昨晚在自己房间闻到的一样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里的陈设和他住的那间差不多,只是更加凌乱,床上的被子没有叠,梳妆台的抽屉敞开着,地上散落着几件衣服。
“你看,东西都还在,人却不见了。”老婆婆叹了口气。
林墨走进房间,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梳妆台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他和老婆婆的身影,没有任何异常。他松了口气,开始仔细检查房间。
第四章 染血的书签
林墨的手指拂过梳妆台边缘,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他皱起眉,打开手机手电筒(昨晚摔碎的屏幕居然奇迹般能亮,只是裂痕像蛛网般爬满屏幕),光柱照在梳妆台上——散落的化妆品中间,有几滴暗红色的痕迹,已经半干涸,像凝固的血迹。
“婆婆,这里……”他刚想开口,却发现身后的老婆婆不知何时退到了门口,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梳妆台。
“可能是胭脂打翻了。”老婆婆的声音有些发飘,“女孩子家总爱摆弄这些。”
林墨没说话,蹲下身检查散落的衣服。一件白色连衣裙皱巴巴地扔在地上,裙摆处有块深色的污渍,边缘还沾着几根深绿色的藤蔓,和青藤巷老槐树上的藤蔓一模一样。他捏起藤蔓凑近闻了闻,一股潮湿的腐叶味混杂着淡淡的铁锈味钻进鼻腔。
床头柜的《局外人》突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夹在书里的书签飘了出来。林墨捡起来一看,书签是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白裙的年轻女孩,站在青藤巷的老槐树下微笑,眉眼弯弯,正是他昨晚在镜中看到的女人!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墨迹已经有些晕染:“青藤巷的月光会记住一切。”
“这姑娘……”林墨刚抬头,却发现门口空荡荡的,老婆婆不见了。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正往楼下跑。
“婆婆!”林墨抓起照片追出去,跑到楼梯口时,看见老婆婆正站在客厅的神龛前烧香,烟雾缭绕中,她的背影佝偻得像株被狂风压弯的芦苇。神龛上摆着个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支香,香灰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她叫苏晴,对吧?”林墨举起照片,“这照片是她的?”
老婆婆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沾满了泪痕:“是……是她。三年前就住在这里,后来……后来就不见了。”
“三年前?”林墨愣住了,“您不是说她前几天才来的吗?”
老婆婆突然捂着脸哭起来,浑浊的眼泪从指缝间渗出:“我糊涂了……老糊涂了……她三年前就住在这里,和你一样,也是来写东西的姑娘……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和昨晚一模一样,她出去买夜宵,就再也没回来……”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三年前失踪的房客,老婆婆却说成是前几天?昨晚看到的白裙女人,难道是苏晴的鬼魂?
“报警了吗?”他追问。
“报了,可警察查了好久都没找到。”老婆婆抽噎着说,“青藤巷的老人们都说,她是被巷子里的‘东西’勾走了……那棵老槐树邪性得很,几十年前就吞过好几个人……”
林墨的目光落在神龛的牌位上,牌位上没写名字,只刻着“亡女之位”四个字。他突然明白过来,颤抖着问:“苏晴……是您的女儿?”
老婆婆浑身一颤,点了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从小就喜欢写故事,说要把青藤巷的故事写出来……那天晚上我劝她别出去,可她不听,说灵感来了挡不住……”
就在这时,客厅的挂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指针指向上午十点。随着钟声落下,整栋楼的门窗突然“砰砰”作响,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外面撞击。走廊里的灯泡开始疯狂闪烁,光影交错间,林墨仿佛看到无数个白裙身影在墙壁上晃动。
“快躲起来!”老婆婆突然抓住他的手,把他拽进神龛旁的储藏室,“她怨气重,每到时辰就会来找替身……”
储藏室里漆黑一片,弥漫着樟脑丸和灰尘的味道。老婆婆用钥匙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千万别出声,等过了午时就好了。”
林墨贴在门板上,听到外面传来指甲刮擦木门的声音,和昨晚在房间里听到的一模一样。紧接着,一个轻飘飘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带着无尽的哀怨:“妈……开门啊……我好冷……”
老婆婆死死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
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摸到口袋里的照片,照片背面的字迹在黑暗中仿佛发出微光。青藤巷的月光会记住一切——苏晴到底在那晚看到了什么?
刮擦声越来越响,门板开始轻微晃动,像是随时会被撞开。林墨突然想起苏晴裙摆上的藤蔓和铁锈味,想起老槐树下的阴影,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型:苏晴的死,可能和那棵老槐树有关。
第五章 槐树的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储藏室的门被打开时,阳光已经透过客厅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老婆婆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递给林墨一杯温热的红糖水:“谢谢你,孩子。这三年来,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林墨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暖意:“婆婆,我想再去苏晴的房间看看。”
二楼的房间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的霉味更重了。林墨走到窗边,看向巷口的老槐树。树冠在阳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树干上缠绕着厚厚的藤蔓,其中一段藤蔓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
他突然注意到梳妆台的镜子边缘有个暗格,昨晚慌乱中没发现。暗格很小,里面放着一本牛皮笔记本。林墨翻开笔记本,里面是苏晴的日记,字迹娟秀,记录着她在青藤巷的生活。
前几页都是些采风笔记,直到最后几页,字迹开始变得潦草:
“7月15日 雨:老槐树的影子里好像有人,穿着蓝布衫,总在盯着我看。”
“7月16日 雨:昨晚听到树里有哭声,像个女人在喊救命。”
“7月17日 雨:发现槐树树干上有个洞,里面塞着东西,是块染血的蓝布……”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棵歪歪扭扭的树,树干上缠绕着锁链。
林墨合上笔记本,心跳得飞快。苏晴日记里的蓝布衫老人,和他昨晚在槐树下看到的身影一模一样!那个树洞和染血的蓝布,会不会就是她的死因?
“我去趟派出所。”林墨把日记揣进怀里,“您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青藤巷的派出所很小,只有两个民警值班。听到林墨说要查三年前的失踪案,年长的民警叹了口气:“苏晴的案子我们当时查遍了,走访了所有住户,都没线索。那姑娘最后出现在监控里的画面,就是在槐树下买烤红薯,之后就凭空消失了。”
“监控拍到什么异常吗?”林墨追问。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民警调出当时的监控录像,“你看,她在槐树下站了会儿,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整个人就缩进了树影里,监控再也没拍到她出来。”
录像画面很模糊,雨夜的监控有严重的雪花噪点。但林墨清楚地看到,苏晴缩进树影前,有个穿着蓝布衫的佝偻身影从树后闪过,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这个蓝布衫老人是谁?”他指着画面问。
“是住在巷尾的陈老头。”民警说,“孤寡老人,平时靠捡破烂为生,说话颠三倒四的。我们问过他,他说当晚在睡觉,没人能证明。”
林墨立刻起身:“我去找他。”
巷尾的破旧平房里,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味。陈老头正坐在门槛上整理废品,看到林墨进来,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你是……新来的房客?”
“我想问你三年前的事。”林墨拿出苏晴的照片,“你认识她吗?”
陈老头的眼神躲闪起来,手开始发抖:“不认识……不认识……”
“她在槐树下失踪的,你当晚就在那里,对不对?”林墨盯着他的眼睛,“树洞里面是什么?”
“别问了!”陈老头突然激动起来,抓起身边的拐杖往林墨身上打,“快离开青藤巷!这里的树会吃人!”
林墨躲开拐杖,注意到陈老头的手腕上有块深色的疤痕,形状像是被藤蔓勒过。他突然想起苏晴日记里的符号,拿出笔记本翻开:“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陈老头看到符号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报应……都是报应……”
在林墨的追问下,陈老头终于断断续续说出了真相。青藤巷的老槐树是棵“阴树”,几十年前树下埋过一个含冤而死的女人,从此树就变得邪性起来。每年雨季,树下都会“带走”一个人,而陈老头的祖上,就是当年负责看守这棵树的“守树人”。
“三年前那晚,我看到苏姑娘在树前徘徊,就知道要出事。”陈老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想拉她走,可她非要去掏树洞里的东西……那里面是当年那个女人的骨头……树生气了,藤蔓把她卷进去了……”
林墨浑身发冷:“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没用!”陈老头激动地说,“守树人的诅咒早就刻在骨子里了,谁要是泄露秘密,下一个被卷走的就是他!”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刮起一阵狂风,老槐树的叶子哗哗作响,像是有人在哭泣。陈老头惊恐地看向窗外:“它来了……它知道你在查了……”
林墨冲出平房,看到巷口的老槐树下,藤蔓正疯狂地扭动,像无数条绿色的蛇。一个白裙身影在藤蔓中若隐若现,正是苏晴的鬼魂,她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伸出手向林墨求救。
“救我……”她的声音穿透风声,带着无尽的绝望。
林墨刚想上前,却被陈老头拉住:“别去!它在找替身!”
藤蔓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蔓延过来,速度快得惊人。林墨看着苏晴在藤蔓中挣扎的身影,想起她日记里的字迹,想起老婆婆的眼泪,突然握紧了拳头。
“有些秘密,必须被记住。”他挣脱陈老头的手,朝着老槐树跑去。
第六章 月光下的真相
林墨跑到老槐树下时,藤蔓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冰冷的触感像蛇一样收紧。他忍着疼痛,从口袋里掏出苏晴的笔记本和照片,对着树干大喊:“苏晴,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会帮你昭雪!”
藤蔓的力道突然松了些。苏晴的鬼魂从藤蔓中挣脱出来,漂浮在半空中,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清明:“谢谢你……但太晚了……”
“不晚!”林墨从背包里拿出打火机(本来是准备熬夜赶稿时抽烟用的),点燃了笔记本的纸页,“火能净化一切,对不对?”
燃烧的笔记本被他扔向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火苗瞬间窜起,藤蔓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黑烟。苏晴的鬼魂在火光中渐渐变得清晰,她微笑着看向林墨,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陈老头拄着拐杖赶来,看到燃烧的藤蔓,老泪纵横:“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大火被随后赶来的民警扑灭。消防员在清理树干时,从树洞里挖出了一具骸骨,骸骨上还缠着破烂的蓝布衫,正是几十年前含冤而死的女人。而在骸骨旁边,放着一支录音笔,是苏晴的。
录音笔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风声和藤蔓的摩擦声:“……我找到证据了……当年害死她的是……”录音突然中断,只剩下一阵凄厉的尖叫。
林墨知道,苏晴想说的凶手,就是那些为了掩盖真相、任由槐树作祟的守树人后代。陈老头虽然不是直接凶手,但他的沉默间接导致了苏晴的死亡。
派出所里,陈老头交代了所有事情。当年那个含冤而死的女人,是被青藤巷的几个地主害死的,他的祖上收了钱,帮忙掩盖了真相,把女人埋在了槐树下。从此,守树人就背负着诅咒,必须每年给槐树“献祭”一个人,否则就会全家遭殃。
“我对不起苏姑娘……”陈老头老泪纵横,“我想救她,可我怕诅咒……”
林墨走出派出所时,夕阳正染红青藤巷的天空。老婆婆站在民宿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个布包:“这是苏晴留下的东西,她生前说,要是有人能帮她找到真相,就把这个给他。”
布包里是一本完整的小说手稿,书名是《青藤巷记事》,最后一页写着:“愿每个被黑暗吞噬的灵魂,都能等到照亮真相的月光。”
林墨把手稿放进背包,回头看向巷口的老槐树。经过大火焚烧,树干变得焦黑,但树顶却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月光从云层中钻出来,洒在青藤巷的石板路上,像一层温柔的银霜。
他突然想起昨晚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那个诡异的微笑,或许不是幻觉,而是苏晴在提醒他——真相就在眼前。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编辑发来的信息:“稿子不急,你注意安全。对了,上次你说的青藤巷采风,我查了下,三年前确实有个女作者在那里失踪,叫苏晴,你的新书可以写她的故事吗?”
林墨笑了笑,回复:“好,就写她的故事。”
他发动汽车,驶离青藤巷。后视镜里,老槐树的影子越来越小,老婆婆站在民宿门口向他挥手,月光照亮她脸上释然的笑容。
车载收音机里,老旧的戏曲唱段再次响起,咿咿呀呀的腔调里,似乎多了几分温柔。林墨知道,青藤巷的月光,终于记住了所有真相。而他的新书,将会把这个故事讲给更多人听,让那些被遗忘的灵魂,永远活在文字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