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畔,晨雾未散。
深秋的寒意凝结成细密的水珠,挂在枯黄的芦苇和坍塌的河堤乱石上。河水浑浊湍急,裹挟着昨夜战场冲刷下来的泥污和残骸,呜咽着奔流。几处关键的阵法节点处,崩塌的土石堵塞了河道,露出断裂的阵基符文,闪烁着微弱而不稳定的灵光。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土腥气,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和焦糊味,是昨日那场血战留下的最后印记。
赵亮的身影出现在河岸高处。他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劲装,右臂的伤口被仔细包扎,活动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锐利。几名负责修复的外门长老和弟子跟在他身后,神情恭敬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看到这位力挽狂澜的传奇人物亲临现场的一丝激动。
“此处‘坎水’节点,阵基符文损毁过半,地脉连接被落石切断。”赵亮指着下方一处巨大的塌方点,声音平稳,“需先清理淤塞,加固河岸,再修复符文,重新引动地脉水灵之力。‘震雷’节点情况如何?”
“回赵师叔,”一名外门长老连忙上前,指着上游一处水流湍急的回湾,“震雷节点阵基主体尚存,但外围防护符文被魔气侵蚀严重,且有不明空间波动残留,修复起来颇为棘手,恐需精通空间阵法的长老出手…”
赵亮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那处回湾。浑浊的河水在那里打着旋,卷起枯枝败叶,水汽蒸腾,雾气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浓郁几分。就在他目光扫过那翻滚水雾的刹那,右臂伤口深处,那股沉寂了一夜的微弱阴寒悸动,毫无征兆地猛然一跳!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骨髓!
同时,他腰间悬挂的一枚不起眼的、形似罗盘的青铜法器——“灵犀盘”,发出了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高频震颤!这是他结合预警阵法与自身神识波动打造的贴身预警法器,此刻,盘心代表“异常精神波动”的银针,正疯狂地左右摇摆!
陷阱!
赵亮瞳孔骤然收缩!心中警兆如同火山爆发!不是错觉!那心悸和法器的预警,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上游回湾那看似寻常的浓郁水雾!
“退!”赵亮的声音如同炸雷,瞬间打破了河畔的宁静!他猛地一把将身边最近的那名外门长老向后推开!
就在他出声示警的同一刹那——
“桀桀桀…好敏锐的小家伙…可惜,太迟了!”
一个沙哑、阴冷、仿佛无数怨魂在耳边呓语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赵亮以及周围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深处!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和亵渎生命的邪恶韵律!
嗡——!
回湾处那浓郁的水雾骤然沸腾!无数细若微尘、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小点,如同被惊动的虫群,从水汽中剥离出来,瞬间化作亿万道灰色的细线,无视了物理距离,如同瞬移般,朝着赵亮和他周围所有人激射而来!
噬魂蛊!
这些由鬼煞本源阴煞之气凝聚、以吞噬神魂为生的歹毒邪物!它们无形无质,能轻易穿透护体灵光,钻入生灵七窍,直抵识海核心!
“呃啊——!”
“什么东西钻我脑子里了!”
“痛!好痛啊——!”
惨叫声瞬间在河岸上响起!除了被赵亮第一时间推开、距离稍远的那名长老,其余几名弟子和稍近的长老,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灰色的蛊虫细线轻易钻入他们的口鼻耳窍!被击中的弟子瞬间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身体剧烈抽搐着栽倒在地,神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啃噬、消散!稍强些的长老也只是多撑了几息,护体灵光在噬魂蛊面前形同虚设,他们痛苦地抱住头颅,发出野兽般的嘶嚎,七窍中渗出乌黑的污血!
唯有赵亮!
在警兆升起的瞬间,他识海深处那融合了现代计算机防火墙理念与修真神识防御秘法的“灵台防火墙”便已全功率启动!无数由精纯神识构筑的、复杂玄奥的符文链条瞬间在识海外围高速旋转、重组,形成重重叠叠的立体防御网络!
噗噗噗噗噗!
亿万噬魂蛊撞上这层无形的神识防御网!如同飞蛾扑向电网!灰色的蛊虫细线撞上符文链条的瞬间,便爆发出刺耳的、只有神魂才能感知的湮灭尖鸣!大部分蛊虫被高速旋转的符文链条瞬间搅碎、净化!但仍有极少数格外凝练、狡猾的蛊虫,如同最刁钻的病毒,竟循着防御符文运转的微小间隙,穿透了第一层防御,狠狠叮咬在赵亮的神魂壁垒之上!
嗡——!
剧烈的、直击灵魂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赵亮的意识!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脑子里疯狂搅动!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他闷哼一声,身体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咦?”水雾深处,传来鬼煞略带惊讶的声音,“竟然能挡住老夫七成的噬魂蛊?好强的神识防御!不过…看你还能撑多久!无间心咒——启!”
随着鬼煞最后一个充满亵渎意味的音节落下,那些成功叮咬在赵亮神魂壁垒上的噬魂蛊,猛地亮起幽绿色的邪光!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无尽痛苦与绝望的精神洪流,如同被引爆的炸弹,顺着蛊虫的叮咬点,狠狠灌入赵亮的识海!
这不是简单的精神冲击,而是鬼煞以自身本源邪念为引,引爆了噬魂蛊吞噬的无数受害者残留的极端负面情绪!如同将无数疯子的呓语、受虐者的惨叫、濒死者的怨恨,强行塞进一个狭小的容器里引爆!
“杀!杀光所有人!”
“痛苦!好痛苦!让我解脱!”
“恨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
“沉沦吧!和我们一起沉沦在永恒的绝望里!”
亿万道疯狂、扭曲、充满恶毒的意念瞬间在赵亮识海中炸开!他的“灵台防火墙”剧烈震荡,高速旋转的符文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明灭不定!识海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剧痛和混乱几乎要彻底淹没他的理智!他眼前幻象丛生,尸山血海,怨魂索命,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
“赵亮!坚守本心!”叶孤城清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在赵亮混乱的识海中炸响!一道凝练无比、带着斩灭虚妄意志的剑意,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强行刺入赵亮被污染的意识!这是叶孤城感应到护城河方向爆发的恐怖邪气,隔空传递而来的一道神念!
这道剑意如同强心剂,让赵亮即将沉沦的意识猛地一清!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刺激着神经,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信念如同磐石般在混乱的识海中升起!
“防火墙!动态加密!灵魂频率…共鸣!”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赵亮仅存的理智中闪过!
他强行催动几乎要崩溃的神识,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引导!识海深处,那代表着与姜雨彤、樊晴双修后形成的独特灵魂链接印记,骤然亮起!那是属于他们三人的、独一无二的灵魂共振频率!
嗡!
赵亮的神识防御网络瞬间发生剧变!高速旋转的符文链条不再是简单的防御,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复杂、不断变奏的韵律进行重组、加密!这种变奏的韵律,核心正是他与姜雨彤、樊晴双修时产生的灵魂共鸣频率!如同给防火墙加上了动态变化的、只有特定灵魂波动才能解锁的密钥!
与此同时,在青云宗深处。
正在调息恢复的姜雨彤和樊晴,同时娇躯剧震!她们识海中,代表着赵亮的灵魂链接印记骤然变得滚烫,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痛苦和强烈的求救信号!更有一股冰冷、污秽、充满恶意的邪念正试图通过链接侵蚀过来!
“赵亮!”两女同时惊呼出声,瞬间明白了赵亮正在遭受何等恐怖的神魂攻击!
无需言语,源自双修的本能默契在瞬间达成!姜雨彤盘膝闭目,清冷的青莲剑意透体而出,识海中绽放出净化邪祟的凛然青光!樊晴眼神锐利如刀,雷火般的意志在识海燃烧,构筑起坚固的防御壁垒!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完美契合的灵魂波动——姜雨彤的清冷孤高、樊晴的炽热坚韧——如同两道纯净的洪流,通过那独特的灵魂链接,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涌入赵亮那被“无间心咒”污染的混乱识海!
轰——!
如同冰火两重天!姜雨彤的清冷剑意如同涤荡污秽的圣水,所过之处,疯狂呓语的邪念如同冰雪消融!樊晴的雷火意志则如同焚灭一切的火炬,将那些污秽的怨毒情绪烧灼成虚无!更为关键的是,这两股灵魂波动,与赵亮此刻构筑的“动态加密防火墙”产生了完美的共鸣!
那原本无孔不入、疯狂侵蚀的“无间心咒”邪念,在触及这层以三人灵魂共鸣频率为密钥的动态防御时,如同撞上了一堵不断变幻形态、频率完全错位的叹息之壁!混乱的邪念瞬间失去了侵蚀的着力点,被共鸣产生的强大排斥力狠狠弹开、绞碎!
赵亮识海中那翻腾的油锅仿佛被瞬间冰封、再投入熔炉彻底焚化!剧痛如潮水般退去,混乱的幻象烟消云散!他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一股劫后余生的明悟和滔天的怒火在胸中燃烧!
“怎么可能?!”水雾深处,鬼煞那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恐惧!他赖以成名的“噬魂蛊”被神识防御挡住大半,“无间心咒”更是被对方以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破解、反噬!这完全超出了他对神魂攻击的理解范畴!
“找到你了!”赵亮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瞬间穿透了浓郁的水雾,死死锁定在回湾深处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巨大礁石阴影处!那里,一团模糊不清、仿佛由最纯粹阴影构成的扭曲人形,正因邪法反噬而剧烈波动着!
“破军!惊雷!”赵亮没有丝毫犹豫,左手并指如剑,对着那阴影人形凌空一点!同时,心念一动!
咻!咻!
一金一紫两道惊鸿,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从赵亮腰间悬挂的剑囊中激射而出!
暗金色的“破军”剑,剑脊上三道核心灵阵疯狂运转,速度、穿透、镇空之力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洞穿虚金的流光,直刺阴影人形核心!
缠绕着刺目紫色雷光的“惊雷”剑,则后发先至!剑身雷纹爆闪,一道水桶粗细、蕴含着至阳破邪之力的狂暴雷霆,如同九天罚罪之矛,抢先一步,狠狠轰向鬼煞藏身的礁石阴影!
“混账!”鬼煞又惊又怒,阴影身躯猛地扭曲、膨胀,化作一片浓郁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幕布,试图抵挡!
轰隆——!!!
紫色的雷霆狠狠撞入黑暗幕布!至阳破邪之力与至阴鬼煞之气猛烈碰撞、湮灭!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河水掀起数丈高的巨浪,礁石崩裂,水雾被瞬间蒸发清空!
黑暗幕布剧烈波动、明灭不定,被雷霆硬生生撕裂开一个大洞!
就在这破绽出现的刹那,暗金色的“破军”剑如同毒蛇般钻入!精准无比地刺向幕布核心那两点跳动的碧绿鬼火!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起!暗金剑光洞穿了浓郁的黑暗,带起一溜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碧绿色液体!那两点碧绿鬼火猛地黯淡、爆散!
笼罩在礁石上的阴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收缩、溃散,露出一个踉跄后退、笼罩在残破黑袍中的干瘦身影!正是鬼煞!他胸口处多了一个前后透亮的焦黑孔洞,边缘残留着暗金色的破灭剑意和紫色的雷光,不断侵蚀着他的本源!那顶宽大的兜帽被掀开,露出一张如同风干橘皮般丑陋扭曲的脸,此刻写满了痛苦、怨毒和难以置信!
“赵亮!!!”鬼煞发出怨毒的嘶吼,死死盯着岸上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的赵亮。他引以为傲的神魂邪法,竟在对方手中一败涂地,还付出了惨重代价!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就在鬼煞重伤暴露,赵亮准备催动飞剑给予致命一击的刹那——
“死——!”
一道比鬼影更快的漆黑幽光,毫无征兆地从赵亮侧后方不足十丈的一处空间褶皱中暴射而出!目标直指赵亮因全力催动飞剑而空门大露的后心!时机、角度、速度,狠毒到了极致!正是潜伏多时、等待这绝杀一击的黑无常!他仅存的左爪之上,凝聚着一点压缩到极致的、能洞穿元婴防御的九幽死光!
真正的杀招,此刻才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