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煊虽然道袍破烂，脸上沾着黑灰，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没有丝毫力竭后的狼狈，反而带着一种拆解了复杂玩具后的意犹未尽。
他随手将那个瘪掉的红色塑料袋塞回百宝袋，拍了拍手上的灰，动作闲适得像刚逛完菜市场。
“啧，这冥灯手艺不太行啊，”他环视着周围崩塌的厂房屋顶和地面上仍在闪烁明灭的破碎符文。
凌煊语气带着专业的挑剔，“阵眼核心倒是够狠，可惜载体脆皮，能量回路也糙了点，节点衔接处至少有仨冗余设计，一看就是为了赶工偷懒了。”
他边说边弯腰，从一堆碎砖烂瓦里精准地拈起一小块尚未完全失去光泽的暗红色晶体碎片，在指尖捻了捻，感受着其中残存的暴戾能量。
“用怨念结晶做能量中转？路子太野，也不怕反噬自身。还不如我当年用雷击木搓的引雷针稳定。”
沈聿川站在他身侧，看着他这副评头论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拆了个劣质家电的模样，眼底那丝因战斗而凝结的冰霜悄然融化。
这才是凌煊，看似跳脱不羁，实则洞若观火，千年的阅历沉淀下的，是深入骨髓的掌控力。
他的沙雕和“离谱”手段，从来不是无奈之举，而是建立在绝对实力基础上游刃有余的挥洒。
“可有收获？”沈聿川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凌煊将那块晶体碎片抛了抛，随手丢开，仿佛那只是块普通的石子：“有点意思。”
凌煊转身对沈律川继续说道：“这‘星殒之痕’的引动原理，跟古籍里记载的‘九天星落禁术’有点像，但更阴损。”
“其中掺杂了大量生魂怨力和地脉死气，属于魔改乞丐版。看来幽泉那边，对正统星辰之力的理解也跑偏得厉害，尽走些歪门邪道。”
凌煊顿了顿，看向沈聿川，眼神清明：“不过，他们这次失败，下次只会更极端。那个冥灯跑之前看你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老板，你这门扉的吸引力，比我想象的还大。”
沈聿川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他目光扫过凌煊破烂的道袍：“可有受伤？”
“小意思，”凌煊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甚至扯了扯破口处，“就是可惜了这件道袍，跟了我好几年了，都穿出感情了。” 他嘴上说着可惜，脸上却没啥心疼的表情，显然存货不少。
凌煊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肚子：“收尾的来了。老板，鸡腿别忘了，我要吃炸的，裹面包糠的那种。”
“嗯。”沈聿川应道，看着凌煊那副理直气壮讨要奖励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两人没有等秦峰碰头，默契地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
将清理现场和撰写报告的麻烦事留给了异管局。
回到公寓，天色已近微明。
归尘不知何时醒了，正蹲在客厅的猫爬架顶端，优雅地舔着爪子。
它周身星辉流转，比之前更加凝实璀璨，显然之前的沉睡让它消化了不少能量。
归尘看到凌煊回来，只是懒懒地瞥了一眼，继续自己的清洁工作，姿态高傲，尽显深藏不露的风范。
凌煊啧啧两声：“看看，这才叫大佬范儿，受了点补益就端起来了。” 他嘴上吐槽，却顺手从百宝袋里摸出一颗蕴含着精纯灵力的玉石珠子，屈指一弹，精准地丢向归尘。
归尘脑袋一偏，轻松叼住珠子，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算是给了点回应。
沈聿川脱下沾染了灰尘的外套，看向凌煊：“接下来有何打算？”
凌煊瘫进沙发，翘起二郎腿。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着，残留的府君之力与自身能量在他指尖和谐流转，比之前熟练了许多。
“幽泉接连受挫，那个冥灯又跑了，短期内应该会蛰伏一下，舔舐伤口。不过，他们寻找门的动作不会停，只会更隐蔽。” 凌煊分析道，眼神通透，“咱们呢，一方面得盯着秦峰那边魂引石和千机阁的线索，另一方面…”
他坐直身体，看向沈聿川，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好奇和搞事的笑容：“老板，你对你们家那个门，真就一点头绪都没有？比如…它大概长啥样？在什么类型的地方？总不能真是个石头门吧？”
“并非实体之门。”沈律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更像是一种…规则的交汇点，存在于现世与冥土的夹缝，亦与现实星辰轨迹相连。其形态不定，入口亦无常形。唯有特定的‘钥匙’，与足够强大的‘引信’，才能在正确的时间与地点，将其短暂显化、叩开。”
凌煊听得若有所思：“规则交汇点…需要钥匙和引信…听起来就很高级，也很麻烦。” 他挠挠头，“那你这府君传承里，就没点地图什么的？”
“记忆残缺。”沈聿川言简意赅，“唯有靠近，或遇相关契机，方能触发些许感知。”
“得，跟我的情况半斤八两。”凌煊撇撇嘴，“看来想抄近道是没戏了，只能陪着幽泉那帮孙子玩躲猫猫，看谁先找到地方了。”
他虽这么说，脸上却不见丝毫气馁，反而跃跃欲试。
“无妨。”沈聿川转身，看向凌煊，眼神沉静而强大，“他们找他们的，我们准备我们的。主动权，未必在他们手中。”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并非盲目，而是源于对自身力量的认知，以及对身边这个看似不靠谱、实则底蕴深不可测的“钥匙”的信任。
凌煊与他对视，读懂了他眼中的意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没错！兵来将挡，水来我给它搞个过滤池！咱们就稳坐钓鱼台，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噼啪轻响：“困了困了，补个回笼觉。老板，记得我的炸鸡腿，睡醒就要看到！”
看着凌煊打着哈欠走向客卧的背影，沈聿川的目光久久没有收回。
凌煊躺在床上，并没有立刻入睡。
他闭着眼，灵觉却如同无形的触须，在定魂玉的辅助和沈聿川力量的潜移默化下，更加细腻地感知着周围。
他能“听”到隔壁沈聿川沉稳的心跳，能“看”到客厅归尘周身流淌的星辉轨迹，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城市某个遥远角落，一丝与之前冥灯气息同源、却更加深沉隐晦的波动。
他翻了个身，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冥灯…看来也没跑远嘛。这是在憋着坏，准备下一波呢。
不过，他一点都不急。
老祖宗他啊，有的是时间和手段，陪他们慢慢玩。
现在，睡觉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