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西北角空无一物,但陈墨的感知却如针尖刺入虚空,久久未散。他收回手,玉佩与天机盘的震颤已渐趋平稳,唯有左臂胎记仍隐隐发烫,像一根细线牵着远方未知的节点。
柳元通将最后一卷玉简归位,转身道:“你先去调息。这些情报需冷静梳理,不可仓促下断。”
陈墨点头,未多言,径直离开密阁,穿过主殿回廊,步入专属洞府。寒潭石台早已备好,水面凝着薄霜,映不出人影。他盘膝而坐,双掌贴于膝上,灵宫内尚未完全沉降的气流仍在游走,几处经脉节点微有滞涩。
他闭目,运转《镇世诀》基础篇,灵气自灵宫核心缓缓溢出,沿周天循环导引。每一次回流转折,都刻意放缓节奏,如同抚平褶皱的绸缎。躁动的气息逐渐驯服,归入正轨。
然而识海深处,那道素衣女子的身影再度浮现——风雪中立于铜镜倒影里的她,指尖绕着淡金灵力,目光似穿透时空落在自己身上。这画面并非记忆,却带着某种法则层面的牵引力,扰动神识安宁。
陈墨呼吸一顿,随即想起云沧海曾传下的“守心九息法”。他调整吐纳,以三进一停的节律压制杂念,每一息都如刀削般精准切割外界感应。第七息时,脑海中的影像终于褪去轮廓,化作一道低频共鸣,融入玉佩的底噪之中。
半个时辰后,体内灵气彻底归位,经脉节点修复完毕。他睁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金芒,随即隐没。灵宫境后期的修为已然稳固,战力达至此境巅峰。
他起身,取下玉佩置于掌心,轻触天机盘。两物接触瞬间,微光交织,昨夜获取的十余卷加密玉简逐一浮现在识海中。他开始逐条解析。
极寒宫提交的地脉波动图显示断渊谷东南裂渊口区域生命迹象归零,死寂一片;药王谷的灵压记录却明确指出地下八千丈存在持续波动的活体信号,频率接近远古守护兽类。两者数据矛盾,无法共存。
他将天机盘对准药王谷玉简,盘面平静。再换至极寒宫所交之卷,依旧无异。唯当天机盘扫过天机阁提供的“逆相护盾阵图”残卷时,表面骤然浮现一道血色符纹,扭曲如蛇,缠绕在原本空白的角落。
篡改痕迹。
陈墨指尖轻点那处,天机盘反馈出一段被抹除的信息残片:原图应含三人同步共振的引导节点,现被强行剥离,仅保留单人防护结构。若依此布阵,小队进入空间褶皱时必因频率失衡而崩解。
内鬼无疑。
他收起玉简,重返主殿偏厅。柳元通与独臂长老已在等候,案前摆着三方势力的标记沙盘。
“查清了。”陈墨落座,“天机阁的情报被动过手脚,‘逆相护盾阵图’缺失关键同步节点,若照用,我们进去就是送死。”
柳元通眉头紧锁:“天机阁向来中立,怎会……”
“不是他们主动为之。”陈墨打断,“是有人借其名义递假图。真正的天机阁代表昨日临走前提醒我‘不要回头看’,那是警示。”
独臂长老冷声道:“所以你现在信谁?药王谷说有活物,极寒宫说无人迹,你自己带回来的玉佩又指向虚无一点——哪个是真的?”
陈墨取出天机盘,将三份地脉数据同时投入盘中。玉佩悬于上方,胎记微微发热。片刻后,天机盘中央投射出一组重叠波形,三条曲线在第七次钟鸣时刻交汇于一点,其余时间皆错位。
“都不是全真,也非全假。”他说,“断渊谷地表无生命,因寒煞封锁;地下八千丈确有活体波动,但非自然生成,而是某种封印正在松动。真正的入口不在地表,也不在地底,而在第七次钟响时短暂开启的空间夹层。”
他指向投影中唯一稳定的共振点:“我们必须在那一刻切入,否则百年无望。”
“那就等。”独臂长老斩钉截铁,“封锁边境,集结大军,待时机成熟再行推进。贸然派小队深入,等于牺牲精锐。”
“等不起。”陈墨摇头,“血魂宗不会坐视。他们既然敢渗透议事体系,必然已在筹备仪式前置步骤。十八日后钟响,若我们毫无动作,对方反而会放松警惕——这正是机会。”
柳元通目光闪动:“你想怎么做?”
“明守暗探。”陈墨道,“对外宣称全面戒严,实则组建三人小队提前潜入断渊谷外围隐蔽待命。一旦入口显现,立即突进。行动期间,所有情报启用双线验证制:任一信息必须经两个非关联势力交叉确认,并由我以本源共鸣辅助甄别真伪。”
殿内沉默。
良久,柳元通看向独臂长老:“这方案风险极高,但确实留有余地。若真有内患,也能借此反向排查。”
独臂长老盯着沙盘,手指重重敲在断渊谷位置:“可以试行。但我有一令:小队人选由我亲自审核,不得擅自决定。”
“可以。”陈墨应下,“但行动主导权归我。”
“成交。”
柳元通当即下令启动双线验证机制,调集信使前往各派通报流程变更。独臂长老起身离去前,最后看了陈墨一眼:“记住,你不是英雄,是棋子。别让热血毁了大局。”
门合上后,柳元通低声问:“你打算带谁?”
“楚璃还没醒。”陈墨望着窗外,“苍冥虎在养伤。目前能信任且够格的,只有慕容雪。”
柳元通皱眉:“她只是药王谷传人,没经历过这种级别的任务。”
“但她有百毒不侵体质,能抗住断渊谷的腐煞之气。”陈墨道,“而且她欠我一条命。”
柳元通不再多言,签署行动计划文书,加盖联盟印玺。陈墨接过副本,放入怀中。
他回到密阁,重新取出那份被篡改的阵图残卷,指尖沿着血色符纹滑动。胎记忽然一跳,玉佩自行离体半寸,与天机盘形成三角共鸣场。一道极其细微的讯号自卷轴深处传出,非声非光,而是某种频率上的错位震动。
就像……有人正在远处调试相同的阵法。
陈墨猛地抬头,望向殿外天际。那里风平云静,无任何异象。
但他知道,对手已经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