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艳喜欢一个人在家时的感觉。
尤其是夏天，当她把所有窗帘都拉上，空调调到二十三度，然后一件件脱掉衣服时，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感让她上瘾。她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在厨房里准备简单的晚餐，甚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全都一丝不挂。这是她的小秘密，连最好的闺蜜都不知道。
但最喜欢的，还是站在浴室的镜子前。
那是一面几乎占据整面墙的大镜子，前任房主留下的。唐艳第一次看房时就爱上了这面镜子，它让狭小的浴室显得宽敞明亮。每天洗完澡，她都会站在镜子前，用毛巾擦干身体，然后欣赏自己二十八岁的身体——匀称的曲线，白皙的皮肤，还有那张不算惊艳但足够精致的脸。
\"真漂亮。\"她常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直到那个星期三的晚上。
唐艳记得很清楚，那天她加班到九点多才回家，疲惫不堪。她迅速脱掉衣服，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像往常一样站在镜子前擦身体。浴室里水汽氤氲，镜面蒙着一层薄雾。她用手擦出一片清晰，看到自己泛红的脸颊和湿漉漉的头发。
就在那时，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镜中的自己似乎比她慢了一拍。当她抬手将头发拨到耳后时，镜中的动作明显滞后了零点几秒。唐艳皱起眉头，凑近镜子，又试了一次——这次动作很慢，镜中的影像同步了。
\"眼花了。\"她自言自语，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转身去拿身体乳。
转身的瞬间，她似乎看到镜中的自己——仍然面对着她。
唐艳猛地转回去，心跳加速。镜子里只有她惊愕的倒影，和她同步地转身。她盯着镜子看了足足一分钟，什么异常也没发生。
\"太累了。\"她摇摇头，挤出一些乳液涂抹在手臂上，决定早点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唐艳刻意避免在浴室停留太久。她依然裸体在家活动，但经过镜子时总是匆匆一瞥就移开视线。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挥之不去，尤其是在深夜，当她独自穿过黑暗的客厅去上厕所时，总觉得浴室方向有什么在等待她。
周五晚上，唐艳决定直面自己的恐惧。她站在镜子前，脱掉睡衣，直视镜中的自己。
\"看着我，\"她命令道，\"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镜中的唐艳也这样质问着她，嘴唇同步翕动。唐艳仔细观察每一个细节——眼睛、鼻子、嘴巴、脖子上的小痣——全都一模一样。她松了口气，开始刷牙。
刷到一半时，她对着满嘴泡沫做了个鬼脸。镜中的她也做了同样的表情。然后唐艳吐掉泡沫，漱口，擦嘴，露出一个微笑。
镜中的微笑比她多持续了两秒钟。
唐艳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瞪大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收起笑容，而现实中的她早已面无表情。她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洗衣篮。
\"这不可能...\"她低声说，声音颤抖。
镜中的唐艳歪了歪头，似乎在倾听。然后——同步恢复了。唐艳快速眨眼，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她鼓起勇气再次微笑，这次镜中的反应完全正常。
但当她关上灯离开浴室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仿佛镜中的目光穿透了黑暗和墙壁，黏在她的背上。
周末，唐艳约了闺蜜小聚，故意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家。她需要证明给自己看，那些都是疲劳和想象力的产物。打开家门时，公寓一片漆黑，只有浴室的门缝透出一线光亮。
\"我明明关了灯的...\"唐艳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啪地打开客厅的灯。
浴室的门半开着，里面的灯确实亮着。唐艳记得很清楚，早上出门前她检查过所有电器。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浴室，从门缝往里看——镜子反射着顶灯的光芒，看起来毫无异常。
唐艳推开门，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她面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她伸手关掉水龙头——它正在滴水，虽然只是很小的水流。
\"奇怪...\"她不记得早上用过这个水龙头。
就在她思考时，镜中的影像突然模糊了一瞬，就像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闪烁。唐艳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到墙边。镜面恢复了正常，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镜中唐艳身后的浴室背景比她实际所在的浴室暗了许多，仿佛光线被什么东西吸收了。而且，镜中的空间似乎比她所在的真实浴室更深，在边缘处扭曲成不可能的弧度。
最可怕的是，唐艳现在确信无疑——镜中的自己没有眨眼。
现实中的唐艳眨了眨眼，镜中的她依然睁着眼睛。唐艳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洗手台才没有跌倒。当她再次看向镜子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镜中的她也扶住了洗手台，同步眨着眼。
\"够了！\"唐艳大声说，声音在浴室里回荡，\"我受够了！\"
她抓起浴巾裹住身体——这是几天来第一次在家穿衣服——然后冲进卧室，锁上门，把所有灯都打开。她坐在床上，紧盯着卧室门，生怕有什么东西会从浴室方向过来。
凌晨三点，唐艳终于抵挡不住困意，蜷缩在床上睡着了。她梦见自己站在镜子前，而镜中的自己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
周日，唐艳决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她去了家居市场，买了一把锤子。回家的路上，她不断告诉自己，只要砸碎那面镜子，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但当她站在镜子前，举起锤子时，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镜中的唐艳也举着锤子，但表情...不一样。那是一种近乎愉悦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闪烁着唐艳从未见过的光芒。
\"你想让我砸碎它，\"唐艳突然明白了，\"这样你就能出来了。\"
镜中的影像没有否认，只是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微笑。唐艳的手开始发抖，锤子变得越来越重。最终，她放下手臂，锤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镜中的唐艳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才同步放下手臂。
唐艳转身逃出浴室，这次她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她抓起手机，想打电话求助，却发现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在——当然——浴室里。
接下来的三天是唐艳人生中最漫长的日子。她开始穿衣服在家活动，尽量避免看任何反光的表面。晚上她睡在客厅沙发上，远离浴室。白天上班成了她的避难所，尽管她魂不守舍的状态引起了同事的注意。
周三晚上，唐艳终于崩溃了。她需要洗澡，身上已经黏糊糊的很难受。她决定速战速决——打开所有灯，放好换洗衣物，然后五分钟内洗完。
热水冲在身上时，唐艳稍微放松了一点。她闭上眼睛，让水流冲走几天的疲惫。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轻响——像是手指敲击玻璃的声音。
唐艳僵住了，水继续冲刷着她的身体。她不敢睁开眼睛，但更不敢不看。最终，她慢慢转过头，看向镜子。
镜面完全被水汽覆盖，只有她刚才擦过的一小块是清晰的。在那片清晰中，有一个手印——不是她的，更大，手指更修长，像是男人的手。
唐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关掉水龙头，抓起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就想往外跑。但她停住了——有什么东西在镜子上写字。水汽凝结成水滴，在镜面上蜿蜒流下，形成歪歪扭扭的字母：
\"看\"
唐艳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死死盯着那个字。更多的水滴滑落，形成新的笔画：
\"我\"
最后一个字出现时，唐艳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们\"
\"看我们\"
唐艳转身就跑，但地面湿滑，她摔倒了，膝盖重重磕在瓷砖上。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顾不上这些，挣扎着爬起来。就在这时，她听到镜面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她不该回头的，但她还是回头了。
镜子完好无损，但镜中的影像...不是她。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比她高大，站在本应是她的位置。更可怕的是，那个轮廓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正在从镜子的另一侧走向表面。
唐艳终于找回了声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踉跄着冲出浴室，赤裸的身体上还挂着水珠。她甚至没停下来拿钥匙，直接拉开公寓门，冲向走廊。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触碰了她的臀部。
唐艳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公寓楼。她疯狂地拍打着邻居的门，哭喊着求助。当第一扇门打开时，她瘫软在地上，语无伦次地指着自己的公寓。
\"镜子...里面有东西...它摸了我...\"她抽泣着说。
邻居们困惑地看着这个赤身裸体、歇斯底里的年轻女人，有人拿来毯子裹住她，有人打电话报警。但当警察和几个胆大的邻居进入她的公寓检查时，他们只看到一面普通的浴室镜子，映出他们困惑的脸。
\"女士，镜子里什么也没有。\"警察无奈地说。
唐艳知道他们不会相信。她裹紧毯子，颤抖着，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因为她知道——那个东西已经从镜子里出来了，现在正藏在某个地方，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