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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没有停息的迹象,反而在入夜前愈发狂暴。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像是灌满了冻成冰碴的铁块,沉沉地压在头顶,将最后一抹惨淡的夕照都挤压殆尽,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寒风彻底撕下了呜咽的伪装,变成亿万头尖锐冰锥组成的死亡飓风,狂啸着抽打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

碎雪粉像冰冷的沙子,被风卷着,反复不断地砸在楚骁脸上、脖颈里,甚至试图钻进他厚重皮袄每一个可以入侵的缝隙,带走身体内部残存无几的热量。

身后那片巨大的“碗形”战场废墟早已被弥漫的雪雾吞噬,连同那些狰狞嗜血的怪物嘶吼也暂时被风雪的咆哮所淹没。

但这暂时的安全是虚幻的。楚骁没有丝毫松懈,身体在极限的疲惫和伤痛中本能地维持着高度的警惕。

每一次呼吸,带着冰碴的寒风都灼烧着喉咙和肺部,像是吞咽着无形的刀子。

右肋下旧伤引发的闷痛如同脉搏般不断撞击,左小腿的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脚踝的酸胀,肩膀上厚实的破皮袄重得像坠了几十斤的铅块,而腰间那柄沉重粗糙的厚背砍刀随着步履颠簸,冰冷坚硬的长柄不断撞击着他的胯骨边缘,带来持续的钝痛。

他只能前进。

眼前的地貌在狂舞的雪幕中模糊变幻。巨大的石垒堆被他艰难地甩在身后更远处,取而代之的是起伏不平、被厚厚积雪几乎完全抹平的坡地,一些零星的、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月的低矮树丛,扭曲狰狞的黑色枝干如同从冰封地狱伸出的绝望手指,突兀地刺破雪层,被狂风吹得剧烈颤抖,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更多时候,视野里只有一片茫茫无垠的惨白,雪层在风的吹塑下形成流动变幻的沙丘状波纹,完全掩盖了地表原本的崎岖,也掩盖了可能致命的地形落差和深堑。

真正的考验是方向。没有星辰,没有标识物,甚至连风雪吹来的相对方向都因复杂地势和涡流而变得混乱不可靠。

指南针?

早在那场撕裂空间的爆炸中就已碎裂得不见踪影。

楚骁停下脚步,强迫自己在一丛冻僵的低矮枯枝旁稳住身形,再次尝试着回忆脑海中那部几乎耗尽电量的军用卫星手机里,最后残余的一丝数据——几幅模糊不清、像素块严重的离线区域地图。

那些蜿蜒的等高线、河流的标注……在眼下这片完全陌生的、被暴风雪彻底重塑的地狱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且抽象。

但他必须找到一个参照点。一个方向。一个远离战场和那些怪物可能活动区域的方向。

楚骁的视线穿透疯狂翻卷的雪浪,如同两柄淬火锻造的刀锋,艰难地在茫茫雪原上搜寻。

突然,他目光一凝。在极远的天际线下,暴风雪的幕帘短暂地被撕开一道缝隙,显露出大半个轮廓!

那是几座连绵起伏、线条极其陡峭的山峰剪影!

如同沉默矗立在时间长河尽头的远古巨人。

它们的朝向……和他记忆中一个可能的逃离路径——东南方向的官道(如果这个世界也存在“官道”这种东西的话)可能存在某些模糊的关联!

“东南……向山脉推进……”他低声自语,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是一个赌博,建立在极其脆弱的记忆碎片和当下唯一可见的地标基础上。

但停滞意味着死亡。没有第二个选项。楚骁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感觉那气流如同针尖般刺入肺腑,强行压下因缺氧和疼痛带来的阵阵眩晕,再次迈开沉重的脚步。

每一步,都伴随着骨头摩擦般的轻微声响和雪层不堪重负的低沉“噗噗”声。

脚印在身后迅速被新的雪浪抹平,仿佛从未有人经过这片绝望之地。

天,终于彻底黑透了。真正的严寒如同无形的怪兽,开始无声无息地舔舐大地。

风雪的嚎叫似乎稍稍减弱,然而那是一种更危险的假象——气温在急剧下降!

楚骁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几乎在离体的刹那就冻结成一片冰雾。

裸露在皮袄破洞外面的脸颊和手指末端早已失去知觉,冰冷发木,甚至带着一丝细微的麻痹感。

身体内部的热量储备在疯狂燃烧、流逝。

必须找个避风处!立刻!

楚骁咬着牙,强迫近乎僵硬的四肢加快速度。

他不再试图直线奔向远山,而是降低重心,像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般仔细扫视着风雪中模糊的地势轮廓。

借着厚厚云层偶尔泄漏下来的一丝微不可察的朦胧天光(或许是月亮?但被云层完全遮蔽了),他终于在一个背风的陡坡下方,发现了几块从雪中拱出、半掩埋状态的巨大黑岩。

岩石相互倚靠,刚好在背风面形成了一个极为狭窄的、“<”字型的凹陷浅坑。坑内积满了松软的浮雪,如同一个巨大的冰雪棺材。

不是理想之地,但至少,能隔绝掉一部分来自侧面和上方最为凌厉的致命寒风。

拖着快要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楚骁几乎是摔进那个冰冷潮湿的浅坑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潮湿的雪地透过皮袄缝隙侵袭身体。

但他没有时间休息。双手在冻得快要失去知觉前,凭借着肌肉记忆快速行动起来。

他以肘部、膝盖和脚作为铲子,不顾一切地挖掘着浅坑深处那些稍干燥些的积雪。

坚硬的冻土和岩石碎块划破了手套和掌心,渗出温热的粘稠液体,旋即被冻结。

几分钟后,一个仅能勉强蜷缩他一个人、像狗洞般大小的避风洞被他粗糙地挖了出来。

洞壁凹凸不平,布满冰碴和石块,但至少,能让人像婴儿般蜷缩进去,将大半身体挤入地下,最大程度地减少热量的散失和狂风的直接吹袭。

楚骁蜷缩进这个冰冷雪洞里,像一根冻僵的弹簧。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卸下那柄沉重的厚背砍刀——粗糙的木柄早已被冻得如同冰坨,黏在手掌皮肤上。

他将刀沉重地杵在洞壁旁积雪中,冰凉的金属刀背紧贴身体外侧,像一块巨大的冷铁散热片。

接着,从油腻破烂的皮袄内摸索出那个同样冰凉的、边缘粗糙如岩石的粗粮饼。

就着这个极其狭小的空间,他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相对平整的鹅卵石(是在清理洞壁时发现的)。

然后双手冻得僵硬,几乎是砸着将这个硬如顽石的粗粮饼敲击。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的雪洞里回荡,每次敲打都震得手臂发麻。

坚硬的饼屑像碎石渣般溅开。敲了足足七八分钟,他才勉强敲下三四片指甲盖大小的灰黑颗粒。

楚骁珍惜地将这些细碎的颗粒捻起来,仔细地用手指揉搓着塞进嘴里。

那口感如同在咀嚼掺了大量砂石的糠,粗糙得让人牙齿发酸,并且几乎没有任何味道,只有一种冰冷、木然的涩感。

吞咽下去时,感觉就像吞下了一把微型冰锥,刮擦着干涩疼痛的咽喉。

但这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立刻在冰冷的胃袋里激起了一点微弱的、酸涩的热意。

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簇微小火苗,让饥肠辘辘的身体瞬间生出一股极其短暂的、支撑行动的力量感。

楚骁不敢多吃,剩余的饼屑被他重新紧紧包裹、塞回皮袄最里层,贴着胸口的旧伤,试图用那点微末的体温软化它们些许。

他摸索着皮袄内另一个更深的口袋。急救包硬塑盒冰冷的轮廓隔着布料传来。

楚骁小心地掏出来,凭借记忆和触感,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盒盖,避开碘酒和更珍贵的无菌敷料,精准地夹出两片白色的药片——强效消炎药和一片布洛芬类止痛药。

没有任何水可以送服,他甚至没有水。他将这两片散发着微苦气味的药片直接塞进口中,硬生生用口水混合着残存的粗粮颗粒强行咽下!

吞咽的动作拉扯着喉咙和肋下伤口,引发一阵剧烈咳嗽。

苦涩的粉末粘在咽喉上,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迅速在脸颊冻结成冰壳。

但他知道,这些药能压制炎症和疼痛,对此刻的生存至关重要。

做完这一切,楚骁的体力仿佛被彻底抽空。

他艰难地将身体更深地蜷缩进狭窄冰冷的雪洞里,厚实的破皮袄裹紧全身,连脖子都蜷缩起来。

意识在极端的寒冷、疲惫、伤痛和药物的作用下,如同惊涛骇浪中即将沉没的小船,沉沉滑向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无法抗拒的、尖锐到深入骨髓的刺痛强行刺穿了楚骁的昏沉。

那不是来自意识的警觉,而是源自生理本能的极限威胁!

口渴!

一种如同置身滚烫沙漠中、喉咙被灼烧撕裂般的极致干渴!

他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挣破肋骨跳出来。

喉咙里火烧火燎,如同被灌入了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像刀子来回切割。

唇瓣干裂出血,血丝刚渗出就在低温下凝结成细小的血痂。

是脱水!

虽然昏迷前吃过药片和粗粮屑,但身体在剧烈消耗、创伤和低温环境下流失的水分远远超过那微末的补给!

再找不到水源,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陷入更深的昏迷,然后成为这冰原上一具冻干的尸体。

楚骁挣扎着从冰冷的雪洞里爬出半个身子。

洞外的世界依然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寒风依旧刺骨,但雪似乎小了一些,细碎的雪末像冰冷的尘埃般无声飘落。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眼前的黑暗世界。

水!

在哪里?

这冰天雪地,水被冻结在寒冰之下。寻找液态水难如登天。

最可靠的来源就是雪!但生吃积雪无异于饮鸩止渴,它会急剧带走体温,加速失温死亡。

必须有办法“处理”雪水。

目光扫过洞边那柄插在雪里的厚背砍刀。

一个念头闪过。他拔出冰冷的砍刀,从皮袄角落扯下一小块相对厚实的边角料(这块本就有些糟烂),把它平铺在相对平整的冻土上。

然后,他快速在周围刮拢了一大捧表面相对洁净的白雪,堆在这块破布上形成一个小雪堆。

接着,他掏出那个冰冷的军用打火机,旋出内胆。

“咔嚓”一声!一道稳定的蓝黄色火苗在黑暗中跳跃起来,散发出微弱却宝贵的温暖。

楚骁迅速点燃了雪堆下面的破布,然后又用砍刀刀尖挑起一些洞壁刮下来、带着油脂和树皮的干枯朽木屑投入小火中!

微弱的火焰开始跳跃,舔舐着上方的雪堆底部。

融化的雪水立刻渗透下去,打湿了下方燃烧的布料和朽木,火苗挣扎着跳跃了几下,变得更加微弱,但还是顽强地燃烧着。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耗费燃料(燃烧布料和朽木碎屑)。

楚骁像个吝啬鬼守财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势,既要维持火焰燃烧一点点加热顶部的雪,又要确保雪不会太快塌陷下来彻底压灭火源。

更多的冰冷雪水被融化,滴落下来,在布块下方的冻土上汇聚成一个微小得可怜的小水洼。

过了很久,也许十几分钟,也许更久。

楚骁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才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块小小的、边缘已经开始冻结的薄薄冰片——那是水洼表面刚刚冻结的表层。

他用匕首尖小心翼翼地撬开冰片,底下终于有了不足一口分量的、带着朽木和布料焦糊怪味的浑浊污水!冰冷刺骨!

这点水对干渴如同烈火的喉咙来说如同甘露!

楚骁伏下身,不顾一切地将脸凑近那个小小的、仅容一个杯底存水的水洼边缘,嘴唇紧紧贴上去。

冰冷、浑浊、带着烟火和朽木味道的液体如同刀尖流入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寒颤!但他贪婪地吸吮着,像沙漠濒死的旅人。

这不到一小口的脏水流入胃里,却奇异地暂时缓解了那种烧灼般的剧渴,带来一丝极其短暂的慰藉。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火光映照下,旁边雪层表面似乎有一些极细微、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是纯白的雪粒,而是夹杂着一些比雪粒颜色略深、针尖大小的小颗粒!

数量非常稀少,如同灰尘般散在表层雪粒缝隙里。他屏住呼吸,凑得更近。

那些颗粒……形状极不规则,质地看起来……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瞬间划过他混沌的脑海——盐雪!

盐分结晶?

盐析?

楚骁的心猛地一跳!

在极端酷寒、风力强劲的海边或某些特殊盐碱地环境下,强大的蒸发作用会将海水或含盐土壤表面的水分蒸发殆尽,只剩下极其细微的盐晶颗粒析出!

它们重量极轻,会随着风被搬运、吸附在松散的雪粒表面,形成这种极其罕见的“盐雪”现象!

虽然每一颗盐粒都渺小得如同尘埃,但只要能收集到足够数量……这是比粗粮饼更宝贵、更强大的生存资源!

他立刻用两根冻得发麻的指尖,极其小心地、如同剥离黄金粉末般,去收集那些混杂在雪粒里的极小颗粒。

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蝴蝶翅膀,生怕稍微用力大一点,就把这些比芝麻还要小百倍的盐晶震散或被风吹走。

整整半个小时,他才勉强在指尖黏上薄薄的一层,加起来比米粒还要小!

楚骁不敢用舌尖去尝,唯恐这点沾在指尖的宝贵粉末被口水融化带走。

他小心翼翼地将指尖塞入急救包硬盒盖的边缘一个凹槽处,用盖子内壁刮下这珍贵的一点点白色粉末,再飞速盖上盖子。

这点粉末,分量微小得可怜,蕴含的能量却足以支撑他找到下一个机会!

楚骁的心脏因这意外发现而剧烈搏动了一下。

他强压下兴奋,继续收集雪水,重复着缓慢的融雪过程。

当再次舔到一小口浑浊冰水时,天色似乎又更亮了一些。

风雪彻底停了,留下一个死寂、苍白的冰雪王国。

微弱的晨曦艰难地刺透厚重的云层,在雪地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勾勒出前方一小片背风坡上较为低矮的区域轮廓。

积雪覆盖下,隐约能看到那片地上有零星的凸起物,并非单纯的岩石或枯木。

一些低矮的、匍匐在地表、呈现出顽强暗绿色的苔藓!

边缘还夹杂着几簇灰黑色、如同枯死地衣般的片状植物?

楚骁眼睛瞬间亮了!

他熄灭奄奄一息的火堆(朽木碎屑已耗尽),收起残留的破布和宝贵的盐粒,握紧砍刀,拖着依旧疲惫酸痛的身体向那片区域走去。

手机!哪怕没有电了,里面储存的知识仍然是利器!

他快速掏出那部冰冷沉重的军用手机。

屏幕漆黑一片,但凭着记忆,他勉强按下了开机键。

奇迹没有出现。

电量耗尽的标志图标的灰影在屏幕上极其暗淡地闪了一下,瞬间熄灭。

“该死!”楚骁低骂一声,但立刻冷静下来。

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数据库,疯狂调动着记忆库。

那片苔藓……暗绿色,密集匍匐……他脑海中飞快闪掠着残存的离线植物图片。

画面模糊,但关键词迅速锁定——是鹿蕊(caribou\/Reindeer moss)!

一种极度耐寒的壳状地衣,在北极和高山雪原带是重要的驯鹿食物,富含复杂碳水化合物,人类在极端情况下可以少量食用。

风险?

可能有微弱胃肠刺激性,但高温烹煮可以大大降低风险!

而那几簇灰黑色的……像枯死树皮……楚骁的瞳孔微缩。

记忆画面定格在一张同样模糊、标记着“Rock tripe”的菌类图片上——石耳(Umbilicaria spp.)!

同样是极端环境下的“储备粮”!

干燥状态下如同橡胶皮,泡软或加热后可食用,同样富含少量能量和矿物质!

楚骁没有丝毫犹豫。

时间不等人。

他拔出匕首,快速走到那片苔藓群落边缘,用刀尖小心地去刮除苔藓和石耳表面沾染的雪粉和杂质泥土。

动作尽量不去破坏根茎(保证可再生性),只剥取表层的部分。

很快,一小块柔软但略显干硬的墨绿色苔藓片和几块灰黑色、边缘卷曲的石耳片被他收集起来。

食物的欲望与干渴再次灼烧着身体。

但楚骁深知,在这极寒环境下生吃这些含有纤维质和微刺激的植物几乎等于自残。必须加热!

他迅速在背风处找到几块石头垒起一个小小的挡风屏障,重新点燃了那块烧焦变硬、仅存拳头大小的破布片,然后小心地剥下石耳外层最干燥的部分(如同干透的纸张)引火。

噼啪作响的微弱火焰再次跳跃起来。

楚骁将刚刚刮下、表面还带着冰冷湿气的苔藓片和一小块石耳,放在一块靠近火焰、被加热的石头上微微“烘烤”。

水分迅速蒸发,植物特有的微酸气味被火烟味取代。

当苔藓片颜色变得更深、稍微柔软,石耳也微微卷曲时,他立刻取下。

顾不得烫手(皮肤早已冻得失去部分知觉),飞快地将一小块苔藓塞进嘴里。

口感极其古怪。烘烤过的苔藓像嚼一坨充满碎屑又略带黏性的干草团。

味道是极为寡淡的草腥味混杂着烟火气。

远不及压缩饼干的味道,更谈不上可口,但咀嚼后口腔里竟然会分泌出一点唾液,缓解了干渴,并且下咽后胃里确实有一股微弱、但更真实的、暖烘烘的食物充实感传来,取代了之前吞食粗粮硬屑带来的那种类似填充物的虚幻感。

楚骁眼中闪过一丝满足,随即是更大的渴望。

他连续烘烤,小口咀嚼,吞食。每一口都格外珍惜。

这点微不足道的植物,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卡路里,更是一种希望——在这个陌生的蛮荒世界,他初步学会了辨别它的“果实”。

突然!一道小小的、极其迅捷的雪白影子猛地从旁边一片枯草覆盖的小雪堆后电射而出!

目标正是楚骁刚刚剥下来、放在旁边岩石烤架上还未及时收拾的一片苔藓!

一只雪靴兔(Snowshoe hare)!

北境寒冬的狡猾求生者之一!

它刚刚被火焰和气味短暂吸引,却极其胆怯,此刻只想抢一口就跑!

楚骁所有的神经瞬间绷紧!食物!送上门的肉食!

身体比思维更快!

原本握在手中、正在切割下一块苔藓的野战匕首,在神经反射下本能地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贴着手腕甩出!

动作幅度极小,爆发力却惊人!

噗!

一声轻微如针刺破布的声响。

那雪白的小东西刚刚叼起苔藓片,还没跳离岩石半步,身体猛地一僵!

喉咙部位赫然多了一道寒光闪闪的纤细刀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它的颈部!

那兔子连一声悲鸣都未能发出,只有四条腿在冰冷的岩石上徒劳地抽搐了几下,很快失去了活力。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取代。

血腥味!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荒野,哪怕一只兔子的血也可能引来极其可怕的东西!

楚骁闪电般上前,一把捞起犹带余温、尚未僵硬的兔子尸体,同时顺势拔出匕首!

鲜血顺着匕首上的血槽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像绽开的几朵小梅花,刺眼无比。他迅速环顾四周。

除了狂风的呜咽,没有异常响动。

来不及感慨,强烈的饥饿感和生存本能迫使他以最快速度处理“战利品”。

他拖着兔子远离刚才的位置,来到一个周围开阔、背后有巨大岩石屏障的死角。

这里视野相对好一些,一旦发现威胁,可以利用雪橇和巨石快速反应。

同时,血腥味扩散也可能被风吹散。

动作麻利得如同经过千百次演练。

楚骁抽出锋利的野战匕首,先是极其小心、沿着兔子颈部那道不大的刀口开始剥离整张柔韧的兔皮(这东西是后续御寒和制作陷阱的宝贵材料),尽量减少浪费。

去皮的过程干净利落。接着是开膛破腹,兔子的内脏很小,除了一颗还在微弱跳动、带着余温的心脏(被他小心完整保留下来——高热量),其余肠胃心肺他迅速刨开一个浅雪坑就地掩埋,再用厚雪覆盖压紧,尽量减少气味扩散。

鲜红的兔肉在寒冷的空气中暴露出来,散发出略带腥气的味道。

楚骁的目光中燃烧着火焰。他小心翼翼地剜下几片背部最厚实、最干净的肉块。

然后立刻用匕首穿起一片约二指宽的兔脊背肉,凑到早已被风雪吹得奄奄一息的残余篝火上。

他不断调整着角度,让火焰舔舐着肉片表面。

滋啦……

细微的油脂融化声响起,一股动物油脂混合着焦香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在冰冷的空气中凝聚成一道看得见的、带着致命诱惑力的白烟!

那对干渴的喉咙简直是无法抗拒的折磨!

楚骁强咽下疯狂分泌的口水,双眼紧盯着那块在火焰上快速卷曲、边缘迅速变得焦黄酥脆的兔肉!

饥饿的肠胃像火烧般绞痛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将那滚烫、滴油的烤肉一口吞下!

然而,就在那滴滚烫的油脂即将滴落、兔肉发出最诱人的微响时——

嗷呜——!嗷呜——!

凄厉、悠长、充满冰冷饥渴的狼嚎声,毫无征兆地、如同索命的号角般从楚骁刚刚逃离的那个巨大石垒群方向,穿透了寂静的雪原传来!

狼嚎如同冰冷的钢针扎入耳膜,紧接着,更远处、更近处……呼应般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声音越来越密集,如同黑色的浪潮般迅速接近!

该死!

怎么这么快?!

是风!

一定是刚才烤兔肉那短暂的油脂香味,被风送向了那边!

再加上掩埋内脏可能并不彻底……

楚骁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差点停止了跳动!

来不及思考!

他本能地做出了最迅速的决断!

反手握起还串着那块即将烤熟的兔肉的匕首,另一只手抓起那沉重的厚背砍刀!脚下用力猛蹬!

不顾一切地冲向距离自己最近、也是视野中最粗壮的一棵巨大枯树!

那树主干直径足有半人粗,树干扭曲虬结,布满了干裂粗糙的树皮和尖锐的树瘤。

高度不算特别高,但树干向上五六米才开始分叉,枝干光秃秃的,如同钢铁般冰冷坚硬。

咚咚咚咚!!

沉重的、踏破寂静积雪的奔袭声骤然密集响起!

就在楚骁冲出不到五十米,离那棵巨树还有二十米左右的瞬间,几道银灰色、如同贴着雪地飞射而来的恐怖身影,已经从侧后方那覆盖着积雪的低矮灌木丛后狂飙而出!

它们在疾风中如同无声的死亡幽灵,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距离瞬息拉近!

至少四五匹!

是霜牙狼!但它们的体态比楚骁认知中的更狰狞!

四肢精瘦修长,关节突出如钢铁铸造;粗硬的毛发呈深浅不一的灰银、灰黑色,混杂着污垢和干涸的黑血,几乎与雪原融为一体;口鼻异常狭长,微微张开的嘴里露出惨白色的、如同冰锥般的獠牙!

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楚骁狂奔的影,里面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饥饿和野性!

“吼——!” 当先一匹体型最为庞大、肩胛骨如同两座凸起小山的巨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猛地一个纵跃!

身体在空中完全舒展开,像一柄离弦的重箭,直扑楚骁后心!

腥臭的口涎甚至在冰冷空气中拉出一道白线!

楚骁甚至能感受到背后那股恶风!

生死一线!

“呃啊——!”楚骁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全身力量在这一刻燃烧起来!

他不再直线冲向树,而是在狂奔中猛地向左前方一个变向!同时身体像陀螺般硬生生旋转!

呼!

那巨狼志在必得的一扑瞬间落空!

然而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

楚骁这刻不容缓的急转向和全力狂奔,极大地牵动了他本就被旧伤撕裂的右肋和肌肉拉伤的左小腿脚踝!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朽木断裂的声响从左膝传来!

不是断裂,但整条左腿如同瞬间被注入滚烫的铅水,肌肉剧烈痉挛!

剧痛沿着神经直冲头顶!

楚骁的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软,无法维持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倒!

噗!

沉重的身体结结实实砸进厚厚的雪地里!

冰冷粗糙的雪粒灌进了口鼻!

那半串还带着炭火余温、已经被挤压破碎的烤兔肉也脱手甩飞,粘在几米外的雪地里!

浓郁的油脂肉香瞬间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餐厅!

致命的破绽!

另外几匹紧追不舍的霜牙狼眼中瞬间爆发出更加猩红的光!

速度猛然再快三分!

从多个方向包抄扑击而来!

锋利的爪子刨起大片的雪粉!

那锋锐惨白的獠牙如同冰冷的匕首,直指楚骁的咽喉和毫无防备的后背、腰腹!

强烈的死亡预兆如同阴影般笼罩下来!

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得几乎要炸裂!

“操!”楚骁怒吼着,完全不顾左膝撕裂般的剧痛,在扑倒的同时,上半身如同被强力的弹簧顶着,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弓起!

右手紧握的沉重砍刀在电光石火间被他反手抡出一个巨大的、如同战斧开山般的扇形轨迹!这完全凭借纯粹的臂力和身体爆发力的横扫!

呜——!

沉重的破风声尖锐刺耳!

噗!嗷呜——!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一声痛苦扭曲的狼嚎几乎同时响起!

冲在最右前方的一匹稍小的霜牙狼,被这狂猛绝伦的一刀狠狠扫中了扑击的前胸位置!

没有刀锋的切割,但纯粹靠重量和力量形成的绝对冲击力,如同被巨大的铁锤正面砸中!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那匹狼像一袋被踢飞的沙包,身体打着旋横飞出去五六米,一头撞在雪堆旁一块突出地面的石头上,抽搐了几下,口中溢出带泡沫的血块,眼看活不成了!

同时,楚骁的左臂剧震!

他用尽腰力和肩背的力量,几乎是靠着左手肘部肌肉爆发的寸劲,死死抵住那柄砍刀的护手位置硬生生格挡了一下另一匹从左侧包抄撕咬向他肋部的狼爪!

粗糙坚韧的狼爪在沉重的刀背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爆出一溜火星!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左半边身体都麻了,匕首险些脱手!

厚实的皮袄肩部被瞬间撕裂出几道深痕,透出里面的棉絮。

另外几匹霜牙狼被这狂暴悍勇的反击震慑得行动微微一滞!

对血腥同伴的警惕和那凌厉一刀的威势让它们的扑击出现了零点几秒的凝滞!

就是这不到一秒钟的停顿!

楚骁的右手甚至来不及完全收回那柄沉重的砍刀(卡住了另一匹狼爪的力量)!

他完全放弃了那柄需要挥舞空间的沉重武器!左手如同闪电般向后猛地一捞!

在摔倒雪地的姿势下,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刚才格挡时差点脱手、此刻又被他本能握住刀柄的野战匕首!

手腕用尽全力,将匕首像一枚破甲锥般狠狠向下斜刺!

目标正是他摔倒时压在自己身侧、那匹从右前方扑来、试图咬向脖颈的霜牙狼的脆弱前肢腋下要害!

噗嗤!

纤细而致命刀锋深深没入!

冰冷滚烫的血液瞬间喷溅了楚骁半张脸!

“嗷呜——!!”那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剧痛让它猛地向后弹跳翻滚出去,将地上的积雪搅得一片狼藉,左前肢如同断裂的枯枝般软塌塌垂下。

楚骁甚至顾不得擦去溅在眼中的热血,更顾不上去拔出那柄匕首(它此刻正深深扎在地上狼刚刚压着的冻土里)!

他借助最后一点爆发力量,手脚并用地从雪地里撑起,完全抛弃掉那柄沉重的砍刀!

左膝剧痛让他每挪动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但他眼中只剩下近在咫尺、不到十米开外那棵如同钢铁堡垒般矗立的巨大枯树!

冲!

爬上去!

那匹被扫飞骨裂、濒死挣扎的狼;那匹被匕首穿透腋下、重伤翻腾的狼;还有另外三四匹被首领(被楚骁格挡刀锋的巨狼)嚎叫喝阻、重新调整扑击姿态的狼群……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内!

当楚骁的手指终于触摸到那冰冷粗糙如同岩石般的树皮时,狼群的第二轮围杀也瞬息而至!

那匹体型最大、肩胛隆起的巨狼首领,猩红眼中闪烁着暴戾和狡猾的光芒,它明显看到了楚骁的意图,不再扑击,而是四足发力,猛地向上方一窜!

像一道贴地飞射的银灰箭矢,竟然试图凌空扑击楚骁攀爬的后背!

“滚开!”楚骁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右手猛地抓住上方一根突出的粗大树瘤借力,身体强行向上!

同时左腿如同蟒蛇般向后卷曲蓄力,然后猛地向后蹬出!

这一蹬集中了他残存的所有体力、对膝盖伤势的忍耐以及对死亡的抗拒!

砰!

灌注全身力量的鞋底,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踹在了那巨狼刚好扑到半空、伸长的下颌位置!

咔嚓!

清晰的裂帛声混合着骨头碎裂声!巨狼首领那张狭长的狼嘴似乎都歪斜了一下,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

整个庞大的身体被这凶猛的一脚踹得向下飞坠,重重砸落在冰冻的雪地上,溅起大片的雪花!

而楚骁,借着这一蹬之力,双臂青筋暴起,指甲瞬间在粗糙树皮上被磨得鲜血淋漓!

身体硬生生向上拔升了两米!

彻底脱离了狼群的扑击范围!

他继续向上攀爬,直到爬上四米多高的第一个巨大树杈,才像一块烧化的热蜡般瘫软下来,背部死命抵住粗糙冰冷的树干树干,剧烈地喘息着。

成功了!

暂时!

树杈下方,狼群彻底疯了!

几匹狼围着那两匹重伤垂死、在雪地上痛苦挣扎、发出低沉呜咽的同伴暴躁地低吼着。

那巨狼首领挣扎着从雪地上站起,甩掉头上沾满的雪粉和下巴处流出的血迹。

它下颌看起来只是重创,并未完全碎裂。

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树上喘息的楚骁,里面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毫不掩饰的进食欲望。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指挥官的号令。

剩下的三四匹还能动的霜牙狼立刻停止了躁动,它们开始极其有耐心地绕着这棵大树缓慢走动。如同训练有素的刽子手。

偶尔停下脚步,锋利的爪子刨动着树干下的积雪,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有的甚至仰起头,对着树上无声翕动着鼻翼,似乎在确认楚骁身上的味道和鲜血的位置。

楚骁靠在冰冷的树干上,感觉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都被抽干了。

左膝的剧痛如同脉搏般持续跳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右肋下方的旧伤闷痛,肩膀上被狼爪撕裂的皮袄破口里,冷风像刀子一样灌入,带走宝贵的体温。

双手手掌在刚才拼命攀爬和树皮摩擦中早已血肉模糊,此刻被冷风一吹,更是传来钻心的刺痛。

树上的风比地面更烈,像冰冷的剃刀切割着暴露在外的脸颊和伤口,带走温度。更可怕的是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开始缓慢但坚定地渗透身体核心。

时间,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狼群绝不会离开。

寒冷、疲惫和不断加重的伤势,正在无声无息地收紧绞索。

“……会……死在这吗……”楚骁的意识在寒冷和剧痛的夹击下开始有些模糊。

他猛地甩了甩头,强打精神。视线习惯性地向下扫视,评估着狼群的位置和状态

。几匹狼正在树根下刨雪,似乎在尝试扩大空隙。

那匹巨狼首领则在不远处来回踱步,猩红的眼睛一刻不停地锁死自己。

楚骁的目光扫过狼群,下意识地望向刚才被扑倒的地面附近。

在那里,那柄沉重的厚背砍刀斜插在雪地里,像一个沉重的墓碑。

而就在砍刀前方不远处,被积雪半掩盖的地方,隐约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轮廓异常突兀!

那不是石头,也不是枯枝!

那东西的线条……像是……某种布料?

而且……带着一点人工的痕迹!

楚骁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堆新翻起的积雪旁边,半掩着一个人!

没错!一个穿着厚重破布棉袄,身上盖着薄薄一层积雪的人形!

看轮廓非常瘦小,像是个蜷缩着趴在那里的小孩或老人?

一动不动,毫无声息,几乎冻僵在雪地里!

如果不是狼群在那里疯狂刨挖、翻起了新的雪层,楚骁之前根本不会注意到那地方有个“人”的存在!

这人什么时候倒在这里的?

被狼群吃了?

被刚才自己和狼群的惨烈厮杀波及了?

还是……

楚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但仅仅是一秒钟的疑虑,立刻被更紧迫的现实取代!

那群刨雪的狼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意外的“食物”!

距离那身影最近的秃尾巴狼猛地停下了动作,嗅了嗅那身破棉袄的气息,眼中饥饿的光芒大盛!

伸头就准备撕咬!

不行!

那是个活人或者……至少刚刚死去不久!

狼群分食活人是常事!

“滚开!”楚骁猛地一声暴喝!

声音因为喉咙撕裂而嘶哑难听,但却如同炸雷般在寂静雪原回荡!

树下的狼群猛地一惊!几匹狼下意识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警惕地望向树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楚骁的左手闪电般探入油腻皮袄内,精准地抓住了那个冰冷的打火机!

“咔嚓!”一声清脆的摩擦!

一道稳定的、带着死亡威胁的明亮火苗瞬间在风雪中跳跃起来!

在昏暗的天光下刺眼无比!

“嗷呜!” 那几匹围在“食物”旁边的狼,特别是那只正低头准备撕咬的秃尾巴狼,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燃烧气味刺激得猛地向后跳开几步,喉咙里发出惊恐愤怒的低吼!

它们显然认得“火”的威力!

火光跳跃着,映照出楚骁冰冷肃杀的脸。

他居高临下,手中如同握着裁决生死的权杖,声音嘶哑如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炸响:“畜生!动他一下试试!老子立刻把火扔下去!烧了这棵树,也烧了你们这群杂毛畜生!”

他没有喊“救命”之类的无意义词汇。

话语中充斥的只是赤裸裸的、同归于尽的威胁!

狼群未必全懂,但那火焰的威胁和对“树被点燃”的后果(失去屏障,狼群也可能被烧)的莫名恐惧却传递了过去!

那匹巨大的狼首领警惕地盯着楚骁手中跳跃的火苗,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咕噜声,似乎在进行着艰难的判断。

几匹靠近的狼也在首领的警告眼神中暂时停止了靠近那个被发现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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