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们》(粤语诗)
——藏字诗:长安永安
文\/树科
东嚟噈喺长乐门
北边噈系安远门
城墙正南永宁门
西面咪噈安定门
东南西北中
长安永安们!
《诗国行》(粤语诗鉴赏集)2025.8.9.长安环城东
(粤语诗)《长安们》赏析
文\/阿蛋
一、方言诗学:粤语肌理中的文化编码
树科以粤语为创作载体的选择,实则暗合了方言写作 “抵抗文化同质化” 的先锋使命。《长安们》中 “嚟”“噈”“喺”“咪” 等粤语虚词的密集运用,构建起独有的语言韵律场域,恰似梁智鸿诗歌中方言俗语带来的 “真实性和亲切感”,让这首植根长安地理的诗作,意外生长出岭南文化的鲜活根系。
粤语作为古汉语 “活化石” 的语音优势在诗中尤为凸显。“长乐门”“安远门” 的 “门” 字在粤语中读 “mun4”,属阳平声,与 “东嚟”“北边” 的阴平、阴上声形成声调起伏,暗合古典诗歌 “声依永,律和声” 的音韵传统。这种语音编排并非随意为之,“噈喺”“噈系”“咪噈” 三组判断性句式的重复,既保留了粤语 “谓语后置” 的语法特征,又形成类似《诗经》“重章叠句” 的咏叹效果,使地理叙事获得情感张力。
方言的文化编码功能更在末句 “长安永安们!” 中达到高潮。“们” 字在粤语中可作句末语气词,此处既呼应四门的复数意象,又暗合 “众人共盼安宁” 的集体情感,这种虚词的多功能性,恰如梁智鸿诗歌中 “双关手法增强耐人寻味性” 的创作特质,让方言从单纯的语言工具升华为文化符号。
二、空间叙事:城门坐标中的历史凝视
诗作以 “东南西北中” 的方位铺陈构建空间叙事,其结构暗合《周礼?考工记》“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 的都城规制,展现出对长安历史地理的深刻把握。这种空间书写并非简单的地理罗列,而是形成三重叙事维度的叠加。
表层是物理空间的精准映射。“东嚟噈喺长乐门” 对应长安城东墙正门长乐门,“北边噈系安远门” 指向北墙正门安远门,“正南永宁门” 为南墙正门,“西面咪噈安定门” 是西墙正门,四句精准还原了长安明城墙四门的地理方位。这种 “按方定位” 的写法,延续了张衡《西京赋》“左暨河华,右抵褒斜” 的空间铺陈传统,却以方言的通俗性消解了古典赋体的典雅壁垒。
中层是历史记忆的隐性书写。四门的命名本身就是一部浓缩的长安史:长乐门取 “长治久安” 之意,安远门见证丝路驼铃,永宁门承载明清礼仪,安定门记录城防变迁。诗人未作一字史论,却通过 “长乐”“安远”“永宁”“安定” 的词义叠加,完成对长安 “从丝路起点到文化名城” 的历史叙事,这种 “以名代史” 的笔法,堪比杜甫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的意象隐喻。
深层是精神空间的建构升华。“东南西北中” 的方位汇总,打破了线性的地理叙事,形成类似圆形天坛的空间闭环。“中” 既是地理中心,更是文化核心 —— 四门环绕的 “中”,正是长安作为十三朝古都的精神内核。这种空间聚合,将 “长安永安” 的祈愿从具体的城门延展至整个都城,使个人凝视升华为集体记忆。
三、藏字艺术:杂体诗传统的现代转化
作为 “藏字诗:长安永安” 的明确标注,诗作对杂体诗传统的继承与创新尤为值得深究。其藏字方式看似直白,实则暗合藏头诗 “游戏性与思想性统一” 的本质特征,却在三个维度实现突破。
藏字结构的创造性转化最为显着。传统藏头诗多将关键字藏于句首,如吴用 “卢俊义反” 卦歌的句首藏字模式,而树科采用 “句中藏字” 与 “尾联点题” 的复合结构:“长乐门” 藏 “长”,“安远门” 藏 “安”,“永宁门” 藏 “永”,“安定门” 藏 “安”,四句暗藏 “长安永安” 四字,末句直接点出,形成 “藏而不露 — 豁然开朗” 的阅读体验,比白居易离合藏头诗 “取句尾末字部首为下句首” 的手法更显灵动。
藏字内涵的时代重构更具深意。“长安永安” 四字并非简单的祈福语,而是形成双重意蕴:既是对长安 “自古帝王都” 的历史回望 —— 从汉长安城的 “长治久安” 到唐长安城的 “万国来朝”,又是对当代城市的现实期许。这种 “古今勾连” 的藏字内涵,突破了传统藏头诗 “游戏色彩重于思想性” 的局限,使杂体诗获得现实关怀。
藏字与方言的结合更属创举。粤语的语音特性让藏字更具隐蔽性:“长” 在 “长乐门” 中读 “coeng4”,“安” 在 “安远门” 中读 “on1”,与粤语日常发音一致,若非明确标注 “藏字诗”,读者极易忽略其暗藏玄机。这种 “通俗中见精巧” 的处理,既保留了杂体诗的智力游戏特质,又以方言的亲民性避免了其 “难登大雅之堂” 的尴尬,为杂体诗的现代传播提供了范式。
四、文化认同:跨地域诗学的融合启示
《长安们》最深刻的价值,在于实现了岭南方言与中原文化的跨地域融合,构建起独特的文化认同机制。这种融合并非简单的 “语言嫁接”,而是形成 “根系 — 枝叶” 的共生关系。
粤语作为岭南文化的 “根系”,为中原文化这棵 “大树” 带来新的生机。诗人以岭南人的视角凝视长安,用粤语的思维方式解读中原历史,使 “长安” 这一传统意象获得新的阐释可能。这种跨地域书写,恰似树科另一诗作《我钟意中国》中 “生系南,心响北” 的坐标宣言,展现出 “地域身份与文化认同的辩证统一”。
更值得关注的是其对 “雅俗关系” 的重构。诗作既有 “长安永安” 的古典情怀,又有 “咪噈”“嚟” 的方言俗语;既精准还原历史地理,又保持口语的鲜活灵动。这种雅俗共生,延续了韩愈 “以俗语入诗” 的文学传统,印证了钱钟书 “俗语入诗实为格律之新生” 的论断。在全球化语境下,这种创作实践为方言诗歌如何 “扎根地域又超越地域” 提供了答案。
结语处 “长安永安们!” 的感叹,终将个体的地理凝视、方言的文化记忆与民族的历史祈愿熔于一炉。树科用八句粤语短章证明:方言从未成为文化交流的障碍,反而能成为连接地域与民族、传统与现代的精神纽带。当长乐门的晨光映照在粤语的语音肌理上,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首诗的成功,更是一种文化自信的生动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