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桥被雷得还没回过神来,秦朝朝又补了一刀:
“还有,空口无凭,您得拿等值的东西做抵押。我记得侯府的宅子加上临街那几间铺子,市价刚好一百万两。不如就拿它做抵押吧。”
“你说什么?”
秦云桥不干了,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那点伪装的恳切彻底撕破,指着秦朝朝的手都在发抖:
“这个孽女,你再说一遍?为父向你借点银子周转,你要了利息还要抵押?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没有规矩!”
“父亲这话就错了,”
秦朝朝将茶盏轻轻放下,
“规矩是‘父慈子孝’,先有慈再有孝,哪有只让儿女尽孝,长辈却揣着算计来刮嫁妆的道理?”
“这钱是我自己攒下的,父亲要借,可以,但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咱们父女……似乎也没那么亲厚。”
“若侯府真能缓过来,两年后还清银子,宅子自然还归您。”
秦云桥被噎得脸色青白交加,他知道这个女儿如今越来越不好掌控,却不知道如此伶牙俐齿,字字句句都往他心窝子上扎。
可临街那几间铺面是侯府如今仅剩的值钱产业了,他原本想留着给秦景岚娶媳妇用,秦景月的嫁妆,他计划用江氏的钱财来填。
可江氏又把钱都拿走了,正好那野种也死了,他就想着秦景月要嫁人了,铺子是留给秦景月当嫁妆的,哪里舍得拿出来抵押?
可看着秦朝朝那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又实在舍不得那一百万两银子,府里的账目已经烂到根了,再拿不到钱,他拿什么娶林婉柔?
他索性豁出去了,往椅背上一靠,摆出大家长的架子:
“我是你亲爹!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拿你点银子怎么了?还敢提抵押和利息?传出去看人家不戳你脊梁骨!”
秦朝朝笑了,笑意却没达眼底,
“我吃的是江家的,喝的也是江家的,侯府这些年怎么对我的,父亲心里清楚。只怕别人不会说我‘不孝’,只会说我‘可怜’。”
“我凭自己本事攒了点嫁妆,父亲倒好,一开口就是一百万两,当然,我相信父亲不会故意不还,可我怕父亲忘了呀。”
她起身走到秦云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抵押,是怕父亲忘了还钱;利息,是这银子放在钱庄本该有的收益。父亲要是答应,现在就让管家取银票,拿侯府的地契和临街那几个铺面做抵押。”
秦云桥气得指着秦朝朝吹胡子瞪眼,
“你……你简直是要逼死我!”
秦朝朝抿了一口茶:
“听说父亲要娶太后娘娘的干女儿了,父亲不如去求求您的未婚妻?她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未来夫婿为难吧?”
这话正戳在秦云桥的痛处,他就是因为凑不齐给林家的聘礼才来借钱的。
他张了张嘴,突然捂着胸口,开始装可怜,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女儿?侯府要是倒了,你这个县主脸上就有光了吗?”
秦朝朝连眼皮都没抬:
“父亲若是真心为侯府着想,就该好好整顿内务,而不是来打女儿嫁妆的主意。立不立字据,给不给抵押,您自己选。”
“选完了,我还要出门,我那好姐姐惹的事,还得我和祖母去王家兜着呢。就不陪父亲耗着了。”
说罢,她朝门外扬声道:
“送客。”
秦景月和王香雪合谋害秦朝朝,反而气死王夫人的事,秦云桥早已从老太太口中得知。
老太太当时就拍着桌子说:
“无论如何得把朝丫头哄过去兜着,若不然,我一个老太婆可顶不住。”
他倒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秦景月是他一向疼爱的女儿,闯了祸却要靠这个他素来忽视的女儿去收拾烂摊子,
此刻又被她当面揭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秦云桥的脸上挂不住了,方才摆出来的大家长架子塌了大半。
可看着秦朝朝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再想到侯府空荡荡的库房,他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今天不出血是拿不到钱了。
他琢磨着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狠狠一跺脚,说道:
“好!我答应你!利息就利息,抵押就抵押!快写借据!”
他在这县主府里多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秦朝朝见他松口,转头吩咐:
“按我说的写,把利息、抵押和还款日期都写清楚,让父亲看仔细了再签字。毕竟,比起父女情分,还是白纸黑字的契约更可靠些。”
秦云桥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眼,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签完字按上指印的那一刻,他看着秦朝朝将字据仔细收好,心里又气又恨,又只能强笑道:
“那银子……”
“父亲放心,”
秦朝朝叫来管家,
“去账房取一百万两银票来,给父亲。”
转头又对秦云桥道,
“宅子的地契,还请父亲派人送来,不然这银子,您可带不走。”
秦云桥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管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这个女儿,不仅翅膀硬了,心也硬了。
秦云桥死死攥着拳头,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好!我答应你!地契和铺面都给你!”
秦云桥眼睁睁看着管家取来地契,看着秦朝朝让人核对契约,最后在那刺眼的字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像是签下了一份无可奈何的卖身契。
秦云桥捏着沉甸甸的银票,脸色黑得像锅底,狠狠瞪了秦朝朝一眼,甩袖而去。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秦朝朝端起茶盏,眼底露出冷冽的笑意,这才只是开始,秦家欠她娘仨的,她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送走秦云桥,秦朝朝换了一身素服,穿过县主府连着景安侯府的那道月亮门,去牡丹苑接老太太去王家吊唁。
老太太早早地在等着了,见秦朝朝掀帘进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秦朝朝也不计较,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老太太这才抬了抬眼皮,说出的话不阴不阳:
“这日头都快晒到头顶了,县主架子就是大,让老身和你姐姐等了这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