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带着山林特有的清冽气息,透过藤蔓的缝隙温柔地探入洞穴,驱散了夜的深沉,也唤醒了沉睡中的新生命。
苏妩先于顾衡醒来。身体依旧残留着生产后的虚弱与酸痛,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的满足感却支撑着她。她微微侧头,目光立刻被身边那四个小小的包裹牢牢攫住。老大银白、老二雪白、老三纯白的小狐狸、老四那耀眼的银……他们都还沉睡着,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发出细微的、令人心尖发软的鼾声。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散了所有不适,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挨个碰了碰孩子们温热的小脸。
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让她眼眶微热。这是她的孩子,她和顾衡的孩子,四个!
几乎在她触碰老四(银色狼崽)的瞬间,顾衡也醒了。那双深邃的狼眸睁开,第一时间便精准地锁定了她和孩子们。昨夜的惊心动魄与巨大喜悦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脑海,他的眼神瞬间柔软得不可思议。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长臂自然地伸过来,小心翼翼地环住她和孩子们,形成一个坚实的保护圈,“感觉怎么样?还疼吗?”他的目光仔细梭巡着她的脸色。
苏妩摇摇头,唇边漾开一抹幸福的浅笑,目光依旧流连在孩子们身上:“好多了。他们……真好看。”她的声音轻软,充满了初为人母的惊叹与爱意。
顾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巨大的满足感再次填满胸腔。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只睡得正香、拥有独特银色绒毛的小狼崽:“昨夜迷迷糊糊,就给他起了个名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笨拙的赧然,却又无比坚定,“看他这身皮毛,像不像月光凝成的?叫‘银月’如何?”
“银月……”苏妩轻声念着,目光温柔地落在老四身上。小家伙似乎有所感应,小脑袋在包裹里动了动,无意识地又朝她颈间骨哨的方向蹭了蹭。苏妩心尖一颤,立刻点头,“好!就叫银月!这名字真好听,也衬他。”
她随即看向另外三个孩子:“那其他几个呢?”
顾衡的目光依次扫过。
老大(银白色狼崽)睡得最沉实,小小年纪似乎就带着一股沉稳劲儿。“老大……就叫‘苍墨’吧,”他沉吟道,“苍山如墨,希望他能如山岳般沉稳可靠。”
老二(纯白色狼崽)的毛发纯净无瑕,在晨光下仿佛自带光晕。“老二……‘雪球’如何?”顾衡的提议带着一丝笑意,看着那团雪白的小毛球,“简单,顺口,也衬他这一身雪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最外侧、毛茸茸的白狐宝宝身上,眼神瞬间柔得能化出水来。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那微微抖动的白色小狐狸耳朵尖儿,声音低柔:“我们的白狐小公主……就叫‘云朵’吧。像天上的云一样洁白柔软,希望她一生自在无忧。”
“苍墨,雪球,云朵,银月……”苏妩挨个念着孩子们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仿佛带着父母最深的祝福与期盼,烙印在她的心尖上。她抬头看向顾衡,眼中盛满了星光,“好,真好听。”
仿佛是被父母的低语唤醒,也或许是饿了,老大苍墨率先发出了细微的哼唧声,小脑袋不安地扭动着。紧接着,像是连锁反应,老二雪球也瘪了瘪嘴,发出小猫似的呜咽。老四银月只是动了动,依旧执着地面向骨哨的方向。而小狐狸云朵则是最委屈的,小小的眉头蹙紧,发出细弱却格外惹人怜爱的嘤咛。
“嗷呜……”雪球的哼唧声拔高了些。
“嘤……”云朵的回应带着小狐狸特有的娇气。
新手爹娘的甜蜜挑战,正式拉开序幕!
顾衡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切换成狩猎时的专注。他动作迅速地起身:“我去准备热水!”话音未落,人已大步走向火塘,熟练地添柴、烧水。
苏妩则尝试着侧过身,忍着身体的酸痛,笨拙地解开衣襟。当小狐狸云朵凭借着本能,急切地寻找到温暖源头,开始努力吮吸时,一股奇异的、带着轻微刺痛的暖流瞬间连通了母女的心跳。苏妩低头看着怀中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和微微抖动的白色小耳朵,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让她浑身发软,眼中再次泛起泪光。
然而,挑战是四倍的!
这边云朵刚吃上,苍墨和雪球的抗议声就明显升级了,小爪子无意识地刨着包裹布。银月虽然安静些,但小肚子也发出了细微的咕噜声。
“水来了!”顾衡端着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快步回来,手里还拿着几块最柔软的细麻布。看到苏妩正费力地试图同时安抚两个嗷嗷待哺的狼崽,他立刻放下水盆,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石榻边。
“我来。”他沉声道,目光扫过哭得小脸通红的苍墨和雪球,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面对一场比围猎猛犸象更艰巨的战斗。他伸出那双能撕裂虎豹、此刻却带着微微颤抖的宽厚手掌,极其小心、又无比坚定地,一手一个,将苍墨和雪球从包裹里托了出来!
两个温热的小毛团骤然离开包裹,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哭声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顾衡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学着苏妩的样子,笨拙却努力温柔地将两个小狼崽抱在臂弯里,用低沉的声音试图安抚:“不哭不哭,阿爹在……马上就好……”
他一手托着两个不安分扭动、哭声震天的小家伙,另一只手则迅速拿起温热的细麻布,动作有些生疏但极其轻柔地擦拭他们小小的脸和身体。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擦拭最珍贵的、刚从深潭中打捞出的月光宝石。雪球似乎被这温柔的擦拭安抚了一些,哭声减弱,变成了委屈的哼哼。苍墨则依旧扭着小身子,表达着对食物的强烈渴望。
苏妩看着顾衡那如临大敌却又无比认真的侧脸,看着他臂弯里两个逐渐安静下来的小毛团,一股暖流夹杂着笑意涌上心头。她努力调整姿势,示意顾衡将苍墨递过来。顾衡立刻小心地将老大递到她另一侧臂弯。
小小的洞穴里,顿时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满足的吮吸声。顾衡终于松了口气,额角竟沁出了一层薄汗。他不敢松懈,立刻拿起另一块细麻布,沾湿了温水,动作轻柔地开始给最后的老四银月擦拭。
银月显得格外安静,只是当温热的布巾擦过他的小脸时,他才微微动了动。顾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被他那身独特的银色绒毛吸引。他擦拭的动作更加轻柔,指腹划过那微凉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小耳朵尖儿,心中默念着“银月”这个名字,一种奇异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喂饱了三个小家伙(银月暂时由顾衡用备好的温肉糜汤小心喂了几口),清理干净,换上干燥的细麻布重新包裹好。当四个小毛团再次安静地依偎在苏妩身边,打着小小的奶嗝沉沉睡去时,顾衡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然而,这只是开始。带娃的日常,远比最复杂的狩猎更耗费心神,也更充满琐碎的甜蜜。
小狐狸云朵格外娇气,冷了热了不舒服了,立刻用细细的嘤咛声表达不满。雪球精力旺盛,睡醒了就爱扭来扭去,哼哼唧唧地探索包裹的边界。苍墨相对安静,但饿了的时候,那嗷呜声绝对是最嘹亮的。银月则像个小观察家,醒着的时候不多,但那双偶尔睁开的、如同初融冰泉般的银灰色眼眸,总是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尤其喜欢看向母亲颈间骨哨的方向。
顾衡彻底成了最忙碌的猎手——猎物是孩子们的吃喝拉撒睡。他学着辨认孩子们不同哭声的含义,是饿了?尿了?还是单纯想撒娇?他练习用最轻柔的手法给幼崽们清理排泄物,动作从最初的僵硬笨拙,到逐渐流畅。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哭闹的雪球在洞内踱步,用低沉的声音哼着不成调的“战歌”试图安抚。他学着苏妩的样子,笨拙地给吃饱的云朵拍奶嗝,生怕力道重了伤到她。
每当孩子们安静下来,依偎在苏妩身边沉睡时,顾衡便会坐在一旁,目光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笼罩着他的整个“世界”。看着苏妩疲惫却满足的睡颜,看着四个毛茸茸、颜色各异的小生命,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与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却让他甘之如饴。
黄昏时分,夕阳的金辉为洞口染上温暖的橘红。苏妩靠在厚厚的兽皮上,怀中抱着吃饱后睡得香甜的云朵。顾衡则盘腿坐在石榻边,臂弯里是同样沉睡的苍墨和雪球。他宽大的手掌,则极其轻柔地覆在紧挨着苏妩、也睡得安稳的银月小小的脊背上。
洞穴内一片宁静,只有孩子们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和火焰的噼啪。顾衡的目光从苏妩恬静的侧脸,滑过怀中的苍墨和雪球,最后落在银月那身独特的银色绒毛上,又缓缓移向苏妩颈间那枚温润的骨哨。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骨哨光滑的表面,又落在银月微凉的小耳朵上。一种无声的、关于守护与传承的誓言,在这温暖静谧的黄昏里,悄然刻入了骨哨的纹理,也融入了银月安然的睡梦之中。带娃的日常,就在这琐碎、忙碌却又被巨大幸福填满的循环中,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