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持续肆虐,大洞穴成为了隔绝死亡风暴的唯一孤岛。石锅里那融合了赤焰果暖意的神奇肉汤,其效果远超苏妩的预期。它不仅驱散了彻骨的寒意,更仿佛点燃了族人们体内的生机之火。一碗热汤下肚,疲惫和麻木一扫而空,连眼神都变得明亮了几分。苏妩的名字,连同那锅散发着红晕的汤,在每一个狼族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她不仅是族长赋予权力的夫人,更是能在绝境中带来温暖和希望的神奇存在。
顾衡将苏妩重新锁在怀中,那声低沉而充满占有欲的“很好”,如同烙印,宣告着她价值被认可的同时,也宣告着她被更牢固地禁锢在他的羽翼之下。苏妩温顺地依偎着,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比汤更炽热的体温,心中却异常清明。
接下来的几天,暴风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狂暴。洞穴成了唯一的避风港,食物储备和燃料的消耗速度惊人。顾衡带来的新鲜猎物早已消耗殆尽,只剩下那些速冻的肉块。冰晶薯和雪绒草也在减少。气氛重新变得压抑,饥饿和寒冷如同无形的猛兽,再次开始啃噬人们的意志。
在顾衡默许甚至带着审视的目光下,苏妩开始更深入地“指挥”起洞穴内的食物处理和烹饪。
“玛嬷,”苏妩指着那些冻得硬邦邦、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肉块,“这些冻肉直接煮太腥了,也硬。得先‘醒’一下。” 她示意玛嬷将肉块放在靠近火塘(但非直接炙烤)的温暖处,让冰霜缓慢融化,血水自然渗出滴落。
“莉亚,麻烦你把这些雪绒草的老叶挑出来,只用最嫩的芯。”她指导着年轻的雌性,“老叶太苦,嫩芯焯一下水,苦味会淡很多,还能保留那种特殊的暖意。”
“还有那些风干的雪兔肉,”苏妩拿起一块硬得像石头的肉干,“太柴了,直接煮咬不动。得先用雪水泡软,然后……撕成细丝,这样煮汤更容易入味。”
她的指令清晰、细致,完全不同于狼族以往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每一次微小的调整,都带来了显着的效果:醒过的冻肉腥味大减,肉质也稍微软化;处理过的雪绒草苦涩感降低,口感更佳;撕成丝的雪兔肉干在汤中重新焕发活力,变得柔韧适口。
虽然没有赤焰果那样的神效,但食物口感和可接受度的显着提升,在物资匮乏、人心惶惶的当下,无疑是巨大的安慰。族人们看向苏妩的目光,从最初的敬畏崇拜,逐渐增添了越来越多的信任和依赖。她总能想到办法,让有限的食物变得不那么难以下咽,甚至……有点好吃?
然而,苏妩的目标远不止于此。
机会很快来了。
存放速冻肉块的角落,温度似乎比其他地方稍高(可能是靠近某处不够严密的石缝),有几块边缘的肉出现了轻微的腐败迹象,散发出难以忽视的酸败气味。这在食物极度珍贵的当下,是巨大的损失,也引发了小小的恐慌。
“坏了!这几块肉不能吃了!”负责看管食物的老狼人痛心疾首。
族人们围拢过来,看着那几块微微变色、散发异味的肉,脸上都露出绝望和惋惜。每一块肉,都可能是活下去的希望。
顾衡也走了过来,眉头紧锁。银灰色的眼眸扫过腐败的肉块,又看向站在人群中的苏妩。
苏妩脸上适时地露出凝重和思索的神情。她走上前,不顾那难闻的气味,仔细看了看腐败的程度,又凑近嗅了嗅。
“夫君,玛嬷,”她抬起头,狐狸眼里闪烁着一种“或许可以试试”的光芒,“这些肉……边缘坏了,但里面的肉芯看着还没完全变质。直接丢掉太可惜了。我……我想到一个家乡处理稍微不新鲜肉的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希冀。
“夫人您说!”玛嬷立刻接口。
“需要几样东西,”苏妩语速不快,似乎在回忆,“干净的雪水,要很多。还有……之前收集的那些,味道比较冲的野葱根,还有那种叶子像锯齿、闻着有点辛辣的冰刺草,越多越好。” 这些都是她之前“运气好”带着采集队找到的,被当作普通野菜囤积着。
族人立刻行动起来。很快,一大盆干净的雪水和一大捧野葱根、冰刺草被送到苏妩面前。
苏妩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异常稳当的手腕。她先将腐败最严重的外层肉彻底削掉丢弃,然后将剩下的肉块切成尽可能薄的片。接着,她将肉片放入盛满冰冷雪水的大石盆中,用力揉搓、抓洗!血水和部分腐败产生的粘液被洗出,肉片的颜色逐渐由暗沉变得粉白一些。
反复换水清洗了几遍后,苏妩将洗净的肉片捞出沥水。然后,她拿起那些野葱根和冰刺草,用骨臼用力捣碎,挤出深绿色的汁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气味极其辛辣刺鼻的草汁。她将沥干水的肉片倒入这浓稠的草汁中,加入少许盐粒(这是狼族非常珍贵的调味品),用手用力抓拌揉捏,确保每一片肉都均匀地裹上这层浓烈的“外衣”。
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不少族人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疑惑地看着苏妩。
“这样……能行吗?”莉亚小声嘀咕。
苏妩没有解释,只是将腌制好的肉片放在一旁。“需要腌一会儿,让味道进去。”她说完,便去清洗双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寻常事。
一个时辰后,苏妩再次过来。她让人将火塘的火拨旺,架上烤架。然后,她将那些裹着深绿色草汁、气味依旧浓烈的肉片,一片片摊开放在烤架上炙烤。
“滋滋滋……”
高温之下,神奇的变化发生了!那刺鼻的草腥气在火焰的炙烤下迅速转变!辛辣感被激发,与肉类的油脂香气发生奇妙的融合,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霸道的辛香!那浓烈的绿色草汁在高温下迅速脱水、焦化,在肉片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焦脆的深色“铠甲”,牢牢锁住了内部的肉汁!
浓郁的、带着奇异辛香和焦香的烤肉味,瞬间压倒了之前所有的酸败气息,霸道地充斥了整个洞穴!这香气如此独特,如此浓烈,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诱惑力,让所有闻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肚子咕咕作响!
当第一片烤好的肉被苏妩用小刀切下边缘一小块,递给顾衡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
顾衡看着手中那片外表焦脆、内里似乎依旧保持着粉嫩汁水的肉片,上面还残留着草汁炙烤后的独特痕迹。他放入口中。
瞬间,一种极其复杂而强烈的味觉冲击在口腔炸开!外层是令人上瘾的焦脆辛香,带着野葱和冰刺草特有的、被火焰驯服后的霸道风味;内里是出乎意料的、被完美锁住的肉汁和嫩滑口感!最关键的是,那股令人不安的腐败酸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辛香完全覆盖、甚至转化为独特风味的、属于肉本身的醇厚!
顾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这不仅仅是“处理腐败”,这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将原本要丢弃的废料,变成了如此刺激、如此美味、如此能提振食欲的珍馐!在这绝望的风雪中,这份能力,堪称点石成金!
他沉默地咀嚼着,又拿起第二片。
族人们再也按捺不住,当苏妩示意可以分食时,大家一拥而上。当那焦香辛脆、内里多汁的烤肉片进入口中的刹那,洞穴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满足惊叹!
“天!这……这味道!”
“又香又辣!太过瘾了!”
“一点怪味都没有了!比新鲜的肉还好吃!”
“夫人!您真是……真是神了!”
这一次,惊叹声中的崇拜和感激,达到了顶点!看向苏妩的目光,如同看着寒冬里的太阳!她不仅带来了温暖,更带来了在绝境中变废为宝、创造美味的奇迹!
苏妩看着族人狼吞虎咽、脸上重现生机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意。她拿起一片烤得恰到好处的肉,走到顾衡身边,递给他。
顾衡接过,却没有立刻吃。他的目光越过跳跃的火焰,落在苏妩被火光映照得格外柔美的侧脸上。她刚才处理肉食时那异常麻利精准的动作,使用各种“不起眼”植物的熟稔,以及此刻脸上那看似温顺、眼底深处却一片清明的神情……都再次印证了他的猜测——她的“家乡”和“阿娘”,绝不简单。
他的视线扫过她刚才用来捣碎草汁的骨臼,那里还残留着深绿色的草渣。然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向苏妩挂在腰间、那个她用来装“私人物品”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皮囊。
就在刚才她处理食物时,顾衡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微小的动作——在将肉片放入草汁腌制前,苏妩似乎极其隐蔽地、用指尖从那小皮囊里蘸取了极其微量的、某种白色的粉末,极其快速地融入了草汁中。那动作快如闪电,若非他一直留心观察,几乎无法察觉。
那是什么?
那绝不是盐粒(盐粒是粗粝的晶体,而那是细腻的粉末)。
那才是她能让腐败肉脱胎换骨、让味道如此霸道统一的……真正秘密吗?
她的“家乡法子”,核心竟是那小小的皮囊?
顾衡不动声色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烤肉,感受着那强烈而统一的辛香风味在口中蔓延。他银灰色的眼眸深处,审视的光芒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更加汹涌。他看着她温顺地坐在自己脚边的兽皮上,火光在她眼尾的泪痣上跳跃。
他伸出手,带着厚茧的指腹,极其自然地拂过她腰间那个小皮囊的边缘,动作轻得像是不经意的触碰。
“妩儿,”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你那个小袋子……装的是什么宝贝?闻着,似乎有些特别?”
苏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又瞬间放松。她抬起狐狸眼,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被问及的“羞涩”,仿佛那只是女儿家的小秘密。她轻轻按住小皮囊,声音又软又糯:
“没什么特别的呀,夫君。就是……就是一些我觉得好闻的干草叶子,磨碎了放着,有时候闻闻提神。” 她巧妙地避开了“调味”这个核心,将用途引向了无关紧要的“香氛”。
顾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那落在小皮囊上的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无法动摇的占有欲。
她的秘密,她的价值,连同她这个人,都只能属于他。
他收回目光,沉默地咀嚼着口中的烤肉,那霸道的辛香仿佛烙印,刻入了他的味蕾,也刻入了他的决心。洞穴外风雪依旧咆哮,洞内篝火熊熊,肉香弥漫。苏妩依偎在顾衡腿边,垂下的眼睫掩盖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锐利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