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沉重氛围更浓，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气机涌动。
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高台上的十佬，除了陆瑾仍旧眉心紧锁，其余人的眼神玩味起来。
他们都想看看，这位被老天师亲自请进来的神秘人，究竟要如何应对眼前这个近乎无解的困局。
风正豪抛出这一手，实在高明。
他没有直接质疑李道然的身份，反而先承认了“先生”的神异，将对方捧得高高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直接从整个异人界的安危与未来格局切入。
这不是私事。
这是实打实的“公事公办”。
一旦李道然回应得好，那是他作为“圣人”应有的姿态。
可一旦回答不好，他便是整个异人界的公敌。
殿门口的张楚岚听着这番话，心脏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他心里把风正豪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去，这老狐狸也太阴毒了！”
张楚岚低声嘀咕。
“这哪里是提问，这分明就是递刀子！”
他继续抱怨。
“逼着道然兄当场跟所有人翻脸啊！”
他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冲进去替李道然说两句。
但他清楚。
那样的场合，别说他了。
就是他爷爷张怀义复生，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然而。
身处风暴中心的李道然，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
他甚至眼皮都没抬，像是没听出风正豪话里的陷阱。
他也压根没打算回应。
他不想回答吗？
他是不敢。
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跟风正豪这种老谋深算的枭雄周旋，简直是找死。
“怎么办？”
李道然心底急得快要冒火。
“装死？”
他心里琢磨着。
“继续装死？”
他不断盘算。
“可一直不说话也不是个办法啊。”
李道然叹了口气。
“这帮老家伙个个都精明得很，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李道然心底焦躁难耐，面上却强撑着不为所动。
他维持着一副超然物外的高人姿态。
这种内外不一的反差，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就在李道然快要维持不住平静时，高台上的老天师终于开口了。
“风会长，稍安。”
老天师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其中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风正豪正要继续逼问，听到老天师发话，眼神立刻收敛。
他知道。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个话头已经开出。
接下来，就看老天师如何接招。
他向老天师一拱手，面上又挂起惯有的微笑，坐回座位。
“天师说的是，是晚辈心急了。”
风正豪客气地说。
他抛出的难题已经奏效，大殿里所有目光都转到了老天师和李道然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老天师会出言回护，或者帮忙打个圆场。
但所有人都想错了。
老天师的目光直视李道然，那眼神犀利得好像能看穿一切。
他非但没有反驳风正豪的问题，反而顺着风正豪的话。
他将这个问题引向了一个更宏大、更缥缈、也更无解的层面。
“风会长之问，也是天下所有异人之问。”
老天师声音不大，却像带动了龙虎山的气势。
那股气势压得整个大殿气场一滞。
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感笼罩众人，直直地朝着李道然压去。
这股威压，远比刚才十佬联合施压时要恐怖得多。
十佬的施压是多方试探。
而老天师此刻的压力，却是无法抗拒的绝对力量。
张楚岚在殿外，被这股气势一冲，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他骇然地看着高台上那个看似平凡的老人。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当世绝顶”这四个字的分量。
老天师的眼神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语气十分谦卑，像是一个虔诚的求道者。
但其中蕴含的威势，却让在场的所有十佬都为之侧目。
“老朽痴活百年，寸步未进，今日有幸得见先生。”
老天师顿了顿。
“亦有一问，望先生不吝赐教，为我等解惑。”
他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起身，大殿内众人都觉得地板晃动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蔓延。
众人感觉老天师的身影在拔高，他像是和整座龙虎山融为一体，气势压倒一切。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的每个字都清晰而有力。
沉甸甸地落在每个人心头。
他问出了那个困扰所有修行者，从古至今，最根本，也最终极的问题。
“敢问先生……”
老天师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道’，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一抛出，大殿里空气凝滞。
陆瑾脸上的激动消失，变得从未有过的严肃。
风正豪的脸上，也第一次收起了那份商人般的算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这天师，问得真够狠！”
吕慈低声自语。
他的目光从李道然身上移开，转向上首的老天师。
眼中是深深的忌惮。
解空大师双手合十，轻叹一声。
“此问，非我等凡夫俗子能答也。”
他看向身旁的王蔼。
王蔼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但他的表情也失去了往日的傲慢，变得有些沉重。
这已经不是世俗的权谋试探。
这是真正的问道。
是对大道根源，对世界本质的终极探寻。
一个回答不好，动摇的就不是一个人的道心。
而是整个道门的根基。
然而，这还没完。
老天师的目光深邃得吓人，他盯着李道然，像要直接看透他的本质。
他紧接着问出了后半句。
也是最关键，最要命的一句。
“我等这般，于红尘中争渡，于俗世中求索，苦苦修行。”
老天师一字一句。
“这般‘有为’之世……”
他的声调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惘。
“又将……归往何处？”
这个问题，在所有人心里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道从何而来？
我往何处去？
这是对所有异人，所有修行者，终极意义的拷问！
殿外。
张楚岚听着这番话，彻底傻了眼。
他之前还想着风正豪的问题就已经够绝。
没想到老天师的问题更直接，更无解。
“我的天，这……”
张楚岚吞了口唾沫。
“道从何来？人往何处？这谁知道啊？”
他看向一旁的冯宝宝。
冯宝宝眼神依旧呆滞，似乎并未完全理解问题的深度。
但她感受到了殿内压抑到极致的气氛。
她歪了歪头。
“不晓得。”
冯宝宝用她特有的语调回应。
张楚岚苦笑。
“是啊，谁知道呢？”
他再次望向大殿中央。
李道然依旧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表面上，他像是完全不为所动，进入了某种深层次的思索。
可只有李道然自己知道，他的脑子早已一团乱麻。
“道从何而来？我往何处去？”
李道然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