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宗的断壁残垣间还残留着魔气灼烧的焦痕,昔日云雾缭绕的仙山此刻裸露着青灰色的岩石,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林风挥动斩尘剑,将最后一块嵌着黑雾的断柱劈碎,剑气卷起的罡风却吹不散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那是第四十二章天道棋盘碎裂时,无数修士陨落留下的气息。
“慢点。”苏清寒走过来,将一瓶清灵丹塞进他手里,她颈后的净世纹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银辉,与林风手腕的守盏纹遥遥相呼应,“你体内的血脉还在发烫,强行运功会伤及根本。”
林风低头看着掌心的丹药,瓶身上还留着她指尖的微凉触感。归墟之眼的因果逆转后,他们在坍塌的净世台昏迷了整整三日,醒来时青冥劫引发的天变已平息,三界交界处的裂隙正在缓慢愈合,只有清霄宗的废墟在提醒着他们这场劫难的惨烈。
“还有多少魔气未清?”他仰头吞下丹药,丹田处传来一阵清凉,却压不住守盏人血脉里隐隐的躁动——第四十四章最后,琉璃盏化作的光点融入三界时,他清晰地感知到第九块盏魂的气息,就在人间王朝的方向。
苏清寒指向主峰方向的残破殿宇:“藏经阁的地脉深处还有残留,那里曾是长老会存放禁术的地方,魔气与地脉纠缠,强行净化会引发山体崩塌。”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林风,清霄宗不能再毁一次了。”
林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些断壁残垣间已生出零星的青草,几只受惊的灵鹿在废墟边缘探头探脑。他忽然想起第三十三章闯入无间炼狱时,那些历代圣女的残魂曾哭诉长老会为维系宗门荣耀,用无数修士的精血滋养禁术,那时他只觉得愤怒,此刻却在废墟中读出了一丝沉重的无奈。
“我去处理地脉的魔气。”苏清寒转身欲走,却被林风拉住了手腕。
“等等。”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的玉简,是从长老会遗址找到的,上面刻着清霄宗的护山大阵图谱,“你看这里——”他指向图谱右下角的微小符文,“这不是防御阵法,是引灵阵的变种,有人在暗中篡改了阵眼。”
苏清寒的指尖拂过玉简,瞳孔骤然收缩:“是‘噬灵纹’,能悄无声息地吸收修士的灵力反哺阵眼。难怪青冥劫爆发时,护山大阵会突然失效。”她的声音带着寒意,“长老会里,果然有魔尊的内应。”
就在这时,一阵风卷过废墟,空气中突然弥漫开淡淡的檀香。林风警觉地握紧斩尘剑,却见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在残破的香炉旁凝聚,灰袍、竹杖,正是李老头的残魂。
“臭小子,见到老夫还不拔剑行礼?”李老头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戏谑,却掩不住魂体的虚幻——他的残魂在第三十二章为救苏清寒挡下魔尊一击时,就已濒临溃散。
“李前辈。”苏清寒屈膝行礼,语气带着敬意,“您的魂体……”
“快散了,这不是正好。”李老头摆了摆手,竹杖在地上轻轻一点,一道金光从杖尖飞出,落在林风面前,是半张泛黄的手札,“初代掌教的手札残页,你们该看看这个。”
林风捡起手札,上面的字迹古朴苍劲,墨迹中似乎有流光流转:“‘青冥劫者,非祸非劫,乃三界轮回之重启键也。九世为限,因果闭环,则旧序破,新序立。’”他猛地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打赢的不是青冥劫,是旧的天道秩序。”李老头的残魂越来越淡,竹杖指向天空,“三界初立时有规矩,神不能动情,仙不能恋凡,可规矩是人定的,天道也会老。”他看向苏清寒,眼神复杂,“你身为前天道,该比谁都清楚这种束缚。”
苏清寒的指尖微微颤抖,第八世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心头——那时她端坐于天道审判庭,看着林风被锁链穿透仙骨,听着周围众神斥责他“凡心染指天道”,她挥剑斩断他轮回印记时,剑柄上的裂痕与此刻手中的玉简如出一辙。
“所以琉璃盏……”林风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钥匙,也是镜子。”李老头笑了起来,魂体开始化作光点,“照见天道的僵化,也打开了新的可能。九世轮回不是惩罚,是你们俩逼着天道改规矩啊。”他的声音渐渐缥缈,“最后一块盏魂在人间,可别急着去找……有些债,要在旧址还清才算数。”
金光彻底消散时,林风手里多了一枚小小的铜铃,是李老头常挂在腰间的那只,铃身刻着“守心”二字。
“他说的‘债’是什么?”苏清寒轻声问,晨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竟有几分脆弱。
林风握紧铜铃,忽然想起第三十六章往生镜里的画面——第七世,苏清寒被正道宗门围困时,清霄宗的长老曾站在最前面,喊着“斩妖除魔,以正视听”。而此刻的废墟中,那些残留的噬灵纹,与当年围困她的修士衣袍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是时候重建清霄宗了。”他将玉简递给苏清寒,斩尘剑插入地面,剑柄上的琉璃碎片突然亮起,“但不能再按以前的规矩。”
接下来的七日,他们以护山大阵图谱为基础,剔除了噬灵纹的隐患,用守盏人血脉与净世之力共同温养地脉。林风在清理藏经阁时,发现了一间隐秘的石室,里面堆满了泛黄的卷宗——是历代被长老会污蔑为“勾结魔族”的弟子的平反书,却从未被公开过。
“这里有你的名字。”林风拿起一卷标着“第七世”的卷宗,上面画着一个与苏清寒容貌酷似的女子,罪名是“私通凡界修士,玷污圣女血脉”。
苏清寒的指尖抚过卷宗上的朱批“当诛”,忽然轻笑出声,眼中却有泪光:“原来每一世,他们都用同样的理由来否定我们。”她将卷宗投入丹炉,用寒月心经的灵力点燃,“烧了吧,该翻篇了。”
火焰中,那些泛黄的纸页化作点点星光,竟与归墟之眼飞出的琉璃光点融为一体,渗入清霄宗的地脉。林风惊讶地发现,原本寸草不生的废墟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成片的青翠。
“这是……”
“是净世之力在滋养,也是那些被冤屈的魂灵得到了解脱。”苏清寒望着新生的草木,颈后的净世纹亮了起来,“林风,留下来吧。清霄宗需要新的规矩,三界也需要有人来守护刚刚建立的平衡。”
林风沉默着看向人间王朝的方向,守盏人血脉里的躁动越来越清晰,第九块盏魂的气息就在天楚皇城附近,与往生蛊的残余波动纠缠在一起。第四十七章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苏清寒被因果虫叮咬时,曾痛苦地喊出一个名字:“张叔……”
第一世山火里,那个把他护在身下的老人,此刻正在人间等待着他们。
“我必须去人间。”他握住苏清寒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最后一块盏魂关系到所有未了结的因果,李老头说的‘债’,不止清霄宗的。”
苏清寒低头看着交握的手,他手腕的守盏纹与她颈后的净世纹正在同时发光,形成完美的阴阳双鱼:“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林风摇头,指了指正在重建的山门,“这里需要你。刚刚觉醒净世之力的修士们还不稳定,清霄宗的新规矩需要有人定下来。”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是用第四块盏魂的碎片雕琢的,“这是守盏诀的清心咒,戴着它能稳住你的灵力。”
苏清寒接过玉佩,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她忽然想起第四十二章天道棋盘上,他替她承受致命一击时,也是这样把她护在身后。
“什么时候回来?”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风抬头望向人间的方向,天空澄澈如洗,归墟之眼的因果逆转后,三界的灵气流动都变得温柔了许多。他想起第五十章的预告,落霞镇那个藏着第九块盏魂的孩童,想起第一世张叔临终前说的“好好活着”。
“等我把最后一块盏魂的因果了结。”他抬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草屑,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给清霄宗立规矩。”
苏清寒没有再挽留,只是将那瓶清灵丹重新塞回他怀里,这次瓶身上多了一张小小的字条,是她清秀的字迹:“寒月心经的静心诀,记得练。”
林风转身离开时,没有回头。他怕看到她站在废墟中的身影,会忍不住留下。斩尘剑的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剑柄的琉璃碎片闪烁着,像是在指引着他走向最后的因果闭环。
身后,苏清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握紧了那枚刻着“守心”的铜铃。风穿过重建的山门,带来了人间的气息,她忽然轻声说道:“九世都等了,不在乎这一时。”
阳光洒满清霄宗的废墟,新生的草木在风中摇曳,远处传来幸存弟子们重建殿宇的声音。在那些断壁残垣的阴影里,最后一缕被净化的魔气化作青烟消散,露出了深埋地下的一块基石,上面刻着早已模糊的四个字:
“道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