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明雨,错认碑
清明的雨总带着股洗不掉的寒,黏在人皮肤上像细针,扎得骨头缝都发疼。陈默撑着把褪色的黑伞站在西郊公墓的半山腰,裤脚早被泥水泡透,沉重地往下坠。他盯着眼前那块被雨水打湿的青石碑,指尖攥着的一沓黄纸钱都快被汗浸软了。
“爸,今年公司忙,来晚了。”他声音压得很低,混在雨声里几乎听不清,“您在那边缺啥就托梦说,别委屈自己。”
碑上的照片是父亲五十岁时拍的,穿着件藏青色中山装,笑容板正,和陈默记忆里最后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模样判若两人。他蹲下身,从塑料袋里掏出打火机,打了三次才勉强燃起一簇火苗。黄纸钱投进铁盆的瞬间,腾起的青烟裹着纸灰往上飘,却没顺着风走,反而绕着他的手腕缠了两圈,像极了小时候父亲牵他的手。
陈默心里一酸,眼眶发涩。他是半年前接的父亲的班,在城郊开了家小建材店,每天起早贪黑地跑客源,连父亲的忌日都差点忘了。要不是昨天晚上妻子林薇提醒,他恐怕真要错过这清明的正日子。
“对了爸,林薇怀了,您要当爷爷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又往铁盆里添了几张纸钱,“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带他来看您,让他认认爷爷的样子。”
雨突然大了些,砸在伞面上噼啪响。陈默抬头看了眼天色,乌云压得极低,像是要把整个公墓都罩住。他加快了动作,把剩下的纸钱一股脑全倒进铁盆,看着它们在火里蜷曲、变黑,最后化成一堆灰烬。
“爸,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您。”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转身准备下山。
走了没两步,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刚才蹲的地方好像比周围低了一块,而且碑上的字……他回头看了眼,雨水顺着碑面往下流,把刻的字晕得模糊不清。他皱了皱眉,没太在意——许是雨太大,看错了。
他撑着伞往山下走,脚步匆匆。公墓里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扫墓的,离得远了,只能看见晃动的伞影。快到山脚时,他迎面撞见一个穿黑大衣的老太太,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些水果点心。老太太的脸藏在伞下,只能看见花白的头发和一双浑浊的眼睛。
“小伙子,”老太太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你刚才在那边烧纸?”
陈默愣了一下,点头:“嗯,给我爸烧的。”
老太太抬了抬伞,露出一张皱得像核桃壳的脸,嘴角往下撇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那边的碑,可不是你爸的。”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刚想追问,老太太却转身往山上走,竹篮晃了晃,里面的苹果滚出来一个,落在泥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心里犯嘀咕——难道真烧错了?
但转念一想,父亲的碑他去年还来扫过,怎么会认错?许是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他摇了摇头,把那点不安压下去,快步下了山,开车回了家。
到家时,林薇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肚子已经显怀了,圆滚滚的像个小皮球。看见陈默回来,她连忙起身:“回来了?快洗个澡,我给你炖了鸡汤。”
陈默脱了湿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心里那点疑虑又冒了出来:“薇薇,你还记得我爸墓碑的位置吗?在半山腰,左边是棵松树,右边是个矮石碑,对不对?”
林薇愣了一下,点头:“记得啊,去年我们一起去的,怎么了?”
“没什么,”陈默笑了笑,把刚才老太太的话咽了回去,“可能是我记错了,刚才在山上碰见个老太太,说我烧错坟了。”
林薇皱了皱眉:“别瞎想,清明雨大,老人家眼神不好也正常。快洗澡去,水都快凉了。”
陈默应了声,转身进了浴室。热水浇在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但他脑子里总想着老太太的话,还有刚才那绕着手腕的青烟。他甩了甩头,告诉自己别疑神疑鬼,肯定是太累了。
洗完澡,他喝了碗鸡汤,坐在沙发上陪林薇看电视。电视里正演着个喜剧片,林薇笑得前仰后合,陈默却没什么心思,眼睛盯着窗外。外面的雨还没停,夜色渐浓,路灯的光透过雨幕,在地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
“怎么了?还在想白天的事?”林薇看出他不对劲,靠在他肩膀上,“别想了,肯定是烧对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嘛。”
“嗯,”陈默揽住她的腰,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就是觉得有点怪,那青烟绕着我手腕转,跟我爸小时候牵我似的。”
“那是爸想你了呗,”林薇笑着说,“他肯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看着宝宝出生,看着我们好好过日子。”
陈默心里暖了些,点了点头。他关掉电视,扶着林薇回了房间。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他侧过头看了眼窗外,雨点打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像极了人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他又回到了西郊公墓,还是那个半山腰,还是那块青石碑。但这次,碑上的照片变了,不是父亲的脸,而是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三十多岁,嘴角有一道刀疤,眼神阴鸷,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想跑,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碑上的男人从照片里走出来,浑身是水,手里攥着一沓湿漉漉的纸钱,声音嘶哑地问他:“我的钱呢?你烧错了,该还我了。”
陈默猛地惊醒,浑身是汗,心脏狂跳。窗外的雨还没停,夜色深沉,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林薇,她睡得很熟,嘴角还带着笑。他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原来是个噩梦。
他躺下,想接着睡,却听见客厅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他皱了皱眉,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门口。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他看见沙发旁边的地上,放着他白天扔的那件湿外套,外套旁边,散落着几张湿漉漉的黄纸钱——正是他白天烧剩下的那几张。
陈默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他明明记得,白天回来后,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纸钱早就烧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纸钱是湿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哆哆嗦嗦地打开灯,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他走到沙发旁边,蹲下身,捡起一张纸钱。纸钱上还带着股泥土的腥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是从坟里挖出来的。
“薇薇,薇薇!”他声音发颤,喊着林薇的名字。
林薇被他吵醒,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看,”陈默指着地上的纸钱,“这纸钱……怎么会在这里?我白天明明烧完了。”
林薇走过来,看见地上的纸钱,脸色也变了:“这……这不是你白天带回来的吗?你没烧完?”
“烧完了!我全都倒进铁盆里烧了!”陈默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这纸钱是湿的,还有股臭味,像是从坟里弄出来的!”
林薇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纸钱,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这味道不对,像是……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透不过气来。他想起白天老太太的话,想起梦里那个男人的脸,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他真的烧错坟了。
就在这时,“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陈默和林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比刚才更重,像是有人在用拳头砸门。
“谁啊?”陈默强压着恐惧,大声问道。
门外没有回应,只有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越来越重,像是要把门板砸穿。
林薇紧紧抓住陈默的胳膊,声音发颤:“别开……别开门……”
陈默也怕,但他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猫眼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股冰冷的寒气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那股熟悉的腐臭味。
“你到底是谁?”陈默的声音在发抖。
门外终于有了回应,是一个嘶哑的男人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带着浓浓的寒意:“我的钱……你烧错了……该还我了……”
第二章 门缝影,债主打
那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水泥地,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顺着门缝钻进屋里,缠在陈默的脚踝上,让他连动都动不了。林薇躲在他身后,牙齿打颤,抓着他胳膊的手冰凉,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你……你认错人了吧?”陈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没烧错,我烧给我爸的。”
“错了……”门外的声音又响了,比刚才更近,像是贴在门板上,“半山腰,第三排,左边是棵枯树,右边是块断碑……那是我的坟……你烧了我的钱……”
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终于想起白天的不对劲——父亲的碑旁边是棵活着的松树,而不是枯树!他真的烧错了!
“对……对不起,”他慌了神,语无伦次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看错了,明天……明天我就去给你烧双倍的纸钱,你别来找我了,好不好?”
门外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双倍?不够……我要的不是纸钱……”
“那你要什么?”陈默急了,“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给你!”
“我要我的命……”门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在嘶吼,“我死的时候,欠了一屁股债,等着这笔钱还债……你烧错了,我的债还不上,阎王爷不让我投胎……你得替我还……”
“替你还?”陈默懵了,“我怎么替你还?我又不认识你!”
“很简单……”门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一股诱惑的意味,“把你的命给我……我就能投胎了……”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想后退,却被林薇死死拉住。林薇的脸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更重,门板都在晃动,像是门外的东西要破门而入。陈默看见,门缝里渗进来一些黑色的液体,顺着门框往下流,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
“开门……”门外的声音变得疯狂,“快开门!把命给我!”
陈默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紧紧握在手里。他回到门边,对着门外大喊:“你别过来!我有刀!”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黑色的液体也不再渗进来。过了一会儿,那个嘶哑的声音又响了,带着一丝嘲讽:“刀?没用的……你逃不掉的……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把命给我……”
接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慢慢远去,消失在雨夜里。
陈默还握着菜刀,浑身发抖,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林薇走过来,抱着他的胳膊,眼泪掉了下来:“陈默……我们怎么办?他还会来的……”
陈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后悔自己白天那么粗心,烧错了坟,惹上了这么个东西。他想报警,但警察会信吗?说自己烧错坟,被鬼找上门要债?恐怕只会被当成疯子。
“别害怕,”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拍了拍林薇的背,“也许只是个恶作剧,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唬我们。明天我去公墓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烧错了,再去给那个……那个‘债主’烧点纸钱,赔个罪,说不定就没事了。”
林薇点了点头,却还是害怕,紧紧抱着陈默。两人一夜没睡,坐在沙发上,开着灯,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驱散了些许寒意。陈默醒过来,感觉浑身酸痛,头也昏昏沉沉的。林薇还靠在他肩膀上睡着,脸色比昨天好了些。
他轻轻把林薇抱回房间,盖好被子,然后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准备去西郊公墓。他想早点确认,早点解决这件事,不然心里总不踏实。
出门前,他在玄关的柜子上放了一把桃木剑——那是去年他去旅游的时候,在一个道观里买的,当时觉得好玩,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他还找了几张符纸,是林薇的奶奶给的,说能驱邪避灾,他以前不信,现在却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揣在口袋里。
开车往西郊公墓走,路上的车不多。陈默看着窗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他想起昨晚门外的声音,还有那黑色的液体,胃里一阵翻腾。
到了公墓,他径直往半山腰走。昨天的雨太大,地上的泥还没干,走起来很滑。他凭着记忆,找到了昨天烧纸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确实不是他父亲的碑。碑上的照片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嘴角有一道刀疤,眼神阴鸷,和他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碑上的名字是“李建国”,生卒年是1985年到2022年,死因那一栏写着“意外身亡”。碑的左边果然是棵枯树,树干上还缠着几根破布条,右边是块断碑,只剩下半截,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了。
而他父亲的碑,就在不远处,和这棵碑隔着三四个位置,左边是棵活着的松树,右边是个矮石碑,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昨天真是昏了头,竟然把这么近的两块碑认错了。
陈默走到李建国的碑前,心里五味杂陈。他蹲下身,看着碑上的照片,男人的眼神像是在盯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从包里掏出纸钱和香烛,在碑前的空地上点燃。
“李大哥,对不起,”他声音低沉,“昨天雨太大,我看错了碑,烧错了纸钱,让你受委屈了。我今天来给你赔罪,给你烧了双倍的纸钱,你在那边好好花,别再找我了,好不好?”
纸钱在火里燃烧,青烟往上飘,却没像昨天那样绕着他的手腕,而是径直往天上飘,很快就散了。陈默心里松了口气,觉得也许这样就没事了。
他又磕了三个头,起身准备走。刚转过身,就看见昨天那个穿黑大衣的老太太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是拎着那个竹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小伙子,”老太太走过来,声音还是那么哑,“你昨天烧错的,就是他的坟。”
陈默点了点头:“嗯,我今天来给李大哥赔罪了,烧了双倍的纸钱,应该没事了吧?”
老太太摇了摇头,嘴角往下撇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没事?没那么容易。李建国死的时候,欠了高利贷,被逼得跳了楼。他等着这笔纸钱还债,你烧错了,他的债还不上,阎王爷不收他,他只能找你要。”
“那我该怎么办?”陈默急了,“我已经烧了双倍的纸钱了,还不够吗?”
“他要的不是纸钱,是命,”老太太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是横死的,怨气重,必须找个人替他,才能投胎。你烧错了坟,就是你了。”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发冷。他想起昨晚门外那个声音说的“把你的命给我”,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
“您怎么知道这么多?”他看着老太太,心里有些疑惑。
第三章 旧债单,血指印
老太太的竹篮落在泥地上,苹果滚出来,沾了层黑泥,像颗颗腐烂的心脏。她枯瘦的手抚过李建国的墓碑,指腹在照片边缘反复摩挲,浑浊的眼睛里滚出两行泪,砸在碑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哭腔,哑得更厉害,“小时候多乖啊,放学就帮我喂猪、挑水,后来长大了,跟着别人去城里打工,就变了。”她顿了顿,抹了把眼泪,“去年春天,他突然回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说欠了高利贷,要还五十万。我哪有那么多钱?他跪在我面前哭,说要是还不上,那些人就卸他胳膊腿。”
陈默站在一旁,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发慌。他没想到李建国还有这样的过往,更没想到自己烧错一次纸钱,竟缠上了这么重的因果。
“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后来……”老太太的声音抖得厉害,“没过几天,就有人打电话来,说他从楼上跳下来了,在工地的宿舍楼里,头都摔破了……”她捂住脸,呜咽起来,“我去认尸的时候,他手里还攥着张欠条,上面写着欠张老三五十万……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没了。”
陈默的心一紧。张老三?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听过,前阵子建材店的客户聊起过,说他是城郊一带的混混,专门放高利贷,手段狠辣,不少人被他逼得家破人亡。
“那您知道张老三现在在哪吗?”他问。
老太太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他去年年底就跑路了,欠了一屁股债,被人追着打。”她抬起头,看着陈默,眼神里满是哀求,“小伙子,我知道建国找你是不对,但他也是没办法啊。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帮他想想办法?别让他一直漂着,连个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陈默沉默了。他想拒绝,可看着老太太可怜的样子,又说不出口。而且他心里清楚,李建国要是不罢休,他和林薇都别想好过。昨晚的敲门声、黑色的液体、梦里的警告,这些都像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来。
“我试试吧。”他叹了口气,“我先去找找张老三的下落,看看能不能把李建国的债给还了。要是能还上,说不定他就愿意走了。”
老太太连忙道谢,从竹篮里拿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递给陈默:“这是建国攥在手里的那张欠条,我一直留着,说不定能帮上忙。”
陈默接过欠条,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潦草,墨迹发黑,写着“今欠张老三人民币五十万元整,于2022年4月15日前还清,逾期不还,愿承担一切后果”,落款是李建国的名字,下面还按了个红色的指印。指印边缘有些模糊,像是按的时候手在抖。
他把欠条折好,放进钱包里,又给李建国烧了些纸钱,才和老太太告别,开车往城里走。他想先去建材店问问那些客户,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张老三的下落。
建材店在城郊的建材市场里,面积不大,只有一个店员,叫小王,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陈默到的时候,小王正在整理货架,看见他来,连忙打招呼:“陈哥,你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小王,你过来一下,我问你点事。”陈默把小王叫到里屋,关上门,从钱包里拿出欠条,“你见过这个张老三吗?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小王接过欠条,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张老三?陈哥,你找他干嘛?这人可不是好惹的,前阵子还听说他把一个欠他钱的人打断了腿,后来就跑路了,没人知道他在哪。”
“我有急事,必须找到他。”陈默说,“你再想想,有没有人可能知道他的下落?比如他的同伙,或者以前跟他有过生意往来的人?”
小王皱着眉,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对了,陈哥,市场里卖水泥的刘老板,以前好像跟张老三打过交道,你可以去问问他。不过刘老板那人有点怕事,你问的时候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陈默点了点头,谢过小王,转身往刘老板的店里走。刘老板的店就在陈默的店隔壁,门口堆着几袋水泥,刘老板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抽烟,看见陈默来,连忙起身:“陈老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想买水泥?”
“刘哥,我不是来买水泥的,我是来问你点事。”陈默拉着刘老板走到一边,压低声音,“你认识张老三吗?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刘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忙摆手:“不认识,不认识!我跟他可没关系!”
“刘哥,我真的有急事,你就告诉我吧。”陈默急了,“我一个朋友欠了他的钱,现在出事了,我得帮他把钱还上,不然我朋友就完了。”
刘老板犹豫了半天,看陈默说得诚恳,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张老三现在躲在城东的废弃工厂里,具体哪个车间我不知道,只听说他身边还有几个小弟,你要是去找他,可得小心点,那人脾气爆,手里还有家伙。”
陈默心里一喜,连忙道谢,转身就往城东走。他想尽快找到张老三,把李建国的债还了,了结这件事。
城东的废弃工厂以前是个纺织厂,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现在只剩下几栋破旧的厂房,里面堆满了垃圾,到处都是蜘蛛网和灰尘。陈默把车停在工厂门口,拿着欠条,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工厂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窗户的声音,呜呜的,像鬼哭。他沿着厂房的走廊往前走,脚下的碎石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厂房里格外刺耳。
走到第三个车间门口,他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还有骰子落地的声音。他轻轻推开门,看见里面有几个男人围着一张桌子赌钱,为首的是个光头男人,脸上有一道刀疤,身材魁梧,正是张老三。
张老三也看见了陈默,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骰子:“你是谁?来这干嘛?”
“张老板,我是来给你送钱的。”陈默走到张老三面前,拿出欠条,“这是李建国欠你的五十万,我替他还了。”
张老三接过欠条,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李建国?那小子不是早就跳楼死了吗?你替他还?你是谁?跟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一个朋友,”陈默说,“他死得冤,欠你的钱总得还上,不然他在下面也不安宁。”
张老三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陈默,眼神里满是怀疑:“你小子倒是好心,不过五十万可不是小数目,你说还就还?你有那么多钱吗?”
“我有。”陈默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六个零,你可以现在就去查。”
张老三接过银行卡,递给身边的一个小弟:“去,去银行查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钱。”
小弟拿着银行卡,转身跑了出去。张老三看着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子,你以为替李建国还了钱,这事就完了?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陈默心里一紧:“张老板,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老三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就是觉得你这小子太傻,五十万就这么扔了。不过没关系,你既然这么有钱,不如再帮我个忙。”
“什么忙?”陈默警惕地看着张老三。
张老三笑了笑,眼神变得阴鸷:“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再给我五十万,这事就算彻底了了,我保证以后不再找你麻烦。不然……”他顿了顿,指了指身边的几个小弟,“你今天恐怕走不出这个工厂。”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张老三这么贪心,竟然想讹他。他握紧拳头,心里的怒火涌了上来,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冲动,不然不仅救不了李建国,自己也得栽在这里。
“张老板,我已经替李建国还了五十万,仁至义尽了,你不能再逼我。”他强压着怒火,说。
“逼你又怎么样?”张老三站起身,走到陈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这里,我说了算。你要么再给我五十万,要么就把你身上的零件留下几个,你自己选。”
就在这时,那个去查银行卡的小弟跑了回来,脸色惨白,手里拿着银行卡,哆哆嗦嗦地说:“张……张哥,银行卡里……里面没有钱,而且……而且这张卡是废卡,早就被注销了!”
张老三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一把抓住陈默的衣领,眼神里满是杀气:“你小子敢耍我?!”
陈默被张老三抓得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桃木剑,对着张老三的胸口刺了过去。张老三没想到陈默会突然动手,被刺中胸口,疼得大叫一声,松开了手。
陈默趁机往后退,转身就往工厂外面跑。张老三和他的小弟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工厂里的走廊错综复杂,陈默跑得气喘吁吁,不知道该往哪走。他看见前面有一扇门,连忙推开门跑了进去,然后把门反锁。
里面是个仓库,堆满了废弃的纺织机,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他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满是绝望。他知道,张老三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到时候他就完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他猛地转过身,看见一个黑影站在不远处,浑身是水,手里攥着一沓湿漉漉的纸钱,正是李建国!
陈默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指着李建国,声音发颤:“你……你别过来!我已经帮你找张老三了,我尽力了!”
李建国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往前走,眼神阴鸷地盯着陈默。他走到陈默面前,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陈默。
陈默颤抖着接过纸,展开一看,是一张新的欠条,上面写着“今欠李建国一条命,于2023年4月6日前还清,逾期不还,愿承担一切后果”,落款是陈默的名字,下面还按了个红色的指印——正是陈默自己的指印!
他吓得大叫一声,把欠条扔在地上,往后退:“这不是我写的!不是我!”
李建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嘶哑:“是你写的,在你昨晚睡觉的时候,你自己写的。你烧错了我的钱,就得用你的命来还。明天就是4月6日,你逃不掉的。”
说完,李建国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陈默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眼泪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完了。
第四章 孕妻险,镜中影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废弃工厂逃出来的。他只记得李建国消失后,他疯了一样砸开仓库的门,拼尽全力往外跑,身后张老三的喊叫声越来越远,直到他钻进车里,才瘫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着车里的后视镜,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头发凌乱,像个疯子。他拿起手机,想给林薇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屏幕碎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他发动汽车,漫无目的地往前开。脑子里乱糟糟的,李建国的脸、张老三的威胁、欠条上的血指印,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让他快要崩溃。
不知道开了多久,他看见路边有个小卖部,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停下车,走进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和几个面包,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看见小卖部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主持人说:“城东废弃工厂今日发生火灾,现场发现三具尸体,经初步调查,死者为张老三及其两名同伙,火灾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陈默手里的面包掉在了地上。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废弃工厂的厂房被大火烧得漆黑,消防员正在现场灭火。他心里一阵发寒——张老三他们死了?是李建国干的吗?
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站起身,扔掉手里的矿泉水瓶,钻进车里,往家的方向开。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林薇,告诉她发生的一切,哪怕她会害怕,他也不想再一个人承受这些。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家里的灯亮着,林薇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脸色焦急。看见陈默回来,她连忙起身,跑过去抱住他:“陈默,你去哪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没人接,手机也关机了,我好担心你。”
陈默抱着林薇,眼泪掉了下来。他把脸埋在林薇的肩膀上,声音沙哑:“薇薇,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遇到了点事,手机也坏了。”
林薇推开陈默,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默点了点头,拉着林薇坐在沙发上,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从找到李建国的母亲,到去废弃工厂找张老三,再到李建国出现,给了他一张要命的欠条。
林薇听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明天就是4月6日了,他会不会……会不会来害我们?”
“我不知道。”陈默摇了摇头,心里满是绝望,“但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绝对不会。”
他把林薇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别害怕,有我在。明天我再去公墓看看,找李建国的母亲问问,有没有别的办法。说不定还有转机。”
林薇点了点头,靠在陈默的怀里,眼泪掉了下来。两人一夜没睡,坐在沙发上,互相安慰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陈默醒过来,发现林薇不在身边。他心里一紧,连忙起身,在房子里找了一圈,都没看见林薇的身影。他走到卧室,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林薇的字迹:“陈默,我去西郊公墓找李建国的母亲了,我想问问她有没有办法救你。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陈默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拿起手机,想给林薇打电话,却发现手机还是坏的。他来不及多想,穿上衣服,拿起桃木剑,就往门外跑。
他开车往西郊公墓走,心里满是焦急。林薇怀孕了,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公墓里那么危险,他真怕林薇会出事。
到了公墓,他径直往半山腰走,远远地就看见李建国的墓碑前围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林薇,还有一个是李建国的母亲。他心里一松,连忙跑了过去。
“薇薇,你没事吧?”他跑到林薇身边,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不等我一起过来?我很担心你。”
林薇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没事,阿姨告诉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
陈默看向李建国的母亲,眼神里满是期待:“阿姨,什么办法?只要能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李建国的母亲叹了口气,说:“建国是横死的,怨气重,必须找一个和他生辰八字相同的人,替他受过,他才能投胎。不过这样一来,替他受过的人就会有生命危险。”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了:“那……那去哪里找和他生辰八字相同的人?”
“不用找,”李建国的母亲看着林薇,眼神里满是愧疚,“薇薇的生辰八字和建国的一模一样。”
陈默和林薇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林薇的生辰八字竟然和李建国的一样。
“不行!”陈默猛地摇头,“绝对不行!薇薇怀孕了,我不能让她冒险!”
“陈默,我没事的。”林薇拉住陈默的手,眼神坚定,“只要能救你,我什么都愿意。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可是……”陈默还想说什么,却被林薇打断了。
“别可是了,”林薇说,“阿姨说了,只要在今晚十二点之前,在建国的墓碑前烧一张我的生辰八字,再让我对着墓碑磕三个头,替他认错,他就会放过你。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做。”
陈默看着林薇坚定的眼神,心里满是感动和愧疚。他知道,林薇是为了他,才愿意冒这么大的险。他紧紧抱住林薇,眼泪掉了下来:“薇薇,谢谢你。
第五章 子时祭,魂缠灯
陈默抱着林薇的手止不住地抖,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腰肉里。他看着妻子隆起的小腹,又看向李母布满皱纹的脸,喉咙像被塞进一团湿棉花,怎么都吐不出拒绝的话——林薇的眼神太坚定了,像淬了光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不行,”他最终还是松开手,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要祭也该是我来。我烧错的纸钱,就该我自己了断,不能让你和孩子冒险。”
“你傻啊!”林薇急得红了眼,伸手捶了他一下,“你要是没了,我和孩子怎么办?难道让孩子生下来就没爸爸?”她转向李母,语气带着恳求,“阿姨,您说的方法肯定可行对不对?只要我磕完头、烧了生辰八字,建国哥就会放过陈默,对吗?”
李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枯瘦的手攥紧了竹篮把手,低声说:“应该……应该可行。建国最听我的话,只要你诚心替他认错,他不会为难你的。”
陈默还想反驳,却被林薇用眼神制止了。她拉着陈默的手,指尖冰凉:“就这么定了。现在还早,我们先回家准备,晚上十点再来,赶在子时前做完仪式。”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死寂。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全是汗,脑子里反复回放李母刚才的神情——她说话时不敢看他的眼睛,嘴角还在不自觉地抽搐,像是在隐瞒什么。他心里隐隐发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一遍遍地提醒林薇:“待会儿到了公墓,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
林薇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等这事过去了,我们就带着孩子去旅游,好好放松一下。”
陈默勉强挤出个笑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回到家,林薇按照李母的要求,用朱砂在黄纸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字迹娟秀,却让陈默看得心惊肉跳。他把桃木剑插在玄关,又把林薇奶奶给的符纸全拿出来,一张贴在门上,一张揣进林薇口袋,剩下的全塞在自己怀里,像抱着一堆救命的稻草。
晚上九点半,两人准时出发。车开到西郊公墓山脚下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月亮被乌云遮住,连一点光都透不出来。山路上没有路灯,陈默只能靠车灯照明,光束在漆黑的树林里晃来晃去,树影斑驳,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
“我有点冷。”林薇往陈默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陈默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又握紧了她的手:“别怕,有我呢。”
两人一步步往半山腰走,脚步声在寂静的山路上格外刺耳。快到李建国墓碑时,陈默突然停住了脚步——墓碑前竟然已经摆好了祭品,三炷香插在泥土里,烟还在往上飘,显然刚点燃没多久。
“谁来过?”林薇的声音发颤。
陈默没说话,从怀里掏出桃木剑,警惕地往前走。墓碑后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地举起桃木剑,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一个黑影从树后走出来,是李母。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纸灯笼,灯笼上画着个模糊的人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诡异。
“阿姨,您怎么来了?”陈默松了口气,又皱起眉,“您什么时候来的?”
“我怕你们不熟悉流程,提前来准备一下。”李母的声音比白天更哑,手里的纸灯笼晃了晃,烛光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快到子时了,赶紧开始吧。”
陈默还想多问,林薇却拉了拉他的胳膊:“别耽误时间了,快开始吧。”
他只好点点头,扶着林薇走到墓碑前。林薇蹲下身,把写有生辰八字的黄纸放在地上,又从包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黄纸。火焰窜起的瞬间,一股黑烟突然冒出来,呛得林薇连连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快磕头。”李母在一旁催促,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林薇忍着呛意,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每磕一下,地面就震动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蠕动。陈默站在一旁,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看见墓碑上李建国的照片,眼神好像变了,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好了吗?”林薇磕完头,站起身,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
李母没有回答,反而举起手里的纸灯笼,对着林薇晃了晃。灯笼里的烛光突然变成了绿色,照在林薇脸上,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发青。
“阿姨,您干什么?”陈默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把林薇拉到自己身后,举起桃木剑对着李母,“您到底想干什么?!”
李母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不像个老太太,反而像个年轻男人:“干什么?当然是让她替我儿子还债啊!”她的声音越来越粗,越来越像李建国,“你以为我真的会让她活着?我儿子死得那么惨,凭什么你们能好好活着?!”
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他终于明白过来,李母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们!她根本不是想帮他们,而是想把林薇献给李建国,让林薇替李建国受过,这样李建国就能投胎,而林薇就会代替李建国留在阴间!
“你这个骗子!”陈默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桃木剑就往李母身上刺去。
李母却灵活地躲开了,她手里的纸灯笼突然飞了起来,悬在半空中,绿色的烛光照着墓碑,墓碑上的照片开始扭曲,李建国的脸从照片里慢慢探出来,浑身是血,眼睛里布满血丝,伸出一只腐烂的手,朝着林薇抓去。
“薇薇,快跑!”陈默大喊一声,挡在林薇身前,用桃木剑对着李建国的手砍去。桃木剑砍在李建国的手上,发出“滋啦”一声,像是烧红的铁碰到了水,李建国发出一声惨叫,手缩了回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李母的声音变得更加诡异,她从怀里掏出一沓黄纸钱,撒向空中,纸钱落在地上,竟然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围在陈默和林薇身边,不让他们离开。
林薇吓得腿都软了,紧紧抓着陈默的胳膊:“陈默,我们怎么办?我们跑不掉了……”
陈默咬着牙,把林薇护在身后,手里的桃木剑紧紧握着:“别害怕,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他想起怀里的符纸,连忙掏出一张,对着空中的纸灯笼扔去。符纸碰到灯笼,发出“砰”的一声,灯笼瞬间被点燃,绿色的火焰变成了红色,落在地上,烧了起来。
纸灯笼被烧,李建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墓碑里退了回去,照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围在身边的黑色影子也消失了,只剩下李母站在原地,脸色惨白,眼神里满是不甘。
“你们……你们别得意!”李母恶狠狠地说,“我儿子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会一直跟着你们,直到把你们拖进地狱!”说完,她转身就往树林里跑,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陈默没有去追,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林薇离开这里。他扶着林薇,快步往山下走,林薇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薇薇,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山下了。”陈默一边走,一边安慰林薇,心里却像刀割一样疼。他恨自己的粗心,恨自己的无能,让林薇受了这么多苦。
快到山脚下时,林薇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捂住肚子,脸色痛苦:“陈默……我肚子疼……孩子……孩子好像有危险……”
陈默的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抱起林薇,快步往车里跑:“薇薇,别怕,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把林薇放进车里,发动汽车,猛踩油门,汽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医院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陈默的眼泪掉了下来,他看着副驾驶座上痛苦呻吟的林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林薇和孩子平安无事,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第六章 医院诡,床底声
汽车在夜色中疾驰,陈默的手心全是汗,方向盘被他攥得发白。林薇靠在副驾驶座上,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捂着肚子,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呻吟。
“再坚持一下,薇薇,马上就到医院了。”陈默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看着前方的路,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堵车,千万不要出任何意外。
幸运的是,深夜的路上没有多少车,半小时后,汽车终于停在了市医院的急诊楼前。陈默跳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小心翼翼地抱起林薇,往急诊楼里跑。
“医生!医生!快来救救我妻子!她怀孕了,肚子疼得厉害!”陈默的声音在急诊大厅里回荡,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几个护士连忙跑过来,推着担架床,把林薇放在床上,往急诊室里推。一个医生快步走过来,一边跟着往急诊室走,一边问陈默:“她怀孕多久了?之前有没有过这种情况?”
“怀孕五个月了,之前一直很正常,就是刚才在山上受了点惊吓,然后就开始肚子疼。”陈默连忙回答,心里满是焦急。
医生点了点头,走进急诊室,关上了门。陈默在急诊室外的走廊里来回踱步,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他想起刚才在公墓里发生的事,心里又恨又怕——恨李母的欺骗,怕林薇和孩子会出事。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孕妇没什么大碍,就是受到惊吓,有点宫缩,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孩子很稳定,你们不用太担心。”
陈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连忙向医生道谢,跟着护士去办理住院手续。林薇被安排在妇产科的单人病房里,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陈默坐在病床边,握着林薇的手,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满是愧疚:“薇薇,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和孩子受了这么多苦。”
林薇虚弱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了那种事。只要孩子没事,我就放心了。”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陈默,你说……李建国和他妈妈还会来吗?我有点怕。”
“不会的,”陈默握紧林薇的手,语气坚定,“我会一直守着你,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和孩子。而且医院这么多人,阳气重,他们不敢来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陈默心里也没底。他从怀里掏出剩下的符纸,一张贴在病房门的内侧,一张贴在窗户上,还有一张放在林薇的枕头底下,做完这些,他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林薇因为太累,很快就睡着了。陈默坐在病床边,不敢合眼,一直盯着病房门,生怕有什么东西闯进来。窗外的天慢慢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驱散了些许寒意。
陈默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想去楼下买份早餐,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床底下爬。
他心里一紧,猛地转过身,看向病床底下。床底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想往床底下看,却听见林薇突然尖叫一声:“啊!有手!床底下有手!”
陈默连忙站起身,跑到病床边,扶住林薇:“薇薇,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林薇指着床底下,脸色惨白,声音发颤:“刚才……刚才有一只腐烂的手从床底下伸出来,差点碰到我的脚!”
陈默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他想起李建国那只腐烂的手,心里一阵发寒。他从门口拿起拖把,慢慢走到病床边,用拖把往床底下捅了捅,没有任何反应。
“是不是你太累了,出现幻觉了?”陈默试图安慰林薇,心里却也怕得厉害。
“不是幻觉!我真的看见了!”林薇的情绪很激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那只手很丑,指甲很长,还沾着泥土,就是李建国的手!他跟到医院来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从门缝里钻进来,和李建国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陈默猛地转过身,看向门口,只见门缝里有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和林薇。
“谁在外面?!”陈默大喊一声,拿起拖把就往门口冲去。他猛地推开门,门外空荡荡的,只有走廊里的灯光照着地面,没有任何人影。
但那股腐臭味却越来越浓,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了整个病房。陈默回到病房里,关上房门,用椅子顶住门,又把窗户也锁好。他走到病床边,紧紧握着林薇的手,心里满是绝望——李建国真的跟到医院来了,而且医院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安全之地。
“陈默,我们怎么办?他不肯放过我们……”林薇靠在陈默的怀里,眼泪掉了下来。
陈默没有说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硬扛。他看着病房里的仪器,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话,孩子很稳定。他心里有了一个念头:只要能保护好林薇和孩子,就算是跟李建国拼命,他也愿意。
就在这时,病房里的灯突然闪了一下,然后彻底灭了。整个病房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形成一道微弱的光带。
“滴滴”声突然停了,仪器不再工作。林薇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捂住肚子,痛苦地呻吟:“肚子……我的肚子又开始疼了……”
陈默心里一紧,连忙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只眼睛,知道是李建国在搞鬼,他想让林薇和孩子出事。
“薇薇,别怕,我现在就去找医生!”陈默说完,起身想往门口跑,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脚踝。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腐烂的手从床底下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踝,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啊!”陈默大叫一声,用另一只脚往那只手上踹去。那只手却抓得更紧了,床底下传来李建国嘶哑的声音:“想跑?把命留下!把我儿子的命留下!”
林薇吓得尖叫起来,她想下床帮陈默,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她低头一看,床底下又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和抓住陈默脚踝的手一模一样,都是李建国的手!
“放开她!”陈默红了眼,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符纸,猛地往抓住他脚踝的手上贴去。符纸贴在手上,发出“滋啦”一声,那只手瞬间松开,缩回了床底下。李建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病房都在震动。
陈默趁机跑到林薇身边,用桃木剑砍向抓住林薇手腕的手。那只手也松开了,缩回了床底下。陈默拉起林薇,想往门口跑,却发现病房门被锁上了,无论他怎么拉,都拉不开。
“哈哈哈……你们跑不掉了!”李建国的声音从床底下传来,带着疯狂的笑意,“今天我就要让你们和我一起下地狱,让你们的孩子也来陪我!”
床底下传来一阵“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床底下爬出来。陈默知道,李建国要出来了。他把林薇护在身后,举起桃木剑,眼神坚定地看着床底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好林薇和孩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