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撕裂了城市的晨曦,多路警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扑向韩东明的住所及其退休前工作的医院。陆时亲自带队赶往韩东明位于城东高档小区的家。
车内气氛凝重,无线电里不断传来各点的实时汇报。
“医院组报告,韩东明已于三年前正式退休,近期未在医院出现,同事反映其退休后深居简出,很少联系。”
“交通组查询其名下车辆通行记录,最后出现是在四天前,前往城北方向。”
“技术组尝试定位其手机信号,信号最后消失地点……也是城北,时间约为七十二小时前。”
城北!又是城北!静观雅舍所在的区域!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了陆时的心脏。他们可能又来晚了。
车队抵达韩东明居住的小区。物业配合打开房门,一股沉闷的、混合着药味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整洁得近乎刻板,但是一种缺乏人气的整洁。家具一尘不染,物品摆放井然有序,却像是一个精心维护的样板间,而非一个生活的家。没有家人照片,没有个人爱好痕迹,甚至连冰箱里的食物都是未拆封的包装品,保质期新鲜,却毫无烟火气。
“搜!仔细搜!任何纸片、电子设备、异常物品都不能放过!”陆时下令,自己则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是唯一能体现主人专业背景的地方。满墙的书架塞满了医学典籍,尤其以神经外科和医疗器械方面的着作居多。书桌干净得过分,只有一台处于关机状态的台式电脑和一盏台灯。
技术员立刻上前对电脑进行取证。陆时则戴着手套,仔细检查书桌的每一个抽屉。
抽屉里是分门别类整理好的资料、笔记和旧照片,内容多与工作相关。在一本厚厚的、关于神经介入手术器械发展的专业笔记的封底内侧,陆时发现了一张夹在皮套层里的剪报。
剪报已经泛黄,是三十多年前一则关于某大学科研团队获得表彰的简短新闻,配图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年轻的面孔。剪报的边缘,用极细的笔尖写着一行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字:
“渡鸦振翅,真理之门终将开启。”
又是“渡鸦”!还有“真理之门”!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退休医生应有的精神世界。
“陆主任!”技术员的声音从电脑前传来,“电脑硬盘被专业工具彻底擦写过,无法恢复任何数据。但是,我们在机箱内部一个非常隐蔽的散热片夹缝里,发现了这个。”
技术员用镊子夹起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金属片。
“是一个微型Sd卡存储芯片,物理破坏得很严重,但也许还能尝试修复部分数据。”
与此同时,负责搜查卧室的警员也有发现。在韩东明的床头柜暗格里,找到了一个药瓶,标签被撕掉,里面装着几颗白色药片。经随行法医初步辨认,并非常规处方药,需要带回实验室详细化验。
更重要的是,在床垫下层,发现了一本薄薄的、手写的日记本。日记并非每日记录,断断续续,时间跨度长达数年,最近的记录停留在约一周前。
陆时接过日记本,快速翻阅。前面的内容多是晦涩的专业术语和个人情绪宣泄,充满了一种怀才不遇的愤懑和对“庸碌世人”的轻蔑。但越往后,尤其是最近一年的记录,语气逐渐变得偏执而狂热。
“x年x月x日:李又带来‘素材’,资质尚可,但离‘容器’的要求还差得远。时代的尘埃,终究难以承载神圣的使命。”
“x年x月x日:‘钥匙’已投放,静观其变。门后的风景,令人神往……”
“x年x月x日:仪式临近,‘翼’的标记必须完美。古老的智慧与现代的科技,终将在吾等手中融合。”
“一周前:他们开始注意了。雏鸟已惊,‘静观’恐难再静。是时候启动‘归巢’程序了。真理之路,不容阻挠。”
日记里的“李”显然指向李建明。“素材”、“容器”、“钥匙”、“仪式”、“翼的标记”、“归巢”……这些碎片化的词语,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韩东明绝不仅仅是参与者,他很可能就是整个计划的核心大脑之一,是“渡鸦小组”理念的狂热继承者和实践者!他所追求的“真理”,是用活人进行的某种结合了邪教仪式和尖端科技的疯狂实验!
而“归巢程序”意味着什么?是撤离?还是……毁灭痕迹?
“立刻全市范围通缉韩东明!重点排查车站、机场、高速路口,还有所有与医疗、科研相关的偏僻场所或私人实验室!”陆时对着无线电低吼,声音因愤怒和紧迫而沙哑。
然而,韩东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所有的常规侦查手段都失去了作用。他预判了警方的行动,提前切断了所有明面上的线索。
调查似乎再次回到了原点,不,甚至比原点更糟。李建明死了,韩东明失踪,唯一的进展是确认了一个存在于阴影中数十年的疯狂小组的存在,以及他们那更加疯狂和危险的目的。
回到市局,技术队对那枚残破的Sd卡进行了抢救性数据恢复,只得到几个残缺的文件夹名称,其中一个文件夹名称为“容器参数”,另一个为“门径坐标”,但内部文件均已无法读取。
药片成分化验结果出来,是一种强效的、能显着抑制恐惧和增强服从性的精神类药物,通常用于极特殊的医疗场景,黑市难寻。
傍晚,陆时独自站在案情板前,上面密密麻麻的照片、线索和问号,如同一个绝望的迷宫。林媛、李建明、韩东明、渡鸦小组、飞鸟印记、K-31、合金碎屑、致幻剂、静观雅舍……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黑暗轮廓,却始终无法看清其真容。
疲惫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对手的狡猾、残忍和组织的严密,超出了寻常案件的范畴。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迟疑了一下,接通。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几秒后,一个经过明显电子处理、分辨不出男女和年龄的冰冷声音传来:
“陆警官……游戏才刚刚开始。”
“渡鸦……不止一只。”
“下一个‘容器’,会更完美。”
话音刚落,电话立刻被挂断,再回拨已是空号。
陆时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熙攘的车流和行人。
凶手不仅没有隐匿,反而主动挑衅。他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像一只真正的渡鸦,栖息在阴影里,用冰冷的瞳孔注视着他们的徒劳,并已经选定了下一个猎物。
下一个“容器”……会是谁?
渡鸦的阴影,如同夜幕般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