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的黑雾刚被朝阳撕开道裂缝,西城门的号角突然凄厉地响起。守城门的阴兵正低头擦拭长戟,眼角余光瞥见地平线处腾起道黑潮——那是无数骑着骨马的鬼修,黑袍上绣着滴血的“新”字,手中的鬼刃在晨光中泛着幽光。
“是幽冥新盟!”城头校尉猛地将酒葫芦砸在地上,青铜酒液溅在刻满符咒的城砖上,激起串火星,“快升起护城阵!传信给十殿阎罗——”
话音未落,支骨箭突然穿透他的咽喉。箭羽上绑着张黑色帛书,随风飘落城头,上面用朱砂写着:“十殿内斗,新盟替天行道”。
城楼下,上官云阙勒住骨马缰绳。他的黑袍下摆绣着北斗七星,手中握着柄缠着锁链的骨扇,扇骨敲击着手心发出哒哒声:“星罗幽冥阵,起。”
身后的三千鬼修同时翻身下马,以北斗七星的方位盘膝而坐。他们从怀中取出黑色阵盘,阵盘上的幽冥石突然亮起,无数黑雾从阵盘里钻出,在半空凝成片旋转的星图。星图中,北斗第七星“摇光”的位置,正对着酆都城西城门的防御符咒。
“无常殿的老兄弟们,三百年了,该讨回公道了!”上官云阙的骨扇突然指向城头,扇尖的黑气化作道长鞭,狠狠抽在护城阵的光幕上,“当年鬼帝篡位,十殿阎罗作壁上观,是谁把你们扔进枉死城受炼魂之苦?”
城头上,部分阴兵的动作突然迟滞。他们的甲胄上还留着枉死城的烙印,听到“炼魂之苦”四个字,眼眶里的魂火突然变成赤红——那是被勾起的怨念。
“别听他蛊惑!”新任守城将军是秦广王的心腹,他挥舞着虎头湛金枪,枪尖挑落张飘落的帛书,“新盟不过是些叛徒组成的乱党,攻破城门只会让幽冥界更乱!”
他的话音刚落,护城阵的光幕突然泛起涟漪。西城门左侧的防御符咒正在变淡,那里的三名阴兵突然调转长戟,对着符咒狠狠刺去——他们竟是新盟安插的内应。
“好!”上官云阙的骨扇展开,扇面上浮现出无常殿的旧徽,“这三人记头功!等破了酆都,本盟主奏请新阎罗,恢复你们的无常身份!”
黑雾星图中的“摇光”星突然爆发出刺目黑光,道粗壮的光柱如同巨矛,狠狠砸在防御符咒的破口处。光幕发出声凄厉的哀鸣,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开裂,露出后面漆黑的城门。
“杀!”三千鬼修同时跃起,骨马的嘶鸣与鬼刃的劈砍声交织成片,朝着城门冲去。最前排的鬼修口中念着晦涩的咒语,手中的鬼刃突然变长,在城砖上划出深深的刻痕——那些刻痕正在渗出黑气,腐蚀着城门的木质结构。
城头上,秦广王的心腹将军突然咳出团黑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色的星印:“是星罗阵的咒印……你们在阵盘里掺了蚀魂砂!”
蚀魂砂是幽冥界最阴毒的邪物,能顺着灵力流动侵入魂体。城楼上的阴兵接二连三地倒下,有的魂体开始溃散,有的则在地上痛苦翻滚,化作新盟鬼修的傀儡。
“将军快走!”名亲卫用身体挡住刺来的骨箭,魂体在箭雨中迅速透明,“属下已点燃狼烟,十殿援军很快就到!”
将军望着城下不断涌入的新盟鬼修,又看了眼逐渐被黑雾笼罩的城楼,突然将虎头湛金枪插进城墙:“老子是秦广王亲封的守城将,死也得死在城头上!”
他拔出腰间的镇魂铃,铃声穿透黑雾,在酆都城上空回荡。城南的轮回殿里,正在调息的秦广王突然睁开眼睛,眉心的魂核剧烈跳动:“是西城的镇魂铃!新盟居然敢在此时发难!”
旁边的楚江王正擦拭着他的“枉死镜”,镜面中映出西城门的乱象。他冷哼声,镜面上的符咒突然亮起:“定是上官云阙那叛徒搞的鬼。三百年前他私通鬼帝,被逐出无常殿,如今倒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回来了。”
“现在不是说旧账的时候。”宋帝王的判官笔在案几上划出火星,“叶枫带走了轮回镜的大半灵力,护城阵本就虚弱。若是被新盟攻破内城,十殿的根基就完了!”
十殿阎罗中,已有六尊魂体因之前的内斗受损,此刻能出战的只有秦广王、楚江王与宋帝王。三人对视眼,同时化作金光冲出轮回殿,身后跟着五百名精锐阴兵——这些阴兵的魂体上都刻着十殿的本命符文,是用来镇守内城的最后力量。
西城门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新盟鬼修虽然攻破了外层防御,却被内城的“阎罗符”挡住去路。符文中飞出无数锁链,将冲在最前面的鬼修牢牢捆住,锁链上的金光正在净化他们的魂体。
“他娘的这符怎么这么硬!”名鬼修用鬼刃劈砍锁链,刃口崩出无数火星,“盟主,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上官云阙的骨扇突然指向内城的角楼,那里有尊青铜鼎正在散发金光——那是阎罗符的阵眼。他从怀中取出个黑色陶罐,罐口打开的瞬间,无数细小的黑影飞了出来,细看竟是些长着翅膀的噬魂蚁:“去,把那鼎给本盟主啃了!”
噬魂蚁是用枉死城的怨魂炼化的,专啃灵力凝结的器物。它们黑压压片飞向角楼,落在青铜鼎上,瞬间就啃出无数细洞。鼎中的金光迅速黯淡,阎罗符的锁链失去灵力支撑,纷纷化作飞灰。
“杀进内城!”上官云阙纵身跃上城楼,骨扇在手中旋转,扇风卷起的黑雾中,浮现出无数无常殿旧部的虚影,“看到了吗?这些都是被十殿阎罗迫害的兄弟!今日我们踏平酆都,就是为他们报仇!”
新盟鬼修的士气大振,鬼刃上的黑气愈发浓郁。内城的街道上,原本在巡逻的阴兵被黑雾笼罩,魂体很快就被侵蚀,转身加入了新盟的队伍。
就在此时,三道光柱突然从城南射来,秦广王的虎头枪、楚江王的枉死镜、宋帝王的判官笔在空中交织成网,将冲在最前面的百名鬼修罩在其中。金光闪过,那些鬼修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作了漫天飞灰。
“上官云阙,三百年不见,你的手段还是这么阴毒。”秦广王落在内城的牌坊上,枪尖指着正在后退的上官云阙,“私通鬼帝还不够,如今还要引乱党颠覆十殿?”
上官云阙的骨扇突然收起,黑袍下渗出的黑雾在他身后凝成尊巨大的鬼像:“颠覆?本盟主是在重建!当年鬼帝作乱,你们十殿为保自身实力,牺牲了多少无常殿兄弟?如今叶枫带走轮回镜,正是天要亡你们!”
楚江王的枉死镜突然照向上官云阙,镜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年轻的上官云阙跪在鬼帝面前,亲手将无常殿的布防图奉上。镜光所过之处,新盟鬼修的动作突然迟滞,显然是被这画面动摇了信念。
“你这是血口喷人!”上官云阙的黑袍剧烈翻腾,鬼像的巨手突然拍向枉死镜,“那是鬼帝用我妻儿的魂体逼我!你们十殿见死不救,还有脸提当年?”
宋帝王的判官笔突然在空中划出符咒,符咒落地生根,化作无数金色的藤蔓,将新盟鬼修缠在其中:“休要狡辩!今日就让你为背叛付出代价!”
藤蔓上的金光正在净化鬼修的魂体,不少人开始挣扎,显然是后悔加入新盟。上官云阙突然从怀中取出个血色号角,号角吹响的瞬间,酆都城外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那是新盟的后援,足足有五千鬼修,正朝着内城冲来。
“看来你们是铁了心要鱼死网破。”秦广王的虎头枪突然插入地面,枪身上的符文亮起,内城的街道两侧突然升起无数石碑,碑上刻着十殿阎罗的法相,“启动‘十殿镇魂阵’!今日就让这些乱党知道,酆都城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石碑上的法相突然活了过来,秦广王的怒目、楚江王的悲悯、宋帝王的威严……十道金光从法相中飞出,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轮盘,轮盘转动的刹那,新盟鬼修的魂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好!是十殿的本源大阵!”上官云阙的鬼像突然解体,黑雾裹着他向后急退,“撤!先退回外城!”
新盟鬼修如潮水般向后退去,却被轮盘射出的金光不断收割。五千后援刚冲到内城门口,就被轮盘绞成了飞灰。上官云阙回头望去,内城的金光如同升起的太阳,将黑雾一点点驱散,他咬了咬牙,带着残部钻进了外城的阴影中。
秦广王看着正在收缩的黑雾,突然咳出团金色的血:“这阵太耗灵力……撑不了多久。”
楚江王的枉死镜已经变得暗淡,他扶着牌坊喘息道:“新盟显然是早有预谋,他们知道叶枫带走了轮回镜,也知道我们十殿元气大伤。”
宋帝王的判官笔在地上划出新的符咒,试图加固防御:“当务之急是派人去通知叶枫……只有轮回镜能彻底净化这些邪术。”
话音未落,外城突然传来声巨响。上官云阙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黑雾中传来:“通知叶枫?恐怕你们没机会了!本盟主在西门埋下了‘万魂雷’,再过半个时辰,整个酆都城都会变成枉死城!”
秦广王三人同时变色。万魂雷是用百万生魂的怨念炼成的邪物,一旦引爆,整个酆都城的魂体都会被污染,到时候别说守护十殿,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会被怨念吞噬。
“分兵!”秦广王的虎头枪指向三个方向,“楚江王带二百人去拆雷,宋帝王带二百人守住内城,我去缠住上官云阙!记住,无论如何要撑到援军——”
他的话突然停住,目光投向城南的方向。那里,轮回殿的方向突然亮起道柔和的绿光,绿光中隐约可见株巨树的轮廓,树上结满了莹白的果实——那是轮回树提前结果了,果实中散发的净化之力,正在缓缓驱散外城的黑雾。
“是轮回树……”楚江王的枉死镜中,轮回树的果实正在不断坠落,每个果实落地,都会化作道金光,融入内城的石碑,“看来叶枫留下的莲子,比我们想的更有用。”
宋帝王的判官笔突然指向黑雾中的上官云阙,笔尖的金光穿透黑雾,在他肩头留下个焦黑的印记:“天不亡十殿。上官云阙,你的死期到了!”
黑雾中的上官云阙看着不断亮起的内城,又看了眼正在坠落的轮回果,突然发出声不甘的嘶吼。他知道,这次突袭已经失败,万魂雷就算引爆,也无法撼动被轮回果加持的十殿镇魂阵。
“撤!”上官云阙的黑袍化作道黑烟,朝着酆都城外遁去,“十殿阎罗,咱们走着瞧!等叶枫在人间出事,就是你们的死期!”
新盟的残部如同丧家之犬,跟着黑烟向外城逃去。秦广王没有追击,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加固防御,以及弄清楚——轮回树为何会突然结果,这是否意味着,人间的叶枫遇到了麻烦?
内城的金光渐渐平息,石碑上的法相重新化作刻痕。楚江王的枉死镜照向外城,那里的万魂雷正在被轮回果的金光包裹,显然是无法引爆了。宋帝王的判官笔则在记录着此战的伤亡,笔尖落下的地方,浮现出无数阴兵的名字,那些名字正在渐渐变淡,显然是魂体彻底消散了。
秦广王望着城外的黑雾,又看了眼城南不断散发绿光的轮回树,突然握紧了虎头枪。他知道,这场攻防战只是开始,幽冥界的乱局,恐怕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这一切的关键,或许就在那个带着轮回镜返回人间的年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