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琦正坐在秦冰公司楼下那家他常去的甜品店里,面前摆着一碗用料扎实的杨枝甘露。下午阳光,暖洋洋的。他难得享受一点清闲时光,看着街上步履匆匆的行人,觉得这都市里的烟火气,偶尔也挺有意思。
就在他舀起一勺西柚果肉准备送入口中的时候,一个略显仓促和尴尬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几下,发现他后,脸上立刻堆起一种混合着和窘迫的笑容,快步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皱巴巴的道袍,头发梳成的发髻有些歪斜,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垂落下来,脸上还沾着点像是香灰的痕迹,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后怕。正是许久未见的清风道长。
蒋…蒋大师!哎呀,真是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您!清风道长搓着手,笑得有点干,试图让自己的出现显得自然一点。
蒋琦抬眼看了看他这副尊容,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甜品,没说话。
清风道长被他这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那点强装出来的镇定瞬间垮掉,哭丧着脸,压低声音道:蒋大师…救命啊蒋大师!这次您一定得救救贫道!
旁边一桌的小女生好奇地看过来,对着清风道长的打扮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蒋琦放下勺子。说事。别挡光。
哎哎!清风道长连忙侧身让开阳光,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拉过椅子坐在蒋琦对面,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颤抖。
贫道…贫道这次真是倒了血霉了!接了个迁坟的活儿,城西赵家,家大业大,给的佣金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下,表情却像是吃了黄连。本来以为就是寻常的迁址安抚,走个过场的事儿。谁知道…谁知道他家那祖坟里,埋着个祖宗是个厉害角色啊!
他喝了一口蒋琦推过来的免费柠檬水,缓了口气,继续倒苦水。
那主儿是民国时候的一个姨太太,死得冤,据说是被正房太太生生逼死在地窖里的,怨气憋了上百年!本来祖坟风水压着还好,这一动土,好家伙,直接炸锅了!清风道长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贫道我开坛做法,桃木剑、黑狗血、镇煞符…家伙事全用上了!结果您猜怎么着?法坛让雷…啊不是,让一股阴风给掀了!桃木剑当场裂成八瓣!那姨太太的虚影就飘在坟头上冲我冷笑,那眼神…妈的,贫道我做了二十年法事,就没见过怨气这么重的!差点就把我这把老骨头给留在那儿了!
他越说越激动,差点一把抓住蒋琦的手诉苦,被蒋琦一个眼神制止了。
蒋大师,不瞒您说,贫道我昨晚吓得一宿没敢合眼,一闭眼就是那姨太太惨白惨白的脸!赵家那边现在也乱套了,参与迁坟的工人病倒了好几个,都是浑身发冷说胡话,赵老板本人也开始走背字,公司股价大跌!这要是处理不好,贫道我这招牌可就彻底砸了,以后在这行都没脸混了!
清风道长说得唾沫星子横飞,脸上是真切的恐惧和无奈。他平时最重面子,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所以?蒋琦听完,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所以…所以贫道这不就来求您了吗!清风道长腆着脸,姿态放得极低。蒋大师,您手段通天,贫道我是亲眼见过的!这种怨灵厉鬼,对您来说肯定就是抬抬手的事儿!您发发慈悲,帮贫道过了这一关,这次的佣金…全部归您,贫道绝无二话!
蒋琦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眼前这碗还没吃完的杨枝甘露,最后目光落在清风道长那充满期盼和恐惧的脸上。
有点意思。他总算给了点反应。百年怨气,凝而不散,倒是少见。
清风道长一听有门,差点喜极而泣:对对对!少见!太少见了!简直凶得没边了!也就您能镇得住!
地点,蒋琦问。清风道长赶紧报上赵家祖坟的新址。
蒋琦拿出手机,似乎是在看日程安排(清风道长觉得他可能只是在看天气预报),然后点了点头。
明晚子时,我去看看。
哎呦!谢谢蒋大师!谢谢蒋大师!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清风道长激动得差点要给他磕一个,被蒋琦用眼神制止了。
蒋琦拿起勺子,继续吃他那碗杨枝甘露,仿佛刚才答应的只是明天晚上去看场电影。
清风道长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看着蒋琦那悠闲自在的样子,再想想自己昨天的狼狈逃窜,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敬佩,还有一种抱上金大腿的巨大安全感。
那个…蒋大师…清风道长小心翼翼地问。需要贫道准备些什么吗?黑狗血?糯米?朱砂?百年雷击木?贫道还有点库存…
不用。蒋琦头也没抬。带路就行。
清风道长:……
他再次被这种绝对的自信给震慑到了。自己视若性命的宝贝家伙,在人家眼里恐怕跟儿童玩具差不多。
对了。蒋琦像是想起什么。把你那裂开的桃木剑带上。
啊?带上?清风道长一愣。带那破烂干嘛?都失效了。
有点用。蒋琦说完,不再理他,专心对付碗里最后几颗西米露。
清风道长不敢再多问,心里却像猫抓一样好奇。带上裂开的桃木剑?难道蒋大师还能现场给它修复附魔不成?
他坐在对面,看着蒋琦慢条斯理地吃完甜品,感觉自己那颗被厉鬼吓得七上八下的心,奇迹般地慢慢安定了下来。
好像…只要这位肯出手,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蒋琦吃完最后一口,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
明天晚上,到地方等你。
说完,也没等清风道长回话,径直走出甜品店,融入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
清风道长连忙起身,对着蒋琦的背影连连作揖,直到看不见了,才直起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妈的,总算有救了…他喃喃自语,随即又兴奋起来。能亲眼看到蒋大师出手…这波不亏!说不定还能学到点真东西!
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晚上了,甚至觉得那个可怕的姨太太厉鬼,也没那么吓人了。
付了两份甜品的钱(他很有眼力见地把蒋琦的那份也结了),清风道长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道髻,挺了挺胸脯,虽然道袍还是皱的,脸还是花的,但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他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至少…得把脸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