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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潮湿、混杂着铁锈与尘埃腐败气味的空气,沉重地压在苏启的肺叶上。他背靠着隧道深处一段冰冷、布满冷凝水的巨大通风管道,身体因剧痛和极度的精神消耗而微微颤抖。老鬼——那个自称“刻痕师”的枯槁身影,在丢下那句令人心悸的警告后,已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般消失无踪,只留下更深的谜团和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

71 : 50 : 48

71 : 50 : 47

71 : 50 : 46

墨渊的滴答声在死寂的隧道中格外清晰,像死神的秒表,冷酷地丈量着“清道夫”可能降临的时间。苏启毫不怀疑老鬼的话。那个能在时间线上留下“倒走足印”的恐怖存在,此刻必然正沿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轨迹,朝着这地下节点高速逼近!

跑?以他现在的状态,在这迷宫般的隧道里,无异于自寻死路。管理局的猎手对这里的环境只会比他更熟悉。

留下?等待被“修正”?变成下一个在黑暗中游荡、低语的“时骸”?

绝不!

苏启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左手紧握的墨渊,墨蓝色的表盘在绝对的黑暗中幽幽发光,倒映着他自己扭曲而苍白的脸。老鬼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回荡:“‘刻痕’……利用‘刻痕’……在时间上留下‘凹点’……制造‘陷阱’……”

利用墨渊的“污染”特性,主动在时间线上留下属于他自己的“刻痕”?制造一个时间陷阱?

这念头疯狂而危险!之前被动触发墨渊的反击(抹除碎片符号、留下墨蓝足印)都差点让他精神崩溃,主动去“刻痕”时间?需要支付的代价恐怕远超想象!而且,如何操作?刻在哪里?刻下什么?

他没有时间犹豫!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从隧道深处蔓延而来,冰冷刺骨。

修表匠的本能在绝境中疯狂运转!他需要一个模型,一个参照!

他猛地想起第一次发动墨渊时,那凝固的三秒时空里,他艰难移动的“慢动作”!那是一种对正常时间流的强行“干涉”!而老鬼提到的“凹点”、“陷阱”,是否类似于在时间这条奔流的河床上,人为制造一个短暂的“漩涡”或“浅滩”,让特定目标(比如那个“清道夫”)在通过时“陷落”或“失衡”?

目标明确:阻滞“清道夫”,哪怕只有几秒!

操作对象:他自身周围的时间流!

操作方式:利用墨渊,在当下的时间点上,强行“凿刻”下一个瞬间的“异常”!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自杀的方案在他脑海中成型——他要尝试在自身时间流上,制造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锚点错位”!让即将抵达的“清道夫”在锁定他位置的瞬间,因为时间坐标的微小紊乱而产生瞬间的“迷失”或“延迟”!

这需要无与伦比的精准控制、对墨渊力量的极限压榨,以及承受未知反噬的觉悟!

苏启不再迟疑。他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绝对专注的状态,将“痛觉回廊”的干扰、身体的剧痛、对死亡的恐惧,全部强行压制到意识的最底层。整个世界,只剩下墨渊的滴答声,和他需要“雕刻”的目标——他自身所处的这一小片时空!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部。左手拇指死死按住墨渊的表壳按钮,却没有立刻按下。他在等待,在感知,在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注入墨渊那深邃的墨蓝表盘之中!

嗡……

墨渊传来微弱的回应,表盘深处的银芒微微亮起,带着一种冰冷的活性。苏启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沉入了那墨蓝色的“深渊”之中。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幻象,而是一种奇异的、对周围时间流动的“感知”!

他“感觉”到了!不是视觉,而是一种更本质的“触感”!他感知到自己身体周围,时间如同无形的、粘稠的液体,正以绝对的、不可逆的方向均匀流淌。他能“触到”自己身体在这时间流中留下的、极其微弱、正在迅速消散的“涟漪”——那是他刚才移动、呼吸产生的痕迹。

他要做的,就是在下一个滴答声响起、时间流即将覆盖掉当前这个“瞬间”的刹那,用墨渊的力量,在这个“瞬间”的时间点上,强行“凿”下一个更深、更不易消散的“凹痕”!一个属于他苏启的、带着墨渊污染气息的“时间刻痕”!

目标位置:就在他此刻所站立的这一点!

目标时间:下一个滴答声响起之时!

刻痕形态:一个微型的、瞬间的“时间坐标错乱漩涡”!

精神高度集中,如同调试最复杂的万年历机芯!他捕捉着墨渊秒针倒走的每一个微小颤动,预判着下一个“滴答”到来的精确时刻!

就是现在!!!

在精神感知中,那代表下一个“瞬间”的时间流即将冲刷而至的临界点!苏启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按在按钮上的拇指,用尽灵魂的力量,狠狠摁下!与此同时,他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精神力,都凝聚成一个尖锐的“凿子”,伴随着他对“坐标错乱漩涡”的构想,狠狠“凿”向那个即将流逝的“瞬间”!

咔哒!

机括声清脆响起!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霸道的恐怖力量,瞬间从墨渊中爆发!但这股力量并非向外扩散凝固时空,而是如同无形的、带着墨蓝色泽的尖锐钻头,狠狠刺入了苏启自身周围那粘稠流淌的时间流中!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比灵魂撕裂更甚!苏启感觉自己的大脑、自己的意识、甚至自己存在的“概念”,都在这一瞬间被那股力量粗暴地贯穿、扭曲、重塑!仿佛有一把烧红的、刻满扭曲符文的凿子,硬生生凿进了他存在的时间根基里!

视觉、听觉、触觉……所有的感官瞬间被剥夺!他陷入一片纯粹的、由极致痛苦构成的黑暗虚空!唯有那“凿刻”的过程,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中——他“看到”自己意识凝聚的“凿子”,在**墨渊**狂暴力量的驱动下,在那奔流的时间河床上,硬生生凿开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强烈墨蓝色污染光芒的“凹点”!凹点内部,时间的流向呈现出一种违反常理的、短暂的紊乱涡旋!

成功了?!

代价是什么?!

就在这“刻痕”完成的瞬间!

噗!

一股冰冷、漠然、带着绝对秩序感的恐怖“视线”,如同跨越了时空的利剑,瞬间锁定了苏启!是“清道夫”!它到了!就在刻痕完成的同一刹那,它精准地抵达了苏启的位置!

然而,就在那股“视线”即将彻底锁定苏启存在烙印的瞬间——

嗡!

那个刚刚被苏启强行“凿刻”出的、散发着墨蓝污染光芒的“时间凹点”,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干扰波动!这股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扰乱了苏启自身时间坐标的清晰度!

那股绝对秩序的“视线”,在接触到这紊乱波动和墨蓝污染的刹那,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仿佛高速运转的精密齿轮突然卡进了一粒微小的、带着异样粘性的沙粒!

就是这一瞬间的凝滞!

苏启被剧痛剥夺的感官猛地恢复!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刻痕是否生效、生效多久,身体已经在本能的驱使下,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与震颤源头(核心节点)相反的方向——隧道更深、更复杂的岔路——亡命狂奔!

他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断裂的肋骨仿佛要刺穿内脏,大脑因刚才的“凿刻”而一片混沌剧痛。但他能感觉到,身后那股冰冷锁定的“视线”,似乎被什么东西短暂地绊住了!

有效!那疯狂的“刻痕”生效了!哪怕只有一瞬间!

他冲进一条布满废弃电缆和锈蚀阀门的狭窄支路,毫不犹豫地扑进一堆散发着机油味的破布和废弃物后面,蜷缩起身体,屏住呼吸,如同最卑微的尘埃。

几秒钟后。

一股冰冷、死寂、毫无生命气息的“存在感”,如同无形的寒潮,缓缓地从他刚刚逃离的主隧道方向“流淌”而过。那感觉没有形态,没有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的“修正”意志。它似乎在主隧道口“停留”了片刻,像是在“审视”那片被墨蓝污染短暂干扰过的区域,又像是在重新校准被扰乱的时间坐标。

苏启的心跳几乎停止,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死死攥着墨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表壳的冰冷仿佛要冻结他的灵魂。他能感觉到,那个“清道夫”就在不远处!它被短暂阻滞了,但并未离开!它在搜索!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冰冷的“存在感”终于缓缓地、如同退潮般,朝着隧道震颤源头(核心节点)的方向“流”去,最终消失在感知的尽头。

它……离开了?暂时放弃了对这个“小污染点”的即时修正?还是被核心节点更重要的事务吸引了?

苏启依旧不敢动弹,蜷缩在冰冷的破布堆里,如同僵硬的尸体。直到确认那致命的压迫感彻底消失,他才猛地松懈下来,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剧烈地颤抖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战栗。

他活下来了……靠着那疯狂的一“凿”!

但代价……

他颤抖着抬起左手。墨渊的表盘依旧散发着幽光,但原本纯粹的墨蓝色泽,此刻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裂痕般的暗红色细纹,在表盘深处若隐若现。而他自己……

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感”变得有些……不稳定。仿佛灵魂被刚才那一“凿”震出了细微的裂痕。一种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剥离感”萦绕不去,仿佛自己的一部分被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强行凿刻的“时间凹点”里。大脑深处,“痛觉回廊”的噪音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时间根基被撼动的“空洞回响”所取代。

他低头看向表盘:

71 : 49 : 59

71 : 49 : 58

71 : 49 : 57

时间并未停止。但苏启清晰地感觉到,这一次支付的代价,绝不仅仅是时间数字的减少。他看向自己刚才“凿刻”刻痕的方向,尽管肉眼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仿佛能“感觉”到,在那片时空里,一个微小的、散发着墨蓝与暗红交织气息的“伤疤”,正如同活物般,在时间的长河中缓慢地搏动、弥散。

刻痕之始。

亦是污染自身之始。

苏启靠在冰冷的管道上,感受着灵魂深处那空洞的回响和新的不稳定感,眼中却没有后悔,只有一种在深渊边缘行走的、冰冷的决然。他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对着无尽的黑暗隧道,发出无声的低语:

“第一道刻痕……刻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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