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谷东麓的雪松林,瞬间被血腥与怒吼填满。
随着顾衡那一声冰冷的“杀”字,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石岩等银狼族战士早已憋足了怒火,此刻如同挣脱锁链的凶兽,咆哮着冲向阵脚大乱的雪隼族!沉重的骨矛、锋利的爪牙撕裂空气,带着复仇的狂啸!
雪隼族虽然被顾衡那惊天一箭震慑了心神,又在暗处偷袭被诡异化解的惊骇中未定,但骨子里的凶悍也被激发。
翎羽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脸上恐惧未消,但更多的是被羞辱的狂怒:“挡住他们!飞起来!用冰锥!”
灰白色的羽翼纷纷展开,试图升空占据空中优势。然而,银狼族的速度和近身搏杀能力是雪隼族无法比拟的。地面瞬间成了绞肉场!利爪撕裂羽毛皮甲,带出血肉;骨矛洞穿试图俯冲的雪隼战士,将其狠狠钉在地上!惨叫声与怒吼声、骨骼碎裂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云霄,洁白的雪地迅速被刺目的猩红浸染。
高坡之上,顾衡如同冰冷的战争图腾,屹立不动。他没有再亲自下场,那双翻涌着熔岩的银灰色眼眸,锐利如鹰隼,穿透混乱的战场和纷飞的雪花,死死锁定在侧后方那片茂密的灌木丛。他能感觉到,那抹狡黠的气息并未离去,反而如同蛰伏的猎手,在暗处窥伺。
灌木丛的阴影里,苏妩背靠着冰冷的树干,狐狸眼紧紧盯着战场。她体内澎湃的妖力在刚才挡下三道冰锥后消耗不少,但剩下的依旧足以让她游刃有余。她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与风雪、与松林的寒意融为一体,仿佛只是雪地里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胶着在那个银白色的身影上。看着他如定海神针般稳定着狼族的军心,看着他冷漠地扫视战场,每一次目光移动都精准地捕捉到战局的关键点。
“甜甜,分析战场能量波动,标记对顾衡有威胁的攻击点。”苏妩在意识里冷静下令。
【是!宿主!】甜甜的声音带着紧张和一丝兴奋,【三点钟方向,雪松中段,一名雪隼族战士在凝聚强力冰锥,目标疑似族长!九点钟方向地面,两名雪隼战士佯攻石岩,实则在为空中同伴制造偷袭族长侧翼的机会……】
苏妩的指尖悄然捻动,一丝微不可察的粉色法力在指间流转。
战场中。
一名雪隼战士借着同伴的掩护,悄然攀爬到一棵雪松中段,手中凝聚出一根远比寻常粗大、闪烁着危险蓝芒的冰锥,目标死死锁定高坡上的顾衡。他嘴角咧开狞笑,正要全力掷出!
“嗯?”他突然感觉脚下一滑!低头一看,自己踩着的、覆盖着薄冰的树枝根部,不知何时竟变得异常光滑,仿佛抹了一层无形的油!他重心瞬间失衡,凝聚的冰锥脱手而出,歪歪斜斜地射向旁边一棵无辜的雪松,“咔嚓”一声插在树干上。
“该死!”他咒骂着试图稳住身形,却被下方一名眼尖的狼族战士抓住破绽,一根投矛呼啸而至,将他狼狈地逼下了树。
另一边,两名雪隼战士正凶狠地夹击石岩,逼迫他露出破绽。高空中,另一名雪隼战士看准时机,如同捕食的猎鹰,收敛羽翼,带着刺耳的尖啸,锋利的爪刃直扑顾衡毫无防备的右肩!速度极快!
顾衡仿佛毫无所觉,依旧冷冷注视着翎羽的方向。
就在那利爪即将撕裂顾衡兽皮的刹那——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风雪同色的粉色气流,如同最灵巧的蛇,后发先至,精准地缠上了那雪隼战士挥出的手腕!
那雪隼战士只觉手腕猛地一沉,一股奇异的酥麻感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凝聚的力量骤然溃散!挥爪的动作顿时变形、迟滞!如同电影慢放!
顾衡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左臂看似随意地后甩!
“嘭!”
一声闷响!顾衡的手肘如同铁锤,狠狠撞在那雪隼战士迟滞挥下的手腕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啊——!”那雪隼战士发出凄厉的惨叫,整个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失去平衡,打着旋儿狠狠砸向地面,溅起大片雪泥,瞬间被几名扑上来的狼族战士淹没。
灌木丛后,苏妩轻轻吁了口气,指尖的粉芒悄然散去,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深藏功与名。
高坡之上,顾衡的银灰色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一闪而逝。他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扫过那雪隼战士坠落的轨迹,以及那瞬间消散的、极其微弱却熟悉的玫瑰甜香。他紧握骨弓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战斗呈现一边倒的态势。狼族本就骁勇善战,又有族长如同定海神针般坐镇,加上某个“神秘帮手”在暗处精准地化解着对顾衡的致命威胁,雪隼族很快溃不成军。翎羽见势不妙,在亲卫拼死掩护下,狼狈地展开羽翼,发出一声尖啸,带着残余的几名手下冲天而起,头也不回地朝着冰谷深处逃窜,连狠话都来不及放。
“追!”石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怒吼道。
“不必。”顾衡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穷寇莫追,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是!族长!”石岩虽然不甘,但还是立刻领命。
顾衡的目光,终于从那片溃逃的灰点身上收回,缓缓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转向了侧后方那片沉寂的灌木丛。他高大的身影从高坡上一步步走下,步伐沉稳有力,踏碎积雪,朝着那个方向径直走去。周围的狼族战士敬畏地让开道路,无人敢上前打扰。
灌木丛后,苏妩心头警铃大作!来了!
她瞬间收敛起所有的法力波动和看戏的狡黠,身体微微蜷缩,双手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开始小幅度地、极其逼真地颤抖起来。狐狸眼里瞬间蓄满了水光,眼尾那抹嫣红的美人痣在凌乱的发丝间若隐若现,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脚步声停在灌木丛前。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风雪,也带来一股混合着血腥、冰雪和他自身冷冽气息的强大压迫感。
苏妩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像只被猛兽逼到角落的幼兽,发出细弱蚊蝇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呜咽声:“呜……”
顾衡沉默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银灰色的眼眸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剖开。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残留的、为了抵挡冰锥而消耗法力的微弱波动,也能“看”穿她此刻瑟瑟发抖、泫然欲泣的模样下,那颗狡黠如狐、还在飞速转动的心。
“出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
苏妩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一哆嗦,这才怯生生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张小脸上沾着几点飞溅的雪沫,眼眶通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将落未落。狐狸眼里盛满了惊惶、害怕和无措,水光潋滟地望着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夫……夫君……”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又软又糯,充满了后怕,“好……好可怕……好多血……妩儿好怕……”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想要朝顾衡的腿边靠去,寻求庇护。
顾衡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表演。
苏妩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仿佛被他冰冷的目光冻住。她小嘴一瘪,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雪地上,晕开小小的水痕:“夫君……别生气……妩儿不是故意不听话的……呜呜……妩儿一个人在洞里……好冷……好黑……听到外面有打斗声……更……更害怕了……想着夫君在这里……就想离夫君近一点……哪怕远远地看着也好……呜呜……妩儿知道错了……夫君别不要妩儿……”
她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肩膀剧烈地抽动着,那份委屈和依赖几乎要溢出来。每一滴眼泪,每一声呜咽,都在诉说着她的“情非得已”和“深切担忧”。
顾衡依旧沉默,只是那冰冷的眸光深处,熔岩翻滚得更加剧烈。他看着她哭得通红的鼻尖,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看着她眼中那份刻意放大的惊惧……还有那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藏在泪光下的狡黠。
半晌,就在苏妩以为自己的眼泪攻势快要失效,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晕倒”时——
一只带着薄茧、沾染着些许血腥和冰雪气息的大手,突然伸了过来。
不是安抚,也不是拥抱。
那只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甚至有些粗暴地,一把揪住了苏妩后颈的兽皮衣领!
就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偷偷溜出窝的小狐狸。
“啊!”苏妩短促地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直接从灌木丛里提溜了出来!双脚瞬间离地!
顾衡甚至懒得弯腰,就这么单手拎着她,如同拎着一件没有重量的行李。苏妩像只被命运扼住后颈的猫,四肢在空中徒劳地扑腾了一下,所有的眼泪和委屈瞬间僵在了脸上,只剩下纯粹的错愕和一丝被识破的慌乱。
“怕?”顾衡拎着她,微微侧头,银灰色的眼眸近距离地锁住她瞬间呆滞的狐狸眼,冰冷的鼻息几乎喷在她的脸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危险意味,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她的耳朵里:
“我看你刚才,看得挺开心?”
苏妩:“……” 装可怜计划,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