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晋关的城门缓缓开启时,晨光恰好漫过城楼的箭垛,将玄色大旗染成金红。一队车马从城外驶入,为首的马车装饰华贵,青铜车轴转动时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帘上绣着的苍鹰图案在风中微微起伏——那是项羽麾下的标志。
“楚使钟离眜到——”通传兵的声音穿透晨雾,在街道上回荡。天策军的士兵列成两排,甲胄鲜明,目光如炬,沉默地注视着这支来自彭城的队伍。街道两旁的百姓悄悄推开窗,看着那辆装饰夺目的马车,眼神里既有好奇,也有藏不住的警惕。
天宇站在县衙正堂的台阶上,一身玄色常服,腰间只悬着柄普通的铁剑。他身后,李信、赵昂等将领按剑而立,神色肃穆。当钟离眜从马车上走下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个带着楚人的倨傲,眉峰如刀;一个透着沉稳的锐利,眼神似潭。
“天策军统领天宇?”钟离眜拱手,动作却带着几分敷衍,“霸王有命,特来送份薄礼。”他拍了拍手,身后的亲兵抬着十几个木箱上前,打开箱盖的瞬间,珠光宝气溢了出来——一箱箱的黄金、绸缎,还有几柄镶嵌着宝石的长剑,在晨光中晃得人睁不开眼。
天宇的目光扫过那些礼品,淡淡道:“楚使远道而来,进屋说话吧。”转身时,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再看那些箱子。
一、堂内的唇枪舌剑
县衙正堂,檀香袅袅。钟离眜坐在客座上,接过亲兵递来的茶,却没喝,只是用茶盖轻轻撇着浮沫:“天宇将军年纪轻轻,就能连下五城,真是英雄出少年。”
“楚使过誉了。”天宇放下茶杯,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天策军只是顺势而为,倒是项霸王雄踞彭城,才是真正的乱世枭雄。”
钟离眜嘴角微扬,话锋一转:“将军说笑了。霸王说了,天策军占据临晋、河津等要地,卡在楚、汉、秦三方之间,实在凶险。若将军愿归附彭城,霸王愿封将军为‘河东侯’,五城仍由将军治理,另赠甲士三万,粮草十万石,如何?”
他话音刚落,李信猛地按剑起身,甲胄碰撞声惊得檀香灰簌簌落下:“你敢辱我家将军!”
“坐下。”天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信愤愤坐下,目光仍死死盯着钟离眜。
天宇看向楚使,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楚使的意思,是让天策军做楚军的附庸?”
“非附庸,是盟友。”钟离眜身体前倾,语气带着压迫感,“将军该明白,凭天策军这点兵力,想在诸侯夹缝中立足,难如登天。依附霸王,才能保住这五城,否则……”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冷,“刘邦的汉军、章邯的秦军,哪个不想吞了这块肥肉?”
“楚使似乎忘了,”天宇的声音依旧平静,“五城是天策军用刀枪打下来的,不是谁封的。若有人想抢,就得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他看向门外,“至于粮草兵力,不劳霸王费心,天策军自给自足绰绰有余。”
钟离眜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将军倒是有骨气。那霸王的第二个条件——以汾水为界,汾水以南归楚,以北归天策军,将军开放河津渡,供楚军运送粮草,如何?”
“汾水以南是安邑、蒲坂,”天宇拿起案上的舆图,指尖点在两城位置,“那里是五城的粮仓,楚使觉得,我会让出?”他反问,“若楚军肯开放彭城的铁矿,供我军打造农具,我倒可以考虑开放河津渡——前提是,楚军按市价付过路费。”
钟离眜的脸色沉了下来,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将军这是不给霸王面子?”
“不是不给面子,是讲道理。”天宇站起身,“五城的百姓刚安稳下来,谁也别想再把他们拖进战火。楚使若来谈合作,天策军欢迎;若来下命令,恕不奉陪。”
二、暗处的窥探
楚使在临晋停留的半日里,天策军的暗探和楚军的细作几乎同时动了起来。钟离眜的亲兵借口买东西,在临晋的街道上闲逛,目光却盯着城墙的高度、巡逻队的换班频率,甚至偷偷数着粮仓外的守军人数。
一个亲兵在铁匠铺外徘徊,假装看农具,却被铺里的老工匠看出破绽——他问的不是锄头的价钱,而是铁砧的承重,眼神总往角落里的兵器毛坯瞟。老工匠不动声色,悄悄给巡逻队使了个眼色,那亲兵刚摸到墙角,就被按倒在地,从怀里搜出张草图,上面画着铁匠铺的位置和守卫分布。
与此同时,天策军的暗探也盯上了钟离眜的马车。趁亲兵送饭的间隙,暗探悄无声息地靠近,用特制的小刀划开马车底部,摸出个夹层——里面藏着五城的详细舆图,标注着各处关隘、粮仓、水井,甚至还有天策军将领的姓名和履历,显然是楚军细作早就收集好的。
“将军,楚使的人在打探城防,还画了铁匠铺的图。”暗探将草图呈给天宇时,李信也押着被抓的亲兵进来,手里拿着搜出的舆图。
天宇看着那幅详尽的舆图,眉头微蹙:“看来,项羽对五城早就志在必得。”他对李信道,“把那亲兵放了,让他带句话给钟离眜——临晋不是彭城,撒野前掂量掂量。”
三、礼品的玄机
傍晚,钟离眜准备启程返回彭城。天策军的士兵将那些黄金绸缎重新装箱,抬到马车上。钟离眜看着天宇,突然道:“将军真不要这些礼?霸王的心意,可不是谁都能受的。”
“礼太重,天策军受不起。”天宇站在城门下,看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是有件事想请楚使转告霸王——五城的百姓刚躲过战火,若楚军敢来犯,天策军定奉陪到底,哪怕拼到一兵一卒,也绝不会退一步。”
钟离眜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冷哼一声,转身登车。马车驶出城门口时,车轮突然颠簸了一下,一个木箱从车上滑落,摔在地上,绸缎散落出来,露出下面压着的东西——不是珠宝,而是几块刻着字的木牌,上面写着“临晋”“河津”“陕城”,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个鲜红的叉。
李信见状大怒,拔刀就要上前,被天宇拦住。“不必了。”天宇望着远去的马车,眼神冰冷,“这才是项羽真正的‘礼’——警告我们,这些城池,他迟早要夺走。”
他弯腰捡起一块木牌,上面的“陕城”二字被叉得格外深。“看来,他们果然盯上陕城了。”天宇对李信道,“传令陕城守将,明日起,城墙再加高两尺,箭楼增设十架连弩,让弟兄们打起十二分精神。”
四、夜议的决断
夜幕降临,临晋军府的烛火映着将领们的身影。天宇将楚军的舆图铺在案上,指着上面的标注:“你们看,楚军连咱们各营的校尉姓名都摸清楚了,显然细作渗透得很深。”
“将军,不如把城里的楚人全抓起来审问!”赵昂提议,拳头捏得咯咯响。
“不可。”天宇摇头,“滥杀无辜会失民心,正好中了项羽的计。”他看向负责情报的校尉,“加大巡查力度,重点盯紧那些近期从彭城来的商人、工匠,宁可错查,不可放过。”
“那项羽的条件,咱们就这么拒了?”李信有些担心,“万一他真派大军来攻,咱们能顶住吗?”
“拒是必须拒,但也得做准备。”天宇拿起笔,在舆图上圈出三个点,“临晋、河津、陕城各增兵五千,从安邑、蒲坂调粮,确保每个城的存粮够支撑半年。另外,派使者去见刘邦,告诉他项羽想独吞五城,若他愿保持中立,天策军可以低价卖给他一批粮食。”
“联合刘邦?”将领们有些惊讶。
“不是联合,是制衡。”天宇放下笔,目光扫过众人,“项羽势大,咱们现在不能硬碰,得让刘邦牵制他。等咱们站稳脚跟,再图后计。”
烛火摇曳中,将领们的眼神渐渐坚定。他们知道,楚使的到访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项羽的试探背后,是更汹涌的暗流。但天策军早已不是刚起兵时的模样,五城的土地、百姓的支持、将士的勇猛,都是他们的底气。
夜风吹过临晋的街道,巡逻队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天宇站在窗前,望着星空下的城池,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他知道,项羽的挑战已摆在面前,而他必须接下——用刀枪,用智慧,用这五城百姓的安宁作赌注,在这乱世里,为天策军搏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