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贪婪地吞噬了。
没有想象中的净化,没有驱散邪祟的嘶鸣,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油脂浸入海绵的“滋滋”声。那温暖的光晕,在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就像是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便彻底消失不见。
更可怕的是,那团吞噬了暖光的黑雾,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催化剂,颜色变得更深邃,边缘处甚至泛起了妖异的、仿佛有生命般的蠕动。
“快收起来!”苏清寒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她猛地抬起头,那张素来清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惶,“它不是邪气,它在……进食!”
林灵溪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收回了净化盏。可已经晚了。
那团盘踞在阵眼上的墨雾,在吞噬了净化盏的光芒后,仿佛一只沉睡的巨兽被唤醒。它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化作了一摊粘稠的、活着的液体,从青石台上缓缓流淌下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像是陈年的腐尸混合着烧糊的墨汁。
“小心!”紫瑶尖叫一声。
只见那墨雾在地面上迅速分裂,化作数条粗壮的黑影触手,如同毒蛇般猛地向三人卷来!紫瑶反应最快,她双手急速结印,数道金色的符文脱手而出,在空中组成一道屏障。然而,那黑影触手撞上符文屏障,竟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雪水,发出“滋啦”一声,金色的符文瞬间黯淡,屏障应声碎裂!
紫瑶闷哼一声,脸色变得和纸一样白,她脖子上的护心珠光芒“噗”地一下,彻底熄灭了。
“护心珠……”她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随即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紫瑶!”苏清寒惊呼。
就在这一瞬间的分神,一条黑影触手绕过林灵溪的防御,无声无息地缠上了她的脚踝。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迅速向上蔓延,仿佛要将她的血液都冻结成冰。林灵溪只觉得浑身力气被抽干,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困难。
“用净化盏!”苏清寒厉声喊道,她左手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拍在紫瑶身上,稳住了她的伤势,右手则继续按在阵眼上,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似乎在以自身精血为代价,勉强维持着某种脆弱的平衡。
林灵溪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催动体内的灵力。净化盏在她手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光芒不再是柔和的暖光,而是变得刺眼、锐利,如同正午的太阳。一道纯粹的光柱从盏口射出,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缠在她脚踝上的黑影触手。
“嘶——!”
这一次,黑影发出了尖锐的、不似人间应有的嘶吼。被光柱击中的部分迅速消融,化作一缕黑烟。林灵溪趁机挣脱束缚,连滚带爬地退到苏清寒身边。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喘息,就惊恐地发现,净化盏射出的那道纯白光柱中,竟夹杂着一丝丝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黑色丝线。这些黑线随着光柱一同消散,却让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净化盏……被污染了?
“砰!”
一声巨响,沉重的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落下,最后发出“咔哒”一声,彻底锁死。
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阵眼上那团墨雾,以及净化盏上那微弱却诡异的光芒,在跳动着。
黑暗中,墙壁上开始浮现出一幅幅模糊的影子。那些影子扭曲、挣扎,仿佛有无数人被活生生地嵌在了石墙里。他们伸出手,无声地呐喊着,脸上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林灵溪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擂鼓,她死死地盯着那些影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听到了,在那死寂之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低语。
“……好黑……”
“……为什么……”
“……救救我……”
这些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被这股无形的恐惧压垮。
“别听,别看!”苏清寒的声音如同冰水,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这是墨瘴制造的幻觉,守住心神!”
林灵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那些声音却更加清晰了。她甚至能分辨出,紫瑶在昏迷中,也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着梦话。
“火……好大的火……”
“师姐……别……别过去……”
“……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紫瑶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悔恨,让林灵溪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苏清寒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她按着阵眼的右手,血色已经褪去,变得一片惨白。她看着林灵溪,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挣扎,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灵溪,”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们没有时间了。”
林灵溪睁开眼,看着她。
“这墨瘴,是活的。它在侵蚀阵眼,也在侵蚀我们。我的血已经被它污染,成了它的养料。紫瑶的护心珠已碎,她也撑不了多久。”苏清寒的目光落在林灵溪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
“我?”林灵溪愣住了,“我的净化盏……”
“不,不是净化盏。”苏清寒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看穿林灵溪的灵魂,“是你的血。”
“我的血?”林灵溪的瞳孔猛地一缩。
“没错。”苏清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渴望,“你的血脉,是千年难遇的‘至纯之血’,是净化一切邪祟的终极力量。只有用你的血,重新激活阵眼的核心符文,才能将这墨瘴彻底净化。”
林灵溪的大脑一片空白。用她的血?怎么用?要多少?
她看着苏清寒那张苍白却狂热的脸,心中那股莫名的寒意再次升起。她总觉得,苏清寒的话里,似乎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可怕的秘密。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盘踞在阵眼上的墨雾,再次开始了涌动。这一次,它不再是化作触手,而是凝聚成了一张巨大而模糊的人脸,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那是它的“嘴”。
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吸力传来,整个石室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
而那张墨色的巨脸,它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林灵溪的胸口。
它的目标,是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