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阙商号前院的厮杀声渐歇,叶枫用阎罗笔劈开最后一具白骨傀儡时,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人间土晶石在他掌心微微发烫,石面上代表后院的纹路正被灰黑色雾气笼罩——那是比左护法骨幡更阴邪的气息,带着能扭曲神智的诡谲力量。
“小心!”谢灵溪的古琴突然发出急促的颤音,金红双生之力在半空织成光网,将一缕试图钻入王鼎识海的灰雾挡在外面,“这是迷魂殿的幻术!他们的残部藏在后院!”
王鼎刚要挥斧劈开后院月亮门,却被叶枫按住手腕。他顺着叶枫的目光望去,只见门内飘出缕缕淡紫色的烟气,烟气在半空凝成扭曲的人脸,隐约能听到丝竹管弦之声,像是有无数美人在门后巧笑嫣然。
“是‘锁魂烟’。”叶枫的眉心泛起白芒,混沌剑意将试图渗入识海的幻听驱散,“迷魂殿最擅长用音、色、香三重幻境勾魂,这些魍魉级的鬼修虽然修为不及左护法,却能借地脉死气布下‘万魂迷阵’,一旦陷入,就会被自己的心魔吞噬。”
他抬手抚过腰间的阎罗笔,笔尖突然窜起寸许幽蓝火苗——那是还魂崖残留的幽冥鬼火,经过混沌剑意淬炼后,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洞察虚妄的清明。火苗跳动间,门内的淡紫烟气突然剧烈翻腾,那些美人虚影瞬间扭曲成披发厉鬼的模样。
“果然有古怪。”王鼎的破邪斧燃起金火,斧刃映出后院的真实景象:哪里有什么丝竹美人,只有遍地白骨堆砌的祭坛,祭坛周围插着数十根黑色幡旗,幡旗上用鲜血画着扭曲的符文,每道符文都对应着一个痛苦挣扎的魂灵虚影。
柳梦琪将银焰光茧护在怀中,光茧中的青绿色光团轻轻颤动,在她识海中映出幅清晰的图谱——那是迷魂阵的阵眼分布,三棵被死气缠绕的老槐树呈品字形排列,树洞里各藏着个盘膝而坐的黑袍人,正是迷魂殿的残部。
“阵眼在树洞里。”柳梦琪的声音带着警惕,银焰顺着指尖流淌,在地面凝成道光轨,“他们在用活人魂魄催动幡旗,树洞里的魂火每跳动一次,幻境的威力就会增强一分。”
叶枫看向祭坛中央的香炉,炉中插着三炷黑色线香,香灰凝结成锁链的形状,正顺着地脉纹路向四周蔓延。他突然想起老鬼赠予的铜钥匙,钥匙串上的小铜葫芦在靠近烟气时,葫芦口的红布微微鼓起,像是在吸收什么。
“迷魂香,以怨气为根,以心魔为引。”叶枫的指尖萦绕着幽蓝鬼火,目光落在那三炷黑香上,“但它也怕一样东西——幽冥鬼火的本源。”
他没有直接闯入,而是取出张黄符,将残余的幽冥鬼火裹在符中,捏成个小小的纸人。纸人落地的刹那,突然化作道青烟,顺着门缝钻入后院,精准地落在香炉旁。
“桀桀桀——”树洞里传来鬼修的怪笑,中间那棵老槐树的树洞突然探出只枯瘦的手,指尖弹出道灰光,打在纸人化作的青烟上,“区区引魂符也敢班门弄斧?看本座如何让你……”
话音未落,青烟突然爆发出幽蓝火光。火光并未焚烧香灰,反而顺着黑香向上蔓延,将三炷迷魂香的烟气染成青蓝色。诡异的是,青蓝色烟气飘向幡旗时,那些扭曲的符文突然变得温顺,连魂灵虚影的挣扎都平缓了许多。
“怎么回事?”左侧树洞的鬼修猛地睁眼,他发现自己识海中的幻境正在崩塌——原本跪地求饶的仇敌突然化作叶枫的模样,手持阎罗笔劈开了他的本命魂幡。
叶枫趁机带着众人穿过月亮门。踏入后院的瞬间,果然有无数幻境袭来:王鼎看到了被死气吞噬的锁龙渊同伴,谢灵溪听到了幽冥界传来的阿萤哭声,柳梦琪眼前浮现出青云山被魔焰笼罩的景象。
“守住心神!”叶枫的阎罗笔在半空画了个圆,幽蓝鬼火顺着圆圈扩散,将众人护在中央,“这些幻境都是心底最恐惧的事,用混沌剑意观之,皆是虚妄!”
幽蓝火光掠过王鼎眼前时,他看到的“同伴尸体”突然化作纸糊的傀儡,傀儡肚子里露出张写着“心魔”二字的黄纸。王鼎怒吼一声,破邪斧金火暴涨,将周围的幻境劈得粉碎:“他娘的!敢耍老子!”
谢灵溪的琴音陡然拔高,金红双生之力顺着琴弦注入青蓝烟气。那些被鬼火感染的迷魂香,此刻竟成了她的武器,烟气中传出清心安神的琴音,将幡旗上的魂灵虚影从噩梦中唤醒。
“多谢姑娘……”一个老者的魂灵虚影对着谢灵溪拱手,正是之前被困在地窖的青云山长老。他的魂体在琴音中渐渐凝实,竟能短暂挣脱幡旗的束缚,指向右侧的树洞,“那里是迷魂殿主,他的本命法器是面青铜镜,能照出人心魔……”
话音未落,右侧树洞突然射出道青光,长老的魂体瞬间被青光罩住,重新缩回幡旗中。树洞里钻出个身穿紫袍的鬼修,手中托着面古朴的青铜镜,镜面流转着与锁魂烟相同的淡紫色光芒。
“不愧是地藏传人,竟能借幽冥鬼火反制本座的迷魂香。”紫袍殿主的声音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镜面突然转向叶枫,“但你敢看这面‘照心镜’吗?看看你轮回三世,最不敢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镜面映照出叶枫身影的刹那,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浮现出片血色花海,花海中央站着个穿嫁衣的女子,女子缓缓转身,露出张与阿萤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眶中淌着血泪:“叶枫,你说过会护我周全,为何让我魂断还魂崖?”
“阿萤……”叶枫的指尖微微颤抖,混沌剑意竟出现瞬间的紊乱。他知道这是幻境,却无法忽略镜中女子那双充满怨怼的眼睛——那正是他深埋心底的恐惧,是每次午夜梦回都挥之不去的愧疚。
“分心了!”紫袍殿主眼中闪过厉色,左手捏诀,祭坛周围的幡旗突然同时炸开,无数魂灵虚影如同潮水般扑向叶枫,“万魂噬心!受死吧!”
就在魂灵即将触碰到叶枫的瞬间,他掌心的人间土晶石突然爆发出黄光。黄光与幽蓝鬼火交织,在他识海中央凝成道黑白相间的剑影——那是混沌归一剑意的本源,是融合了生死、阴阳、虚实的至理之光。
“虚妄,当破!”叶枫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明,镜中嫁衣女子的身影在剑影中寸寸碎裂,露出下面紫袍殿主扭曲的脸,“你连阿萤的万分之一都模仿不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扑来的魂灵,而是将阎罗笔掷向半空。幽蓝鬼火顺着笔身蔓延,与青蓝色的迷魂香烟气彻底融合,化作无数火蝶,反向扑向三棵老槐树。
“不好!”紫袍殿主的照心镜突然剧烈震颤,他发现那些被火蝶沾染的迷魂香,竟开始反噬自己的识海。左侧树洞的鬼修发出凄厉的惨叫,从树洞里滚了出来,双手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口中胡乱喊着“别杀我”——他正被自己屠戮凡人的记忆所噬。
中间树洞的鬼修试图捏碎本命魂幡脱身,却被谢灵溪的琴音缠住。金红双生之力顺着幡旗纹路蔓延,将他与魂幡的联系彻底切断,魂幡炸开的瞬间,他的识海如同被重锤击中,眼神瞬间变得呆滞,嘴角流着涎水,对着空气作揖:“掌门饶命……弟子再也不敢叛逃了……”
“一群废物!”紫袍殿主的照心镜爆发出刺目的青光,试图驱散火蝶,却被王鼎的破邪斧劈中镜缘。斧刃上的金火与幽蓝鬼火相撞,爆发出的能量波将青光震得粉碎,镜面出现道蛛网状的裂痕。
“你的对手是老子!”王鼎将老鬼赠予的米酒葫芦凑到嘴边,猛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淌,滴落在斧刃上,金火瞬间暴涨三尺,“听说你这镜子能照心魔?来照照老子!看看老子怕不怕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杂碎!”
紫袍殿主被斧气逼得连连后退,照心镜的裂痕越来越大。他惊恐地发现,王鼎的识海如同铜墙铁壁,里面只有劈碎魔物的执念,竟连一丝心魔的影子都没有——纯粹的守护之心,本就是幻术的克星。
叶枫趁机冲向右侧树洞,阎罗笔笔尖的幽蓝鬼火突然化作道锁链,缠住紫袍殿主的手腕。鬼火顺着他的手臂蔓延,所过之处,淡紫色的魔气如同冰雪般消融,露出下面早已腐朽的皮肤。
“不!我的千年道行!”紫袍殿主发出绝望的哀嚎,照心镜彻底崩碎,碎片飞溅中,他的识海完全暴露在反噬的迷魂香下。无数被他害死的魂灵虚影从香雾中钻出,撕扯着他的魂体,将他拖向祭坛中央的香炉。
“饶命……饶命啊……”紫袍殿主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被香炉中升起的青蓝火蝶吞噬,只留下串焦黑的骨头。
随着最后一个鬼修消亡,后院的幻境彻底消散。那些扭曲的幡旗化作飞灰,祭坛中央的香炉发出声轻响,三炷黑香同时折断,露出下面埋着的块血色晶石——那是迷魂殿用来储存魂灵的“聚魂石”,里面竟困着近百道天苍城平民的魂灵。
柳梦琪将银焰光茧贴近聚魂石,光茧中的青绿色光团突然飞出道青光,钻入晶石内部。青光游走间,血色晶石渐渐变得透明,被困的魂灵虚影顺着青光飘出,在银焰的滋养下缓缓凝聚成形。
“是阿珠!”谢灵溪认出个梳双丫髻的魂灵,连忙用金红双生之力护住她,“还有老周!他们的魂体还在!”
老周的魂灵虚弱地对着叶枫拱手,魂体因过度透支而半透明:“多谢叶公子……左护法带着残部去了北门……说要……炸毁地脉核心……”
叶枫的目光立刻投向人间土晶石,石面上代表北门的纹路果然在剧烈闪烁,死气的浓度已接近锁龙渊的程度。他将聚魂石交给柳梦琪:“用银焰护住这些魂灵,我们去北门!”
王鼎扛起破邪斧,斧刃上还残留着幽蓝鬼火的余烬:“正好!老子这斧头还没砍够!”
谢灵溪的古琴弦音轻响,金红双生之力在前开路,将沿途残留的迷魂烟尽数驱散:“迷魂殿残部已除,剩下的就是彻底斩断他们与母巢的联系。”
三人冲出云阙商号时,天苍城的街道上已能看到零星的晨光。那些被幽冥教余孽控制的傀儡,在失去迷魂香的影响后,正茫然地站在原地,眼中的死气渐渐褪去。
叶枫望着北门的方向,掌心的人间土晶石传来温润的力量。他知道,这只是幽冥教最后的挣扎,只要守住地脉核心,天苍城的生机就能重新焕发。
而那些被幽冥鬼火反噬的迷魂殿残部,终究成了自己幻术的牺牲品。就像老鬼说的那样,邪祟或许能一时扭曲人心,却永远敌不过守护的信念,敌不过那缕能照亮虚妄的清明之光。
北门的方向传来声巨响,显然左护法已经开始行动。叶枫握紧阎罗笔,与王鼎、谢灵溪对视一眼,三人同时加速冲去。晨光中,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如同三道劈开黑暗的利剑,直刺幽冥教最后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