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主峰之巅,天枢殿。
这里是修真界真正的权力核心之一,亦是昆仑派象征天道威严的至高殿堂。巨大的殿宇通体由万年寒玉与星辰精金铸就,高耸入云,殿内穹顶镶嵌着周天星辰大阵,无数星辰虚影按照玄奥轨迹缓缓运行,洒下清冷而浩瀚的星辉。空气里弥漫着千年灵檀的淡雅香气,以及一种沉淀了万载的、属于顶级宗门的厚重威压。
此刻,这象征着秩序与力量的殿堂,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压顶。九张代表着修真界至高权柄的云纹玉座,呈环形排列在大殿中央。玉座之上,端坐着九道身影,每一位的气息都渊深如海,或如利剑出鞘,或如山岳巍峨,或如星河浩瀚。正是九大宗门此次宗门大比的最高话事人:昆仑玉玑子真人、蜀山清虚真人、青云宗宗主玄诚子、烈阳宗大长老石烈、药王谷谷主木清元、星辰殿殿主星衍、万佛寺住持慧觉禅师、天音阁阁主妙音仙子、以及代表散修联盟的“四海尊者”司徒海。
大殿两侧,侍立着各宗的核心长老与精英弟子,人人屏息凝神,目光聚焦于大殿中央那片被星辉笼罩的空地。空地之上,赵亮负手而立,一身深青劲装,在周围那些气息磅礴的巨擘映衬下,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但脊梁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寒星,没有丝毫怯意。姜雨彤、樊晴、诸葛流云、童露露四人肃立在他身后,同样面色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审视、疑惑、震惊,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落在赵亮面前悬浮着的那本——由纯粹幽蓝灵光构成的巨大书籍投影之上!
书的封面,那由无数扭曲、流动的暗红能量线条构成的、如同搏动血涡般的徽记,以及徽记中心那两个仿佛由凝固污血书写的古老篆文——《灵煞同源考》,散发着令人灵魂都感到刺痛的邪异与不祥!
“诸位前辈。”赵亮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朗而沉稳,清晰地回荡在巨大的殿堂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星落泽底的冰冷寒气,“此物,便是我等冒死从灵枢宗灭门遗址核心带回的…‘真相’。”
他微微侧身,示意童露露。
童露会意,强压下心中的悸动,鼻梁上的“灵析目镜”镜片光芒微闪。悬浮的灵光书影猛地一颤,封面上的血涡徽记加速旋转!哗啦啦——!书页无风自动,轰然翻开!
轰——!!!
刹那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滔天怨念、无尽痛苦、以及被强行扭曲融合的灵与煞本源的恐怖精神冲击,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从翻开的书页中狂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天枢殿!
“呃…!” “啊!” 大殿两侧,修为稍弱的弟子瞬间脸色煞白,闷哼出声,踉跄后退,更有甚者直接抱头跪倒在地,痛苦呻吟!就连一些修为精深的长老,也是身形微晃,脸色骤变,急忙运功护住心神!
那书页之上,并非文字!而是由无数细微的、扭曲的、如同活物般在书页上挣扎、嘶嚎的灵魂虚影构成的“经文”!每一个“字符”,都是一段被永恒禁锢、承受着极致折磨的魂魄碎片!十万亡魂的悲鸣与诅咒,汇聚成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狠狠冲击着每一个目睹者的道心!
“这…这是何等的邪物!” 药王谷谷主木清元,这位向来以仁心济世着称的长者,此刻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书页上那些挣扎的灵魂虚影,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悲悯。当他的目光扫过书页空白处,那些用暗沉污血勾勒出的实验图谱时——尤其是其中一幅清晰地描绘着如何将代表“木灵根”的纯净绿芒,与污浊的血煞之力通过精密符文强行嫁接融合的图谱时——他手中的玉盏再也无法握住,“砰”地一声摔落在地,化作齑粉!他指着图谱,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惊骇而颤抖:“魔…魔鬼行径!剥离灵根,嫁接煞力…这…这是要将修士…炼成非人非魔的怪物啊!”
“阿弥陀佛…”万佛寺住持慧觉禅师低诵佛号,枯槁的面容上悲悯之色更浓,手中的念珠捻动得飞快,似乎要以无上佛法镇压那滔天的怨煞之气。
天音阁阁主妙音仙子秀眉紧蹙,周身缭绕起清越的仙音,试图抚平那灵魂层面的冲击。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这邪典的残酷所震慑。
“够了!”一声如同火山爆发的怒喝陡然炸响!声浪滚滚,竟暂时压过了那无形的灵魂嘶嚎!
烈阳宗大长老石烈猛地从云纹玉座上站起!他身材魁梧如铁塔,赤红色的须发如同燃烧的火焰,根根戟张!狂暴炽热的灵压轰然爆发,将周围的空间都灼烧得微微扭曲!他双目喷火,死死盯着赵亮,巨大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赵亮的鼻尖,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暴怒与质疑:
“赵亮小儿!休要在此装神弄鬼!弄一本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邪异幻象,就想蒙蔽我等?!什么灵枢宗遗址!什么星落泽底!什么十万亡魂邪典!全是尔等一面之词!”
他目光如电,扫过脸色凝重的玉玑子和清虚真人,最后落回赵亮身上,语气咄咄逼人:“灵枢宗早已覆灭万年!星落大泽更是有进无出的绝地!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带着几个弟子,就能深入其核心,还能完好无损地带回这‘邪典’?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石烈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强烈的煽动性:“依老夫看!尔等定是在那遗迹中毫无所获!又怕无法交代,便不知从哪个上古魔窟寻来这惑人心神的邪物,伪造所谓‘真相’,危言耸听!意图搅乱修真界,为你青云宗、为你那天机商会谋取私利!其心可诛!其行当诛!”
“石烈!休得妄言!”青云宗宗主玄诚子脸色一沉,周身剑气隐现,厉声喝道,“赵亮乃我青云宗弟子,行事光明磊落!更有玉玑子、清虚两位道友共同见证遗迹凶险!岂容你污蔑!”
“见证?”石烈嗤笑一声,环视众人,“玉玑子、清虚两位道友只看到了泽外景象!可曾亲眼目睹他们深入那所谓的核心遗址?可曾亲眼看到他们获取此书?若此书为真,其中记载的灵煞融合、灵根嫁接之秘,何其歹毒危险!为何不就地销毁?反而要带回?我看,分明是尔等起了觊觎之心!想独吞这邪术!”
“你!”玄诚子勃然色变。
“石长老此言差矣!”星辰殿殿主星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星辰运转般悠远,“赵小友带回此书,正是为了警示我等,寻求破解之道。销毁固然简单,但若不知其根源与运作之理,如何防范其继续散播?”
“星衍殿主所言甚是。”四海尊者司徒海捋着长须,目光锐利,“此书虽邪,却是直指根源的罪证。况且,赵小友所言遗迹深处那恐怖存在,更需我等重视。”
“重视?一个虚无缥缈的‘恐怖存在’?”石烈冷笑连连,步步紧逼,“证据呢?除了这本不知真假的破书,你们还有什么?那遗迹深处的怪物在哪里?它长什么样?有何能耐?拿出来看看啊!”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支持者与质疑者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玉玑子真人和清虚真人眉头紧锁,显然石烈的质疑虽然蛮横,却也代表了一部分人的心声——仅凭一本邪异的“书”,确实难以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地接受那颠覆认知的恐怖真相,尤其是要做出深入绝地、生死未卜的决断!
就在这剑拔弩张、质疑声浪高涨之际!
“证据?”
一直沉默的赵亮,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石烈的咆哮和殿内的嘈杂。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如同深潭,越过暴怒的石烈,扫过神色各异的九宗巨擘。
“石长老要看的证据…”赵亮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指尖在身侧的战术灵屏上轻轻一划,“就在这里!”
嗡!
悬浮的《灵煞同源考》巨大书影瞬间缩小至角落。战术灵屏的主画面瞬间切换!正是童露露在遗迹核心实验室最后关头,从灵枢核心数据库中强行剥离出的那两段信息!
左侧,是那份冰冷的最终报告摘要:
【项目:灵性剥离(project: Spiritus divestiture)】
【目标:实现灵性本源与物质载体的绝对分离与可控储存。】
【最终成果:成功。理论完善。】
【代价:灵枢圣地全域灵性污染逆流,灵性法则崩坏,所有实验体(包含项目组全体成员)灵性本源不可逆剥离、污染、湮灭。物质载体朽化。】
【备注:剥离之纯净‘灵性本源’(代号:源质)已成功导入‘不朽之匣’,完成封存。坐标:沉星湖底,灵枢核心,维度夹层。警告!‘源质’具备高度同化性与污染性!非‘混沌灵纹’掌控者,接触即湮灭!】
【终极目标:以纯净‘源质’为引,重塑天道法则,成就…永恒神国。】
右侧,则是那幅极其模糊、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监控画面:粘稠蠕动的暗红血海,枯骨、朽木、扭曲金属与翻滚血肉构成的搏动“巨卵”,以及…穿透血肉骸骨阻隔,清晰捕捉到的——巨卵核心处,那颗完全由暗红粘稠血晶构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巨眼!
当画面放大,聚焦到那血晶巨眼的瞳孔深处时——
嗡!
整个天枢殿,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窟!死一般的寂静!连石烈那粗重的呼吸声都瞬间停滞!
只见那血晶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一片景象:正是万仞峰顶,宗门大比现场!喧嚣的人声、各宗旗帜、擂台的轮廓…纤毫毕现!而在那倒映的景象中央,一个身影被猩红的光圈无比醒目地标记出来——正是此刻站在大殿中央的赵亮!
画面右下角,一行由幽蓝灵光标注的小字清晰无比:
【监控源:灵枢核心 - 沉星湖底 - 维度夹层 - 不朽之匣(源质容器)】
【时间戳:大比第三日 - 巳时三刻(即厉飞引爆“种魔术”后约半刻钟)】
“这…这…”药王谷谷主木清元看着画面中那颗倒映着外界景象、并清晰标记着赵亮的血晶巨眼,浑身冰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嘶…”星辰殿主星衍倒吸一口冷气,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阿弥陀佛…”慧觉禅师手中的念珠停止转动,枯槁的脸上布满惊容。
石烈脸上的暴怒如同冰雪般凝固、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惊骇与茫然。他巨大的身体微微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看着画面中那颗冰冷、邪恶、仿佛能穿透一切空间阻隔的巨眼。
赵亮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审判之锤,在这死寂的大殿中,一字一句地敲响:
“伪造?危言耸听?”
“石长老,还有诸位前辈…”
“请告诉我。”
“这颗来自星落泽底、沉星湖深渊、灵枢宗灭门核心、正隔着万载时光与无尽空间…”
“凝视着我们所有人…”
“并清晰标记了我赵亮的眼睛…”
“也是我伪造的吗?”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战术灵屏上那颗倒映着万仞峰景象的血晶巨眼,眼神锐利得如同能刺穿一切虚妄:
“它在看着我们。”
“一直,都在看着。”
“厉飞的死,天鹰门的禁术,不过是它投石问路的一颗棋子。”
“它的目标…”
赵亮的目光扫过殿内每一位面色剧变的九宗巨擘,声音沉重如万钧山岳:
“是整个修真界的‘灵’!是十万年前未能完成的‘永恒神国’!”
“今日召集诸位,并非为了一本邪书,更不是为了争论真假。”
“而是为了…”
“自救!”
“为了在它彻底苏醒,将整个修真界拖入永恒的灵性死寂之前…”
“斩断那只…来自深渊的眼睛!”
话音落下,巨大的天枢殿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战术灵屏上那颗依旧在无声“凝视”着众人的、冰冷邪恶的血晶巨眼。星辉依旧流转,檀香依旧袅袅,但那份属于九大宗门的从容与威严,已被这来自远古深渊的凝视,彻底撕碎!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同舟共济”的冰冷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沉沉地套在了每一位巨擘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