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拖着行李箱走进城中村时，天已经黑了。狭窄的巷道两侧是挤挤挨挨的老旧楼房，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水泥。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头顶交错，几只飞蛾围着昏黄的路灯打转。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不知从哪飘来的腐臭。
\"就是这栋。\"中介小张指了指面前这栋五层的老楼，外墙爬满了青黑色的霉斑，铁门锈迹斑斑，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谢飞皱了皱眉。他在网上看到的照片明明很干净明亮，价格也便宜得不可思议。但眼下他刚被公司裁员，存款见底，实在没得挑。
\"三楼，302室。房东就住在隔壁301，有事可以直接找他。\"小张递过钥匙，眼神闪烁，\"房租已经付了三个月押金，水电费自理。\"
楼道里的感应灯时亮时灭，谢飞借着手机的光亮爬上楼梯。每走一步，木质楼梯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上的涂鸦和不明污渍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302室的门锁有些生锈，谢飞费了些力气才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年的霉味，混合着某种他说不上来的古怪气味——像是中药和什么东西腐败的味道。他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老旧的日光灯管闪烁几下才勉强亮起，发出嗡嗡的电流声。
房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小，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墙壁上满是裂纹，天花板角落结着厚厚的蜘蛛网。最让他不舒服的是，整个房间异常潮湿，墙纸已经发黄卷边，摸上去有种黏腻的触感。
谢飞放下行李，走到窗前想开窗通风。窗户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他用力一推——
\"新来的租客？\"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谢飞猛地转身，差点撞到站在门口的人。那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皮肤像干枯的树皮，布满老年斑。他穿着一件灰扑扑的中山装，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异常明亮，直勾勾地盯着谢飞。
\"我是房东，姓陈。\"老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晚上十点后不要吵闹，垃圾要分类，水电费月底交。\"
谢飞点点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寒意。老头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与衰老的外表格格不入。
\"你一个人住？\"老头又问，目光在谢飞身上逡巡。
\"是的。\"谢飞简短地回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老头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好，很好。\"他转身离开，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谢飞关上门，长舒一口气。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也许是这栋老楼太过阴森，也许是那个房东的眼神太过诡异。他摇摇头，决定先收拾行李。
夜深了，谢飞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房间出奇的安静，连虫鸣声都没有，只有水管偶尔传来的滴答声。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
梦里，他看见房东老头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根红线，一端系在他的手腕上，另一端消失在黑暗中。老头嘴里念念有词，红线开始泛出诡异的红光...
谢飞猛地惊醒，浑身冷汗。窗外天已微亮，他看了看手机，才凌晨四点。那个梦太过真实，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什么都没有，但皮肤上却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接下来的几天，谢飞总觉得精神不振，明明睡了很久却依然疲惫。更奇怪的是，他开始注意到一些细节：房东老头似乎从不外出，301室的门总是紧闭，偶尔能闻到从中飘出的古怪药香；楼道里的感应灯在他经过时总会闪烁不定；半夜时分，他常被隔壁传来的低语声惊醒，那声音不像是在说话，倒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第五天早晨，谢飞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眼下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脸色苍白得吓人。他以为是新环境不适应，决定去买些营养品补补。
超市里，收银员盯着他看了许久：\"先生，您脸色很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谢飞勉强笑笑：\"可能是没休息好。\"
\"您看起来比上次来老了很多。\"收银员小声嘀咕。
这句话让谢飞心头一紧。他仔细回想，自己上周才搬来，这是第一次来这家超市。收银员怎么会说\"上次\"？
回到出租屋，谢飞决定彻底打扫一下房间。当他搬开床垫时，发现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红色颜料画着奇怪的符号，中间写着一个名字——是他的名字，谢飞。
他的手开始发抖。这不是普通的纸，看起来像是某种符咒。更可怕的是，纸上的红色颜料闻起来有股铁锈味...像是血。
谢飞想起小时候奶奶讲过的故事，关于\"借寿\"的邪术——有些懂邪门歪道的人，会通过符咒和仪式偷取他人的寿命来延长自己的生命。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却无法解释这几天身体的异常变化和那个诡异的梦。
当晚，谢飞假装入睡，实际上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午夜刚过，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301传来，接着是轻微的开门声。他悄悄起身，透过猫眼看到老头佝偻的背影正往楼下走。
谢飞等了几秒，轻轻打开门跟了上去。楼道里一片漆黑，他不敢开手机灯，只能摸着墙慢慢往下走。老头的身影在一楼拐角处消失，谢飞跟过去，发现那里有一扇他从未注意到的门——像是通往地下室。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红光。谢飞屏住呼吸，推开门缝往里看——
地下室里点着几根红蜡烛，墙上贴满了黄纸符咒。房东老头跪在一个小祭坛前，祭坛上摆着几个小布偶，每个布偶上都贴着纸条。谢飞眯起眼睛，看清了最近的那个布偶上贴的正是他的名字。
老头面前放着一面古旧的铜镜，他正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手里捏着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端系在写有谢飞名字的布偶上。随着老头的咒语，红线开始泛出诡异的红光，而镜中的倒影——那根本不是老头现在的模样，而是一个年轻许多的男人！
谢飞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收银员说他\"上次来老了很多\"，为什么这几天自己迅速憔悴——老头在偷他的寿命！
他悄悄退回楼道，心脏狂跳。回到房间后，谢飞立刻锁上门，开始在网上搜索\"借寿\"、\"偷寿命\"等关键词。搜索结果让他毛骨悚然——这是一种流传已久的邪术，施术者通过符咒、红线等媒介，将受害者的生命能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必须阻止他。\"谢飞咬着指甲思考对策。根据他查到的资料，这种邪术需要定期补充，通常是在月圆之夜。他看了看日历，三天后就是农历十五。
第二天，谢飞借口工作去了市图书馆，查阅更多关于民间邪术的书籍。在一本发黄的《中国巫术考》中，他找到了破解之法：施术者的媒介（如红线、布偶等）必须被毁，而且最好是在施术过程中，用镜子反射邪术，使其自食其果。
谢飞买了一把小剪刀和一面手持镜，又去中药店买了朱砂——据说可以辟邪。他计划在月圆之夜，等老头开始仪式时潜入地下室。
等待的三天里，谢飞的状态越来越差。他照镜子时惊恐地发现，自己眼角出现了细纹，头发中夹杂了几根明显的白发，就像在短短几天内衰老了十岁。而房东老头看起来却精神了许多，背似乎没那么驼了，脸上的皱纹也少了些。
农历十五终于到了。谢飞假装早早睡下，实际上衣服都没脱，剪刀和镜子就藏在口袋里。午夜时分，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等老头下楼后，谢飞悄悄跟上。
地下室的门依然虚掩着，红光从门缝透出。谢飞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老头背对着门跪在祭坛前，铜镜摆在面前，红线已经系在了谢飞的布偶上。蜡烛的光映在墙上，那些符咒仿佛在蠕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腐臭味。
谢飞蹑手蹑脚地靠近，心跳声大得他担心会被老头听见。就在老头开始念咒语，红线泛起红光的那一刻，谢飞猛地冲上前，用剪刀剪断了红线！
\"谁？！\"老头惊怒转身，看到是谢飞时，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你怎么——\"
谢飞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掏出镜子对准了铜镜。两面镜子相对，烛光在镜面间无限反射，形成一个光的隧道。老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想要扑上来，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我知道你在偷我的寿命！\"谢飞大喊，\"现在该结束了！\"
老头面容扭曲，突然抓起祭坛上的铜镜砸向谢飞。谢飞侧身躲过，铜镜砸在墙上碎裂。就在这一刻，地下室里的蜡烛全部熄灭，只剩下谢飞手中的镜子还在反射微弱的月光。
老头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皱纹像藤蔓一样爬满他的脸。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手指抓挠着自己的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钻出来。
\"不...不！\"老头的声音变得嘶哑，\"我还没...活够...\"
他的皮肤开始龟裂，像干涸的土地一样裂开无数细缝，却没有血流出来。谢飞惊恐地看着老头迅速衰老，最终变成一具干尸般的躯体，倒在地上不动了。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谢飞颤抖着打开手机灯，照向老头的尸体——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了，更像是一具风化了数十年的干尸，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骨架上。
墙上贴着的符咒纷纷脱落，化为灰烬。谢飞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布偶，用蜡烛烧掉了它。随着布偶化为黑烟，他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回到了体内。
谢飞跌跌撞撞地跑出地下室，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大口喘气。他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气色似乎好了一些，但那些新增的皱纹和白发依然存在。
第二天清晨，谢飞报了警，声称发现房东死在地下室。警察到来后，对老头的\"尸体\"状态感到震惊，法医初步判断是自然衰老死亡，尽管从身份证上看老头只有七十多岁，尸体状态却像百岁老人。
在搜查301室时，警察发现了一本发黄的笔记本，记录着几十年来租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名和日期。谢飞偷偷瞥了一眼，发现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已取\"或\"未取\"，而最近的几个名字后都是\"已取\"，包括他自己的名字。
\"这老头真是个怪人。\"一个警察摇头道，\"看样子他记录每个租客的信息。\"
只有谢飞知道真相。搬离那栋楼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下室的方向。虽然老头死了，但他仍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留在了自己体内——也许是那些被偷走的寿命没有完全回来，也许是邪术的阴影仍未散去。
回到新租的公寓，谢飞站在明亮的镜子前，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容和早生的华发。他伸手摸了摸眼角的皱纹，不知道它们是否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还是会永远提醒他那段恐怖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