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焰》——工艺门秘录
场景一:工艺门主殿·晨
时:东周,季春,卯时
景:工艺门主殿内烟雾缭绕,数十盏青铜灯悬于梁上,映得梁柱间悬挂的历代织物图谱泛着暗金光泽。正堂案几后,白须垂胸的墨蠡门主正用竹尺丈量一匹刚入库的素纱,指尖捻过之处,纱线如流水般簌簌颤动。
人:墨蠡门主(年过六旬,眼神锐利如鹰)、青禾(门内弟子,十五六岁,扎着总散开的发髻)
【开场】
青禾抱着一摞染线陶罐从侧门冲进来,脚边的青铜熏炉被撞得哐当转圈,炉盖坠地时,正砸在墨蠡刚放下的素纱边缘。
墨蠡(头也未抬,竹尺在案几上轻叩):第三十七次,你这丫头再把工坊的家伙什当箭靶,就去后山劈三个月苎麻。
青禾(慌忙跪坐扶炉,发髻上的绒球滚到墨蠡脚边):师父恕罪!是……是宫束班那帮人又在晒布场胡闹,说要织什么\"会飞的锦\",弟子去拉架才慌了神。
墨蠡(终于抬眼,目光扫过青禾沾着靛蓝染料的袖口):宫束班?就是去年把经线织成渔网的那群憨货?
青禾(使劲点头,发间绒球又掉一个):可不是嘛!他们偷了库房里新到的凤鸟纹样图谱,说要织出能让凤凰认亲的锦缎,这会儿正把五彩线团当绣球抛呢!
墨蠡(竹尺重重拍在案几上,素纱惊起细尘):反了!随我去看看。
场景二:工艺门晒布场·日
时:辰时
景:占地半亩的晒布场铺着青石板,二十根雕花木柱撑起的晾布架上,本该挂满待晒的麻布,此刻却空荡荡晃悠。场中央,七个穿着靛蓝短打的少年正围着织机疯闹,地上散落着缠成一团的丝线,其中一团赤红染线正挂在最胖的弟子阿土的发髻上。
人:墨蠡、青禾、宫束(宫束班首领,十八九岁,总爱把\"创新\"挂在嘴边)、阿土(身宽体胖,总被线团绊倒)、木禾(瘦高个,织机旁总打瞌睡)、其余四位宫束班弟子
【冲突】
宫束正站在织机踏板上,手里挥舞着两根缠满金线的木梭,学着山鸡求偶的样子转圈:\"看我这凤凰摆尾!阿土快把孔雀蓝线扔过来!\"
阿土抱着线轴转身时被脚下的丝线绊倒,整个人摔成个肉球,怀里的线轴滚到场边,正好缠上刚迈过门槛的墨蠡的鞋。
墨蠡(被拽得一个趔趄,白须扫过地上的染缸):宫!束!
宫束(从织机上跳下来,慌忙把金线往背后藏,却带倒了旁边的纬管架):师、师父!我们正……正研习新纹样呢!
墨蠡的目光落在织机上——那本该是凤鸟凫几何纹锦的经线,此刻被织进了半截草绳、三枚野果,还有阿土昨晚没吃完的稷米饼碎屑。最离谱的是木禾,竟把自己的衣带拆了,线头胡乱织在锦缎边缘,活像只被猫抓过的野鸡尾巴。
木禾(揉着眼睛从织机后探出头):师父,您看这凫鸟的翅膀,我加了金线,在太阳底下会发光呢……(突然看到墨蠡铁青的脸,话音卡在喉咙里)
场景三:织机旁·午
时:巳时
景:晒布场的喧闹渐渐平息,墨蠡叉着腰站在织机前,宫束班七人排成歪歪扭扭的一排,阿土的发髻上还缠着三缕不同色的丝线。织机上的锦缎已显雏形,凤鸟的尾羽被织得歪歪扭扭,凫鸟的脖子拧成了麻花,几何纹里混着几个歪七扭八的绳结。
人:墨蠡、宫束班七人、路过的染坊长老(拎着染缸的老者)
【转折】
染坊长老路过时探头看了一眼,突然笑出声:\"墨蠡老哥,你这新纹样有意思啊!凤鸟尾羽带点卷,倒像极了上个月在洛水边看到的水鸟展翅,比图谱上的死板样子活泛多了。\"
墨蠡(皱眉凑近织机,指尖拂过那团被阿土摔进去的金线疙瘩):胡闹!这凤鸟的喙本该尖锐如钩,被你们织成了……(突然顿住)
宫束(小声嘟囔):阿土说凤鸟要是能叼着果子飞,才显得亲和……
墨蠡没接话,反而俯身盯着那处拧成麻花的凫鸟脖子——阳光穿过织锦的空隙时,扭曲的丝线竟折射出流动的光泽,像极了水鸟扎进水里捕鱼的瞬间。他又看向那些混进去的绳结,恰好落在几何纹的拐角处,倒比规整的图案多了几分野趣。
场景四:门主书房·暮
时:酉时
景:书房四壁摆满竹简,角落里堆着十多匹待验的织物。墨蠡将宫束班织的锦缎铺在透光的云母石案上,夕阳从窗棂斜照进来,锦缎上的凤鸟凫鸟竟像是活了过来,金线在光影里浮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织物飞走。
人:墨蠡、宫束(垂手站在案前,鞋上还沾着染坊的紫泥)
【高潮】
墨蠡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手里的竹尺都掉在地上。他指着锦缎上那个被阿土的稷米饼压出的浅痕——恰好落在凤鸟爪下,像极了一颗被踩着的宝珠。
墨蠡(笑得上气不接,白须都在抖):你们这群憨货……知道吗?昨日洛邑来的太宰还说,当今纹样太过刻板,缺了几分天地灵气。
宫束(挠头):可我们是真的在胡闹啊……阿土还把他娘给的平安绳织进去了。
墨蠡(突然收住笑,眼神亮得惊人):天地造物,本就不是墨守成规。你看这凤鸟的翅尖,歪歪扭扭却带着股冲劲;这凫鸟入水的姿态,哪本图谱能画出这般灵动?(突然拍案)这锦,就叫\"凤鸟凫几何纹锦\",明日送进宫去!
宫束(惊得后退半步):进、进宫?可上面还有木禾的衣带线头呢!
墨蠡(重新拿起竹尺,却轻轻敲了敲宫束的脑袋):那线头留着,让周天子也瞧瞧,我工艺门的弟子,连胡闹都能闹得惊天地。
场景五:三百年后·工艺门档案室
时:战国,深秋
景:档案室的青砖墙爬满枯藤,一个年轻弟子正用软布擦拭玻璃罩里的古锦。锦缎旁的竹简上刻着\"凤鸟凫几何纹锦·东周工艺门制\",下方小字注着:\"初成于嬉闹,因拙得巧,后世传为经典。\"
人:老门主(墨蠡的徒孙,年过五旬)、年轻弟子
老门主(指着锦缎上那个歪扭的绳结,对弟子笑道):当年你师祖公总说,那日他笑得肚子疼,不是气的,是乐的——谁能想到,一群毛头小子瞎胡闹,竟织出了让后世匠人奉为圭臬的纹样?
年轻弟子(凑近细看):这凤鸟的眼睛好像歪了点。
老门主(哈哈笑起来,声音像极了当年的墨蠡):那是阿土织到一半打了个喷嚏,手抖了一下。你记住,好的手艺,既要守得住规矩,也要容得下意外——毕竟天地万物,本就没有绝对的规整。
【落幕】
夕阳透过窗棂,照在锦缎上的凤鸟凫鸟身上,金线在时光里流转,仿佛还能听见三百年前晒布场上的笑闹声,和那位老门主停不下来的、带着泪花的笑声。
《织锦戏》
青石板上线团飞,憨徒嬉闹弄织机。
凤羽歪缠金缕乱,凫颈斜卷玉丝迷。
稷痕误作明珠坠,衣带偷成野趣栖。
老门主笑肠打结,千年锦上传疯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