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凛站在噬血宗大殿的阴影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三天过去,他的伤势已经好转,但陆霄那句“你一直在喊一个名字”却像根刺般扎在他心里。
“宗主到!”侍卫高声宣告。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陆霄一袭暗红长袍从侧门步入,身后跟着几个战战兢兢的魔修。
季凛注意到他今天束了发,几缕黑发垂在苍白的脸颊旁,显得格外阴郁。
“今日召集诸位,”陆霄的声音如同寒冰划过石板,“是为了迎接一位……故人。”
他猩红的眸子扫过殿内众人,在季凛身上停留了一瞬。
季凛立刻单膝跪地,做出恭敬姿态。
“隐蓝,进来吧。”陆霄淡淡道。
殿门缓缓开启。
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袍的身影逆光而立,腰间悬着一枚莹白的玉佩。
当那人走入殿内,季凛的呼吸为之一窒——隐蓝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曾经灵动的眼睛如今布满阴霾,只有那枚玉佩依然如故地挂在他腰间,正是季凛生前随身佩戴的那枚。
“陆宗主。”隐蓝的声音冷得像冰,“别来无恙。”
殿内气氛瞬间紧绷。
季凛看到陆霄的手指在天诛剑柄上收紧,骨节泛白。
“隐蓝公子肯赏脸回来,本座甚是欣慰。”
陆霄的声音轻柔得可怕,“想必是考虑清楚本座的提议了?”
隐蓝冷笑一声:“我只是来取回属于季凛的东西。”
季凛心头一跳。
属于他的东西?
除了那枚玉佩,隐蓝还想拿回什么?
陆霄突然大笑,笑声中却无半分愉悦:“噬血宗上下,哪样东西不是本座的?”
“包括季凛的命吗?”隐蓝直视陆霄。
大殿内落针可闻。
季凛感到后背渗出冷汗,这两个人随时可能兵刃相见。
“姜凛。”陆霄突然转向他,“隐蓝公子远道而来,就由你负责安置。”
季凛低头领命:“是,宗主。”
陆霄走近几步,用只有季凛能听到的声音道:“本座要那枚玉佩。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季凛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属下明白。”
---
隐蓝的住处被安排在噬血宗西侧的听雨轩,远离主殿却视野开阔,显然陆霄既想监视他又不想让他接触宗内机密。
季凛带着四名侍卫护送隐蓝前往,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就这里了。”季凛推开雕花木门,“隐蓝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隐蓝冷冷扫视房间:“我需要安静。让你的人滚远点。”
季凛示意侍卫退下,自己却留在门口。
按照姜凛的性格,此刻应该表现出对陆霄命令的绝对服从。
“隐蓝公子,”季凛故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宗主命我确保您的安全。”
隐蓝突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叫什么名字?”
“姜凛,噬血宗左护法。”季凛低头回答,刻意避开隐蓝探究的目光。
“姜凛……”隐蓝喃喃重复,突然伸手抬起季凛的下巴,“你的眼睛……”
季凛心头狂跳,却面不改色:“属下冒犯公子了?”
隐蓝松开手,摇了摇头:“不,只是……有些眼熟。”
他转身走向窗边,“你走吧,我要休息。”
季凛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走出听雨轩后,他长舒一口气。
隐蓝比想象中更加警觉,他必须小心行事。
---
季凛回到自己的居所,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这是他让系统准备的“夜魇果”和“蜜饯”——隐蓝和他最爱吃的。
“系统,仿制的玉佩准备好了吗?”季凛轻声问道。
一道微光闪过,系统投影出一个与隐蓝腰间玉佩几乎一模一样的复制品:“老大,按你说的做了,连重量都一样。但真的能骗过隐蓝吗?他可是贴身戴了两年……”
季凛拿起仿制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只要不接触太久,应该不会发现异常。”
他将点心盒和玉佩收入袖中,整了整衣袍。
窗外,夕阳将噬血宗的黑石建筑染成血色,为这场欺诈骗局添了几分凄艳色彩。
---
听雨轩外,季凛深吸一口气,叩响了院门。
“又是你。”隐蓝打开门,眼中的警惕比昨日少了几分,“这次带了什么?”
季凛举起手中的点心盒:“魔界特产的“夜魇果”和蜜饯,想着公子可能喜欢。”
隐蓝的瞳孔微微一缩。
“进来吧。”隐蓝侧身让开,声音依然冷淡,但紧绷的肩膀已经放松了些。
季凛将点心盒放在石桌上,余光扫过隐蓝腰间的玉佩。
它安静地悬挂在那里,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微光。
“尝尝看?”季凛打开盒子,甜香立刻飘散开来。
隐蓝盯着点心看了许久,突然道:“姜凛,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凛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属下只是噬血宗左护法。”
“是吗?”隐蓝拿起一块蜜饯,“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这些?连陆霄都不知道。”
季凛早有准备:“属下曾奉命调查公子的行踪,自然要做足功课。”
隐蓝:“是吗?只有一个人会这么了解我的口味,那个人就是季凛。”
季凛讪笑:“是嘛,那真是太巧了……”
两人沉默地用完点心。
季凛注意到隐蓝的手指不时触碰腰间玉佩,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护身符。
“公子似乎很珍视那枚玉佩。”季凛试探道。
隐蓝的眼神立刻变得锋利:“你想打它的主意?”
“不敢。”季凛低头,“只是见玉佩成色极好,想请教公子从何处得来。”
隐蓝的表情柔和了些:“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他解下玉佩,轻轻抚摸,“它曾经会发光,在他靠近的时候……”
季凛屏住呼吸。
隐蓝竟然知道玉佩会对他有反应?这增加了调换的难度。
“公子,属下略通鉴宝之术。”
季凛小心提议,“或许能帮您看看玉佩为何不再发光?”
隐蓝犹豫片刻,竟真的将玉佩递了过来:“小心些。”
玉佩入手温润,季凛立刻感到一阵熟悉的暖流。
他强忍住颤抖,假装仔细端详,实则暗中启动了系统的置换功能。
“这玉质确实罕见……”季凛一边说一边缓缓移动手掌,在袖口的遮掩下完成了调换。
当他把仿制品递还给隐蓝时,心跳如擂鼓。
隐蓝接过玉佩,眉头微蹙:“奇怪……”
季凛的手指悄悄攥紧:“怎么了?”
“没什么。”隐蓝将玉佩重新系回腰间,“只是感觉……不太一样了。”
季凛起身告辞:“属下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走出听雨轩,季凛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
他摸了摸袖中的真玉佩,它正散发着异常的温度。
---
血霄殿内,陆霄正在批阅文书。
见季凛进来,他头也不抬:“拿到了?”
季凛单膝跪地,呈上玉佩:“幸不辱命。”
陆霄终于抬头,猩红的眸子盯着那枚玉佩。
他伸手接过,指尖在玉佩表面细细摩挲,眉头却越皱越紧。
陆霄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望,“毫无灵力波动。”
季凛低头不语。
陆霄突然掐诀,一道黑光打入玉佩,但玉佩毫无反应。
他看向季凛:“你确定这是隐蓝随身佩戴的那枚?”
“千真万确。”季凛面不改色,“属下亲眼见他解下。”
陆霄将玉佩扔在案上,揉了揉太阳穴:“废物!”
不知是在骂玉佩还是骂季凛。
殿内陷入沉默。
季凛看着陆霄阴沉的侧脸,突然发现对方眼下有浓重的阴影——陆霄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宗主,”季凛小心开口,“您似乎很疲惫。要不要……”
陆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会按摩吗?”
季凛心头一跳。
这是试探还是单纯的请求?
“略懂一二。”
“过来。”陆霄松开手,靠在椅背上。
季凛绕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放在陆霄的太阳穴上。
这个角度能看到陆霄浓密的睫毛和挺拔的鼻梁,与记忆中那个清冷师尊仍有七分相似。
他急忙调整力道,改用普通的揉按技巧。
“手法不错。”陆霄闭着眼睛评价,“跟谁学的?”
“家母常头痛,属下自幼便帮她按摩。”季凛编造着谎言,手指不敢有丝毫差错。
陆霄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没再追问。
一刻钟后,他抓住季凛的手腕:“够了。这些文书你来处理。”
季凛愣住:“属下……恐怕难以胜任……”
“照着之前的批复就行。”陆霄起身走向内室,“本座休息片刻。”
季凛只好坐到案前,拿起朱笔。
这些是各分坛送来的例行报告,确实只需简单批复。
--
季凛坐在案前,执笔蘸墨,一边批阅文书,一边在脑子里和系统聊得热火朝天。
【系统,你说陆霄现在是不是在偷看我?】
系统:【老大,你背后没长眼睛,我怎么知道?】
季凛:【啧,他要是突然过来,你记得提醒我。】
系统:【放心,他要是靠近,我立刻警报!】
季凛笔下不停,字迹行云流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写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鲜明的个人风格。
【对了,系统,你说隐蓝现在在干嘛?】
系统:【估计在房里研究那块假玉佩吧……】
季凛:【啧,他要是发现玉佩是假的,会不会直接提剑来砍我?】
系统:【老大,你现在是姜凛,他砍你干嘛?】
季凛:【……也对。】
【不对啊……那不是更要砍我了吗?】
……
他低头继续批阅,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写的“准”字又漏了那一点。
---
季凛走后,陆霄从内室走出,目光落在案几上的文书上。
他随手拿起一份,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字迹……
他猛地翻看其他文书,每一页的字迹都如出一辙,清隽有力,笔锋转折处带着独特的习惯。
尤其是那个“准”字……
右下方的一点,又漏了。
陆霄的手指微微发抖,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个字,仿佛要将纸张烧穿。
他罚季凛抄过的书卷堆积如山,那个粗心的小徒弟总是会漏掉“准”字的这一点。
他曾无数次用朱笔圈出这个错误,而季凛每次都眨着那双紫眸,可怜巴巴地说:“师尊,我下次一定记住……”
“啪!”
文书被重重拍在案几上,墨迹四溅。
陆霄的胸口剧烈起伏,眸中翻涌着疯狂与痛苦交织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