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巨星阴影的边缘,毁灭的能量风暴仍在肆虐,将星际之门和守护者的残骸化为一片不断膨胀的、灼热的等离子云团。
殉爆的冲击波将重伤的“轩辕号”如同玩具般狠狠抛向远处,舰体发出令人绝望的金属扭曲声,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舰桥内,林风被安全带死死勒在指挥席上,巨大的过载和强烈的精神冲击让他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但比身体创伤更痛的,是那颗被撕裂的心。
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那团毁灭之光,王猛最后那决绝的咆哮和绚烂的自毁光芒,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猛子……”一声沙哑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哽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成功了……星门毁了……守护者灭了……
但胜利的滋味,却苦涩得如同吞咽熔岩,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稳…稳住舰身!反向推进器剩余功率全开!规避大型残骸!”林风用尽力气嘶吼,声音破碎不堪。
他知道现在不是沉溺于悲痛的时候,《基础冥想法》的本能运转强行收束着他几乎崩溃的精神,将剧痛转化为冰冷的指令。
他还活着,他还肩负着指挥的责任,他不能让猛子和所有突击队员的血白流。
幸存的船员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潜能,拼命操控着几乎失控的战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块呼啸而来的巨大碎片。
每一个人都脸色苍白,许多人嘴角带血,显然都受到了刚才那场毁灭爆炸和精神冲击的波及,但求生的意志和对战友牺牲的敬意支撑着他们。
当“轩辕号”终于勉强稳定下来,漂浮在一片狼藉的战场废墟中时,窗外只剩下那团缓缓扩散的、散发着暗红色余晖的能量尘埃云,以及无数漂浮着的、冰冷的金属和晶体碎片。
曾经宏伟的星际之门,曾经强悍的守护者,都已烟消云散。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抹炽烈的红色,那个总是冲杀在最前面、嗓门最大、笑容最狂的汉子。
公共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
只有电流的杂音,和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即便是修炼了冥想法,也难以完全抑制这刻骨铭心的悲痛。
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到了王猛如何用那台残破的机甲,如何用最后的光和热,为他们撞开了那条通向胜利的、也是通向他自己毁灭的道路。
“……猛哥……”频道里,不知是谁第一个哽咽着喊出了这个名字。
随即,更多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带着难以置信的悲痛。
“猛子……” “王猛大校……” “老王……”
这些声音来自“轩辕号”,来自后方通过残存通讯听到片段的其他战舰,来自每一个认识王猛、与他并肩作战过、甚至只是听说过他传奇的官兵。
一股巨大的悲伤情绪在幸存的舰队中蔓延,但在这悲伤之下,另一种更加坚硬的情绪也在滋生——那是愤怒,是复仇的决意,是被英雄的牺牲所点燃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雷战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这位铁血的元帅,此刻声音颤抖,带着巨大的悲痛和压抑的怒火:“林风……汇报情况……王猛他……”
林风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中翻江倒海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星门……已摧毁……守护者……已歼灭……王猛大校……他……英勇牺牲……”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频道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许久,雷战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沙哑,却又带着钢铁般的坚定:“……我知道了……协助‘轩辕号’,立刻撤离该区域!救援队马上就到!我们……带英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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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古号”旗舰,以及整个地球同盟远征舰队,此刻也笼罩在一片悲怆之中。
前线传来的胜利消息,无法冲淡王猛牺牲带来的巨大冲击。那个仿佛永远不知疲倦、永远冲在最前面的王牌,那个虽然粗鲁却豪爽可靠的战友,就这样走了。
许多官兵红着眼眶,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面向K-17的方向,抬手敬礼。许多人默默运转冥想法,不是为了平息悲伤,而是为了将这份悲伤转化为更持久的力量。
雷战站在舰桥,看着星图上那片逐渐平息的能量尘埃,虎目含泪,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好兄弟……走好……”他低声喃喃,声音哽咽,“这个仇……老子记下了!所有‘先驱者’……都得给你陪葬!”
悲伤化为了更加炽烈的怒火和复仇的决心,在整个舰队无声蔓延。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取代了之前的绝望,英雄的牺牲没有击垮他们,反而淬炼了他们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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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门”基地,家庭活动室。
苏小婉的私人加密通讯器接收到了一条来自林风的、极其简短的文字信息。
只有一句话:
【任务完成。猛子……没了。】
简短的七个字,却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垮了苏小婉!她猛地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个总是咧着大嘴笑、叫她“小婉嫂子”、偷偷给明明塞奇怪小礼物、每次来家里都恨不得把天花板吵翻的猛子……没了?那个活生生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汉子,就这样消失了?
林天明似乎感受到母亲巨大的悲伤和那份突如其来的、深刻的失落感,小嘴一瘪,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额角的胎记光芒黯淡下去,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旁边的龙月看到了苏小婉的反应,又看了看通讯器上基地内部标记为“最高阵亡通告”的信息,沉默地抱紧了怀里的林星瑶。她周身的气息更加冰冷,那是将巨大情绪压抑到极致的表现。
小星瑶今天异常安静,没有像之前那样释放出冰冷的力场,只是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悲痛哭泣的苏小婉和林天明,小小的眉头紧紧蹙着,仿佛在努力理解这种名为“悲伤”和“失去”的沉重情绪。
她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母亲的一根手指,仿佛无声的安慰,又像是在确认母亲的存在。她那通常用于排斥外界的力场,此刻却微微内敛,散发出一种极淡的、温和的波动,试图驱散一点点周围的悲伤。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现出“抚慰”的意图。
龙月轻轻拍着女儿,看着窗外漆黑的星空,清冷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极淡的哀伤和敬意。那个莽撞却纯粹的战士,值得所有人铭记。他的牺牲,如同一次沉重的精神洗礼,让活着的人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战争的残酷和守护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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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伯带,残存的联军舰队开始打扫战场,救援幸存者,收拢战友的遗骸。
几艘救援舰小心翼翼地靠近几乎瘫痪的“轩辕号”,将其缓缓拖离这片英雄陨落之地。
林风坚持留在舰桥,直到最后一名伤员被转移。他走下战舰,踏上“盘古号”的甲板时,脚步有些虚浮。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创伤几乎将他击垮,但《基础炼体术》维持着他基本的行动力,《基础冥想法》则如同锚点,稳定着他近乎涣散的心神。
雷战亲自前来迎接,两位老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悲痛和疲惫,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用力地握了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王猛的牺牲,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一道沉重而坚固的纽带。
一场简单却庄重的追悼仪式在“盘古号”最大的机库内举行。
没有遗体,只有一套王猛生前穿过的、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和他那顶从不离身的、有着一道狰狞弹痕的战斗头盔,静静地放在铺着同盟旗帜的平台上。那顶头盔上,仿佛还残留着主人豪迈不羁的气息。
所有能脱开身的官兵都来了,站得笔直,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肃穆和哀伤,但更多的是一种化悲痛为力量的坚定。
雷战亲自致悼词,声音沉痛而有力:
“……今天,我们失去了一位最好的战士,一位最真诚的兄弟!王猛同志用他最后的生命,为我们赢得了至关重要的胜利,为人类文明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他的英勇,他的牺牲,将永远铭刻在人类的史册上!他的精神,将与我们同在,指引我们继续战斗,直到赢得最后的胜利!”
“敬礼!”
唰——!
无数手臂同时抬起,庄严的军礼,献给逝去的英雄。许多官兵眼中含着泪,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林风站在队伍最前面,看着那顶熟悉的头盔,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咧着嘴、扛着枪、大大咧咧朝他走来的身影。龙芯深处,一段关于“英雄之魂不灭,化为星辰指引后人”的模糊箴言悄然浮现,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的慰藉。
“猛子……一路走好。”他在心中默念,“你没走完的路,我们替你走。你没杀完的敌人,我们替你杀。你没看到的和平,我们替你见证。”
英雄的挽歌,在冰冷的星空中回荡。牺牲的重量,压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化为了更加坚定的步伐和更灼热的复仇火焰。
战争还未结束,但一个传奇,已然落幕。他的血,不会白流。他的精神,已然注入这支军队的灵魂,成为他们面对未来一切黑暗的最坚硬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