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逸川俯身收拾着地上药瓶,听到顾允执的话,起身转头看他,惊疑不定。
“我记得临行前,你说,会从昌平侯府与德裕侯府,两家随意选一个当正妻,良妾、通房由着你父亲安排。
当时我还说,待你归来,也不必在庶女之间选择,别说侯府,便是国公府的嫡女,你也能选上一选。”
顾允执垂眸看着脚尖前散落的药瓶,绷紧唇线,耐心听完,才轻声说,“如今,我谁也不想选。”
“允执,路上遇见了何事?”
顾允执沉默片刻,轻笑着摇头,抬头看他,眼眶有些泛红,“逸川,兄弟一场,你帮帮我。”
贺逸川疑惑朝前几步,走到他面前,俯身看他,“到底发生何事?你知道我不耐烦与人绕圈子。”
“我,我……”顾允执讥讽笑起来,抬手遮住发酸双眼,微微仰头,“有没有什么药或毒,喝下能忘记一个人。”
贺逸川挑眉,认真思索,遗憾摇头,又点头,“药没有,毒有。”
顾允执放下手,惊喜看着他,“什么毒?”
贺逸川双手一摊,“什么毒都行啊,你死了还想什么?”
顾允执似哭似笑,万分无奈盯着他。
贺逸川幸灾乐祸笑起来,“不肯成亲,又不愿开口提娶她,莫非你爱上了青楼女子?”
顾允执抿唇,摇摇头。
贺逸川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不过几月罢了,回来吞吞吐吐,倒不像个男人了!你明知我最不耐烦这些,若不说,赶紧滚!”
顾允执垂头丧气,声音轻微,“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贺逸川猛然朝后退,揪住自己的衣襟,挑眉看他,“你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是爱上了一个男人?”
顾允执气急,抬眸一看,见他退出八丈远,微眯眼,怒瞪他,“你是我兄弟,我看不上你。”
“那正好,我也挺不爱用正眼看你。”
贺逸川故作松口气,又摩挲着下巴笑起来,“莫非是他国皇子?是谁呢?可惜我素来不爱听这些传言,不行,过几日的接风宴,我必须参加了。”
“别管是谁,总之……”顾允执说到这里,看见贺逸川摩挲下巴,视线被吸引到了他喉结上,有一片红印。
桑晚晚极爱啃舐他的喉结,偶尔会留下这样的红印。
顾允执原本脑子里闪出什么,可片刻间桑晚晚的脸闪过,又让他渐渐鼻腔酸涩,叹息着垂头,“接风宴我不参加了,不想看见他。”
“不想还是不敢?不若我仔细琢磨一副药方,让你喝了试试断情绝爱?保证你不会再多想他。”
贺逸川边说边视线往下巡视,探头轻声问,“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顾允执气的涨红脸,“我便不该告知你!”
贺逸川见他恼羞成怒,了然点头,“哦,你是下面那个,那我让你绝情寡欲也没用啊。”
顾允执冲上前意图揍他。
贺逸川连忙后退着摆手,“不少药瓶可是毒药,我还没整理好,你若是不怕死,你动手啊。”
顾允执知道他狠起来自己都吃毒药,更何况喂兄弟一点无伤大雅的毒药。
他站在原地,叹息着又坐下,颓然趴靠椅背,“我,的确心悦他,可我们如何会有将来?”
“你啊,练武练痴了,不知男女之事,更不知男人之间的事。
不过是被人诱惑,沾染了那点子欢愉,便觉得是全部。
改日哥哥带你去长长见识,你便知,情啊爱啊,还不如痴迷某物呢。”
顾允执没有搭理他,只是把这里当做净土,陷入自己的思考中。
贺逸川也不多说,俯身继续收拾药瓶。
将药瓶放在案几上时,想起他把桑晚晚抱起,放在案几上,她歪头朝他笑,抬手勾他后颈,吻上来,还娇声夸赞,“医正好有力气,可真叫人安心,还欢喜。”
他心中一荡,将药瓶挪开一些,避开了她坐过的位置。
被他惦记的桑晚晚,走到了凉亭那条山路,已看见被月白纱幔围住的凉亭。
方才看一眼,周围全是启国龙影卫壹营的人。
这会儿凉亭周围多了两拨人。
龙影卫贰营和叁营。
桑晚晚猜测,估计看完了她脉案,要看看她是不是实话实说。
她垂首,缓步朝凉亭而去,站在月白纱幔外,扬声,“安国太子东宫内侍桑夜,拜见陛下。”
“还不曾看见,便知我是陛下了?”
桑晚晚当然看见了,只是有点没看明白。
因为祁钰墨身份显示是,【启国前朝皇帝\/影祁:祁钰墨,性格疏阔,嗜勤政】
性格很好,嗜好更好,可身份有些奇怪。
什么叫前朝皇帝?
桑晚晚躬身回应,“回禀陛下……”
不等她说完,乖巧坐着的容拾柒,起身掀开了月白纱幔,“桑桑。”
可见他等了许久,有些焦急了。
爽朗笑声随之而起,祁钰墨几步走到桑晚晚面前,朝她伸出手,“脉案。”
桑晚晚从衣襟里摸出,故作惶恐不敢抬头,双手举起脉案。
等待祁钰墨接过去,单膝下跪,“奴才乃东宫内侍,理应贴身伺候太子。
可太子一时兴起,定要离宫玩乐,要求奴才带十七皇子前来启国。
奴才不敢抗命,若不是十七皇子,恐怕奴才早已惹怒太子,人头落地。
奴才知道此乃欺君大罪,可十七皇子性情纯善,一切事宜与他无关。
奴才斗胆,望陛下看在奴才救了启国肱股之臣顾允执的份上,处罚奴才,放过十七皇子。”
祁钰墨看着桑晚晚的脉案,其中一栏写着:净身果决,切除干净,能活到如今,也是命大。
启国太监不会如此,会派游医送上天阉幼童,或幼时手法阉制,若是年纪大些,或犯徒,也是留根,好活命。
虽说可能会有些侥幸遗留男性蓬勃,但启国太监每年都会查验一遍,完全不必担忧太监秽乱后宫。
所以桑夜随着安国太子前往,哪怕不是启国太监,也必须经过验身。
祁钰墨听过传言,桑夜十三岁才被带进宫,阉掉,竟然是果根全切,可见阉割之人多心狠,也可见桑夜这命之大。
他垂眸用怜悯目光盯着桑晚晚,“倒是个忠仆。
我早已听闻桑公公武功了得,忠心耿耿,一路更是不吝赐教,为人坦荡。
如今一见,果然令人心生欢喜。
好!很好!”
桑晚晚注意到了,他说我,而不是朕。
为何?
她尚未抬头回答,左右两侧,同时传来了破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