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很毒辣,晒得柏油路面,升起袅袅热浪。
柯景阳蹲在,证券营业部大楼,背阴的台阶上,身上明黄色的外卖服,格外扎眼。他摘下头盔,头发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额头上。他打开一份,最便宜的素炒盒饭,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味同嚼蜡。嚼着嚼着,眼眶就湿润了。这过的是什么目子呀!都是这该死的股票诺的祸。
玻璃门内,飘出的声音,让他捏断了筷子。两个穿定制西装的,男子站在VIp通道前,其中一人,正用钢笔在平板上勾画:\"1.8亿的虚值认购期权,现在砸盘等于,给对冲基金送钱。\"
两个穿着笔挺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正站着抽烟,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他们胸口的工牌,晃动着,是附近一家公募基金的人。
“妈的,‘新月旅游’这破船,还得硬撑三天,真是费劲。”一个稍胖的男人,吐着烟圈抱怨。
“忍忍吧,”另一个人推了推,金丝眼镜,“期权周五到期,只要撑过这三天,到时候是死是活,就跟咱们没关系了,让那帮赌徒,自个儿玩去。”
“也是,反正咱们的任务,就是稳住价格,完成交割。就是苦了里面那些……”
“现在的生活,为了碎银几两,谁不苦啊?”
“谁也没叫他们,进这高风险的股票市场。”
“周愉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你这话说得,谁也不愿意挨打呀,”
“谁来这个市场也是想发财啊!”
“问题是,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两人的声音,随着脚步渐行渐远,消失在旋转门后。
柯景阳扒饭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盒饭的热气,熏得他眼睛发酸。
“…撑三天…” “…期权到期…”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入,他记忆的痛处。原来他爆仓的那天,不过是别人,精心计算的日程表上,一个微不足道的、早已注定的牺牲品。
想着想着,又哄起他那不着边调的歌,“鞋儿破帽儿破,身上衣衫破。
你笑我他笑我,都股票若的祸。”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到自己的电动车旁,打开送餐箱,想拿瓶水。
送餐箱里传来纸张摩擦声,一本边角,已被磨损卷曲、封面被雨水,浸染出奇怪纹路的《证券分析》,正死死地压着,一叠薄薄的、打印清晰的“个人借款合同”。合同上,“日息千分之三”和鲜红的指印,像野兽的獠牙,狰狞地刺入眼帘。
柯景阳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正蘸着辣椒油,在饭盒盖上画出新月旅游的K、
线图。昨天的涨停价26.4元,今日开盘价25.8元,而周五到期的认购期权行权价是......
\"28块。\"他喃喃自语,突然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到。
骑手App突然响起超时警告,与此同时,营业部LEd屏切换出最新行情:新月旅游的卖盘涌现,但股价却在25.7元处被无数500手买单死死托住。
书本的厚重知识,终究没能压住,现实的残酷重量。
当柯景阳把饭盒,扔进垃圾桶时,发现底部粘着的米粒,正好组成一个向下箭头。而营业部门口的保安,正用鞋底,碾碎地上的一张研报,标题依稀可见:《新月旅游,数字化时代的文旅龙头》。
他猛地关上箱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最终,他只是拿起水瓶,拧开,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口,水流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别的什么。这日子过得真他妈的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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