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看完,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你奶奶...会为你骄傲的。”
徐情也点头:“虽然还很青涩,但抓住了那个时代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你理解了你奶奶想表达的东西——在巨大的时代洪流中,普通人如何守护自己微小的爱和理想。”
剧本进入修改阶段。与此同时,晚云工坊的主体改造完成了。老厂房的外立面被清洗干净,露出了原本的砖红色。内部按照现代摄影棚的标准重建,但保留了一些老物件作为装饰——老式的灯架成了走廊的照明,剪辑台的零件做成了艺术装置。
开业那天,陆云请了父亲、赵文华父子,还有电影圈的很多老朋友。秦朗也来了,他最近在筹备自己的新片,但听说晚云工坊开业,特意赶回来。
剪彩仪式上,陆云说:“这个地方,曾经是中国电影梦开始的地方之一。后来它沉寂了,荒废了。但现在,我们要让它重新做梦。做关于过去的梦,也做关于未来的梦。”
第一批入驻晚云工坊的,是几个青年导演的工作室。他们没钱租昂贵的商业园区,这里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安心创作的空间。陆云还设立了“晚云青年电影基金”,每年资助五部处女作长片。
工坊步入正轨后,陆云开始筹备《春风不度》的拍摄。导演他请了秦朗——经过这些年的沉淀,秦朗的技法更加成熟,而且他对那个年代有研究。
选角遇到了难题。年轻演员很难把握那个年代的气质,太演了假,不演又没味道。试镜了几十个人都不满意。
有一天,苏晓来探班念念,正好碰到试镜。她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小声对念念说:“这些人...怎么都像是在演‘那个年代的人’,而不是‘那个年代活着的人’。”
念念把这话转达给秦朗。秦朗若有所思,然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启用全新人,进行三个月的封闭训练,让他们真正“回到”六十年代。
训练营设在晚云工坊。演员们要学那个年代的礼仪、语言、甚至思维方式。他们读当时的报纸、看当时的电影、穿当时的衣服。秦朗还请来几位老一辈电影人,给他们讲当年的故事。
训练到第二个月时,奇妙的变化发生了。演员们不再“演”,他们开始真正理解那些年轻人的热情、迷茫和坚持。演技术员的男孩说:“我现在懂了,他们不是不知道风暴要来,是知道了,依然选择相信。”
《春风不度》开机那天,林早也来了。他看着复原的六十年代片场,眼圈红了:“晚晚要是能看到,该多好。”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但拍到一半时,出了意外——演女编剧的女孩,在拍一场情绪爆发的戏时,突然崩溃大哭,停不下来。她说:“我太理解这个角色了...她那么努力想写出真实,但真实太残酷了。”
秦朗没有喊停,就让摄影机一直开着。那场戏后来成了电影里最动人的段落之一。
与此同时,思思的康复有了突破。经过半年的复健,他可以慢跑了。虽然还不能踢球,但医生说他恢复得比预期好,未来也许能从事非竞技性的足球工作。
思思自己也想通了:“爸,妈,我可能成不了职业球员了。但我想学运动康复,以后帮助其他受伤的运动员。”
“你想好了?”徐情问。
“嗯,”思思点头,“这次受伤,我遇到了很好的康复师。他以前也是运动员,受伤退役后改学康复。他说,帮别人重新站起来,比自己站起来更有成就感。”
陆云摸摸儿子的头:“那就去学。需要什么,爸支持你。”
秋天的时候,《春风不度》杀青了。剪辑做了三个月,成片出来后,内部看片会上,很多老电影人都看哭了。他们说,这部电影里有他们年轻时的影子。
首映礼安排在晚云工坊的一号摄影棚。那天来了很多人,老一辈的,新一代的,都来了。电影放完后,掌声经久不息。
林早站起来,颤巍巍地说:“我妹妹...她要是能看到,该多高兴。”
陆云扶住舅舅,对着全场说:“这部电影,是我母亲林晚在六十年前开始写的。今天,由她的孙女续写完成,由她的儿子监制,由一群热爱电影的年轻人演绎。这也许就是电影的意义——跨越时间,连接不同世代的人,让未完成的故事,终于有了回响。”
散场后,陆云和徐情站在工坊的院子里。秋夜的天空很高,星星很亮。
“妈会看到的吧?”陆云轻声问。
“一定会的,”徐情握住他的手,“在天上,和所有爱电影的人一起看。”
远处,念念在和秦朗讨论剧本的细节,思思在帮康复师整理器材,安安坐在台阶上画画——画的是今晚的星空,还有星空下的人们。
秦朗的新电影《哑光》在筹备阶段就遇到了麻烦。
这是一部讲述地下摇滚乐队的电影,秦朗想把主角团都启用真正会乐器的年轻演员。选角进行了三个月,试镜了上百人,要么是演技过关但乐器零基础,要么是乐手但面对镜头就僵硬。制片人老陈急得嘴上起泡:“秦导,要不咱们改改,让演员假弹,后期配音?”
“不行,”秦朗盯着监视器里刚试镜完的吉他手,“假弹的眼神不对。你见过真正在舞台上弹琴的人吗?整个灵魂都在弦上。”
“可时间不等人啊!下个月必须开机,不然赶不上明年的电影节。”
秦朗没说话,抓起外套出了门。他开车去了晚云工坊——陆云最近在那儿搞了个“青年导演扶持计划”,每周都有新人带着作品来交流。
工坊的放映室里正在放一部纪录片,讲的是北京地下音乐圈的现状。片子拍得很粗糙,但有一种野蛮生长的力量。片尾字幕升起时,秦朗注意到导演的名字:夏知微,二十二岁,电影学院摄影系大三学生。
他找到了在角落收拾器材的女孩。短发,穿一件oversize的黑色t恤,脖子上挂着耳机,手指上有练习吉他磨出的茧。
“夏知微?”秦朗问。
女孩抬头,眼睛很大,眼神里有种警惕的疏离:“秦导?我认识您,我是您的影迷。”
“纪录片拍得不错。你怎么接触到这些乐队的?”
“我自己就在乐队里,”夏知微扯了扯嘴角,“贝斯手。拍这片子是因为...想给那些快坚持不下去的兄弟留个记录。”
秦朗心里一动:“你会演戏吗?”
“不会,”夏知微直截了当,“但我可以学。”
第二天,夏知微出现在了《哑光》的试镜现场。她要试的是女二号,一个沉默寡言但弹得一手好贝斯的女孩。没有台词,就一段三分钟的即兴演奏。
她接过道具贝斯,试了试音,然后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整个人气场都变了。她开始弹一段原创的旋律,低沉、压抑,像困兽的低吼。弹到一半,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砸在琴弦上,但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反而更用力了。
演奏结束,现场安静了几秒。秦朗问:“刚才在想什么?”
“想我原来的乐队,”夏知微擦掉眼泪,“解散那天,主唱说,这个时代不需要真音乐了。我不信。”
“留下吧,”秦朗说,“这个角色是你的。”
夏知微就这样进了组。但她不知道,她的生活即将被彻底改变。
与此同时,晚云工坊里,陆云正在见一个特殊的访客——国内最大的偶像经纪公司“星途娱乐”的cEo,李泽宇。这人四十出头,穿定制西装,戴金丝眼镜,笑容得体得像丈量过。
“陆总,久仰,”李泽宇递上名片,“我们公司最近在筹备一档大型选秀节目《星光计划》,想和晚云工坊合作,借用场地和部分设备。当然,费用不是问题。”
陆云接过名片,没立刻答应:“选秀节目?我们这里主要是做电影...”
“电影也需要新鲜面孔嘛,”李泽宇笑,“而且我们可以深度合作——节目里出来的优质练习生,优先参演晚云工坊的项目。双赢。”
听起来很合理。但陆云隐隐觉得不对劲。他让助理去查了查“星途娱乐”的背景,发现这家公司以严苛的训练和霸王合同闻名,去年还闹出过练习生抑郁退赛的新闻。
“先看看他们的节目方案再说。”陆云谨慎地回复。
三天后,《星光计划》的导演组带着厚厚的方案书来了。节目设定很宏大:一百个练习生,封闭训练三个月,最后选出七人成团。全程直播,二十四小时无死角。
导演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叫周婷,说话语速很快:“我们要做的是真实的造星过程,让观众看到这些孩子如何从素人蜕变成偶像。所以需要绝对真实的环境——晚云工坊这种有历史感的场地,特别符合我们想要的‘梦想开始的地方’这种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