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碑记》剧本
场景一:工艺门 藏经阁后院
时间: 暮春午后
人物:
- 门主(工艺门掌事,青布道袍沾着木屑,眼神清亮带点狡黠)
- 宫束班甲(络腮胡大汉,抡锤子的手正捏着支小狼毫)
- 宫束班乙(瘦高个,总爱往木头上刻鬼脸)
- 宫束班丙(矮胖小子,怀里总揣着块没刻完的玉佩)
- 宫束班丁(戴方巾的文气青年,背着捆竹简)
【开场】
藏经阁后院的老槐树下,石桌上摊着卷泛黄的竹简。门主蹲在石凳上,手指敲着竹简边缘,竹片相撞的脆响混着槐花落的簌簌声。
宫束班甲把狼毫往耳朵上一夹,挠着络腮胡说:“门主,这《墨子守城术》都抄三遍了,您还盯着瞅啥?再瞅,竹片都要被您瞅出洞来。”
“洞?”门主抬眼,忽然笑出声,“我是在想,咱这手艺要是传不下去,将来后人想看怎么用机关弩守城墙,难不成得去问盗墓的?”
宫束班乙正往石桌上刻小像,闻言手一抖,刻刀在鬼脸额头上划了道歪线:“那可不成!上次山下说书的讲‘墨翟救宋’,把投石机说成弹弓子,听得我牙都痒。”
“可不是嘛!”宫束班丙从怀里掏出玉佩,举起来对着太阳照,“您看这玉佩,刻坏了能重磨。可这守城的法子,要是丢了,将来真有乱兵攻城,难道让老百姓拿擀面杖去拼?”
戴方巾的宫束班丁把竹简往石桌上一放,清了清嗓子:“门主,弟子昨夜翻遍藏经阁,这《墨子守城术》就剩这孤本了。前几卷被虫蛀了,我拼了半宿,才把‘备城门’‘备高临’两篇补全。”
门主摸着竹简上虫蛀的缺口,忽然一拍大腿:“有了!咱不抄了,咱刻碑!”
【发展】
“刻碑?”四个徒弟异口同声,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宫束班甲摸着下巴:“刻碑倒是结实,可咱这后院的青石板够大吗?”
“青石板?”门主眼睛发亮,指着院角那整块卧牛石,“用那个!去年从终南山运来的花刚岩,刀劈不动,水淹不烂,正好当碑石。”
宫束班乙绕着卧牛石转了三圈,突然蹲下来,在石头上拍了拍:“这石头脾气倔,我上次想在上面刻只老虎,结果崩了我三把刻刀。”
“崩刀才好!”门主蹲在石头旁,手指在石面上划着章法,“越倔越能传得久!将来就是地震山摇,它也得在这儿躺着。”
宫束班丙突然咯咯笑起来:“我想到了!要是千百年后,有个书生挖到这石碑,说不定会对着‘连弩车’的图样发呆——这玩意儿,到底是打鸟的还是打贼的?”
“打贼的!”宫束班丁翻开竹简,指着上面的机关图,“您看这‘转射机’,能三百六十度转圈射箭,当年墨子用它守住宋城,让楚国十万兵愣是没敢靠近城墙。”
门主已经叫人搬来錾子和锤子,蹲在卧牛石前比划:“咱得把字刻深三分,再用朱砂填了。将来就算碑面长了青苔,抠开青苔,字也得清清楚楚。”
宫束班甲抡起锤子试了试,火星溅在石面上:“门主,您说咱刻完了,往哪儿立?总不能立在后院当影壁墙吧?”
“笨!”门主敲了敲他的脑袋,“找山脚下的石匠,把这卧牛石凿成碑形,再请镇上的石敢当帮忙,立在咱工艺门山门正对的山坡上。来往的行商、赶考的书生,谁都能瞅一眼。”
宫束班乙突然笑得直不起腰,手往石桌上的鬼脸一拍:“我想起个事儿!上次有个游方道士路过,说咱门里的东西太‘俗’,不如他的炼丹炉能‘修仙’。等这石碑立起来,我非得在碑座上刻个小道士,让他对着‘守城术’磕三个头不可!”
“刻!”门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顺便把你那鬼脸刻旁边,让后人知道,咱工艺门的人,干活时也能笑掉大牙。”
【高潮】
三日后,卧牛石被凿成丈高的碑坯,竖在山门前的坡上。宫束班四个徒弟轮流上阵,錾子凿在石面上的脆响,在山谷里能传出二里地。
门主提着桶朱砂,站在碑前督工。宫束班甲正刻到“备梯篇”,忽然停了手:“门主,这‘钩拒’的图样太复杂,我怕刻歪了。”
“怕啥?”门主夺过錾子,在石面上画了个圈,“当年墨子跟公输班斗法,用的就是这钩拒,能把对方的云梯勾住,再反过来拽翻。你就照着竹简上的样,刻得比你媳妇纳的鞋底还实在!”
宫束班丙往碑上抹朱砂,忽然指着“罂听”篇笑出声:“您看这个,把陶罐埋在地下听敌军挖地道,这法子要是让盗墓的学去了,岂不是成了寻古墓的本事?”
“那才好!”门主接过朱砂桶,往刻好的字里填色,“管他是守城墙还是寻古墓,只要这法子能留下来,总比烂在藏经阁强。”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个字刻完了。四个徒弟瘫坐在草地上,看着碑上朱红的字迹在暮色里发亮,像串烧红的铁珠子。
门主忽然想起什么,蹲在碑座旁,捡起块碎錾子,刻了行小字:“工艺门宫束班,刻于东周显王三十五年,一群憨货记。”
“憨货?”宫束班乙跳起来,“门主,您这是骂我们呢?”
“骂你们?”门主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我是怕后人看这石碑太严肃,忘了咱刻碑时,丙小子把朱砂抹到鼻子上,丁小子念错了‘藉车’的尺寸,甲小子抡锤子砸到自己脚——”
话没说完,四个徒弟全笑倒在草地上。宫束班甲的络腮胡上沾着草屑,宫束班乙的刻刀掉在地上,宫束班丙的玉佩滚到碑脚边,宫束班丁的方巾被风吹到碑顶,像面小小的旗。
暮色漫上山坡时,五个人的笑声还在山谷里打转转。远处的城墙上,守军敲起了暮鼓,鼓声混着碑石的凉意,漫过刚刻好的“守城术”,漫过碑座上那行“一群憨货记”。
【尾声】
多年后,工艺门的山门换了新颜,老槐树也枯了又发。唯有山门前的石碑,在风雨里站成了风景。
有个穿粗布衫的少年路过,指着碑上的“连弩车”图样问祖父:“爷爷,这是什么?”
老人摸着碑上被摩挲得发亮的字迹,忽然笑了:“这是以前有群爱开玩笑的匠人,怕后人忘了怎么守住家门,特意刻在石头上的法子。”
少年摸着碑座上模糊的小字:“这‘憨货’是什么意思?”
“就是……”老人望着远处的城墙,眼里闪着光,“一群心里装着大家伙儿,却偏要装糊涂的聪明人。”
风掠过碑面,朱红的字迹早已褪成浅痕,却像有串笑声,顺着风,漫过了千年的光阴。
《工艺门刻碑记》
工艺门 无名
槐落青阶竹简书,门主拍案意何如?
墨经孤卷虫痕蠹,石匠憨徒笑语粗。
錾子开岩惊宿鸟,朱砂入字映残晡。
千年风雨磨碑面,犹见当年卧牛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