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静,火微。
龙啸云沉沉睡去,呼吸平稳,脸上终于有了血色。那青色小瓶中的药粉,效验如神。
李寻欢却毫无睡意。
他坐在火堆旁,目光不时投向角落那位自斟自饮的“天机圣人”。
此人看似慵懒随意,但每一句话都如惊雷,炸响在他心头。他究竟是谁?是友是敌?为何屡次出手点拨,又语带机锋?
那圣人又饮了一口酒,忽然开口,声音悠远,似在问人,又似自问:
“小子,你可知…为何而上路?”
他并未看向李寻欢,目光仿佛穿透破庙的屋顶,望向无尽夜空。
李寻欢一怔,沉默片刻,道:“为父仇。”
“仇在何处?”
“…关外。”
“仇人是谁?”
李寻欢再次沉默,最终摇头:“不知具体何人,只知是关外一股势力。”
这是他最大的迷茫,敌人藏在暗处,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只能朝着大概的方向冲撞。
“呵…”天机圣人轻笑一声,放下葫芦,“向北三十里,有一座镇子,名叫‘黑石’。”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什么。
“镇东头,有一家棺材铺。铺子里的老掌柜,姓赵,是个老关外。他年轻时…替人运过不少特殊的东西…往关外运。”
特殊的东西?!
李寻欢的心脏猛地一跳!父亲临终前提到的“它”?!
这圣人是在给他指路!
“为何告诉我这些?”李寻欢忍不住问道。
天机圣人瞥了他一眼,眼神深邃:“路,是自己走的。刀,是自己练的。仇,自然也得自己报。老夫…只是恰好知道一条或许能通到老鼠窝的旧道罢了。”
他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前辈大恩…”
“恩?”圣人打断他,嘴角那丝玩味的笑意又浮现出来,“你若死在那棺材铺里,便是你自己学艺不精,与老夫何干?你若能从那铺子里问出点什么…或许能让你那软绵绵的刀,快点硬起来。”
他又提到了“刀”!言语之间,似乎对李寻欢的飞刀进展了如指掌,且颇为“不满”。
李寻欢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疑问和感激压下,郑重道:“谨记前辈指点。”
无论对方出于何种目的,这无疑是黑暗中唯一清晰的方向。
天机圣人似乎满意了,不再言语,只是专心对付他葫芦里的酒,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掀起江湖波澜的话,还不如一口酒重要。
天色渐亮。
龙啸云悠悠转醒,伤势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行动无虞。
李寻欢将黑石镇与棺材铺之事简略告知,略去了天机圣人之名,只道是昨夜那异人指点。
龙啸云听罢,神色一振:“太好了!总算有了明确线索!赵掌柜…定要从他口中问出些东西来!”
他显得比李寻欢更加急切。
两人收拾停当,准备离去。
李寻欢转身,想向那角落里的圣人辞行。
却发现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只剩下一地灰尘,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淡淡的酒香。
那人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悄然而去,不留一丝痕迹。
唯有他昨夜坐过的那块石头旁,用酒液写着两个即将干涸的字:
“速去。”
李寻欢深深看了一眼那两个字,不再犹豫。
“我们走。”
他与龙啸云走出破庙,迎着初升的朝阳,向北而行。
黑石镇,棺材铺,赵掌柜…
所有的谜团,似乎都指向了那里。
而那位神秘莫测的天机圣人,则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虽已消失,却已荡开了层层涟漪。
前路依旧凶险,但刀,似乎已找到了要劈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