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把佛珠往手腕上一勒,骂个不停,声音又冷又硬,
“还不赶紧坐好,等会儿新妇进门,让人家看见你这副模样,还当咱们侯府没人了!”
秦景月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只能乖乖坐直身子,可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脑子里还晕乎乎的。
昨晚她本就因王家的事和彩礼弄得心绪不宁,昨晚靶场那几声爆炸声把她吓得一夜没睡,
一会儿担心是仇家找上门,一会儿又琢磨是不是有别的穿越者在搞事,
天快亮时才勉强睡着,又被噩梦缠着,一来就打瞌睡,哪想到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出糗。
老太太见她眼睛都睁不开,瞪了她一眼,吼道:
“坐好!毛手毛脚的像什么样子!要是让宾客看见了,还以为咱们侯府没规矩!”
秦景月赶紧低下头,心里把老太太的话翻来覆去嚼了几遍,越嚼越觉得憋屈,
满厅红绸倒是挂了不少,可除了端茶倒水的仆役,连个正儿八经的客人毛都没有!
老太太还拿“规矩”当幌子训她,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秦景月憋屈得慌,揉着乌青的眼圈嘟囔:
“本来就没人嘛......侯府办婚宴,办得跟守灵似的.....”
这话没敢大声说,可架不住老太太耳力好,她是越看这个孙女越不顺眼,
当场就把佛珠往桌上一拍,“啪”的一声,串珠散了一地:
“我看你是昨晚炸油条没吃够,脑子也跟着糊成浆糊了!你再不给我闭嘴,就滚出去!”
秦景月被骂得一缩脖子,偷偷往偏厅那边瞟了一眼,
只见几个穿着青色官服的小官,听见这边的动静,吓得缩头缩脑地坐在厅里,连喝茶的勇气都没有,生怕祸水泼到自己身上。
老太太训完秦景月,心里的火气半点没顺下去,目光在空荡荡的正厅里扫了一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问胡嬷嬷:
“朝朝和朝阳呢?这都快吉时了,怎么还没来?”
胡嬷嬷赶紧回话:
“许是府上耽搁了?老奴刚才让小丫鬟去催了,想来这就到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脸色更沉了,说话酸溜溜的:
“耽搁?我看是故意的!如今翅膀硬了,封了县主就忘了本!连自家亲爹的喜宴都敢迟到,这是摆的哪门子谱!”
她越说越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佛珠:
“秦朝朝那丫头,仗着得了皇上的眼,封了个县主就眼高于顶。”
“还有秦朝阳,不过是沾了妹妹的光,倒,倒学会摆架子了!天天待在县主府不回家,连自家的热闹都懒得凑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
“大公子和二小姐到了——”
老太太抬眼看向门口,见秦朝朝一身锦缎衣裙,和秦朝阳一左一右款款走进来,脸色稍缓却依旧没什么好语气,拐杖往地上一顿:
“可算来了!再晚一步,你们父亲跟新妇都要拜堂了,你们兄妹俩是打算让侯府的喜宴开天窗吗?”
秦朝阳下意识地把秦朝朝护在身后,兄妹俩一同屈膝行礼,
“给祖母请安。”
秦朝阳说道:
“让祖母久等了,是孙儿的不是,刚出门就就遇着翰林院的周编修......”
秦朝阳话未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
“要不是沾了你妹妹的光,你能住进县主府?我看你是眼里早就没咱们这侯府了吧?亲爹的大喜日子,倒有闲心跟外人拉扯家常!”
秦朝阳被打断也不恼,声音清润平和:
“祖母莫怪,周编修特意将新刊的秋闱范文集送来,说我正用得上。”
“孙儿知道今日家里事多,本想早些来帮忙,可听说有新的范文,想着秋闱在即,不敢辜负祖母和父亲的期望,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故而多耽搁了片刻。”
老太太还想再骂,秦朝朝淡淡地开了口:
“祖母,我留着哥哥在县主府,是因为哥哥上次被人顾杀手刺杀,受了重伤,又秋闱在即,县主府有皇上派来的护卫,又清净,又安全,适合养伤读书。”
秦朝朝面上一副无心的样子,可开口就是拿秦朝阳被刺杀说事,句句往老太太心窝子上戳,老太太被堵得没了话。
她怎会忘了秦朝阳遇刺的事?她唯一的孙儿竟被一个野种刺杀,这可是她的心头刺!
此刻被戳中痛处,满腔的火气像是被泼了盆冷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加上兄妹俩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是学业,又句句不离“秋闱”“前程”,
老太太琢磨着,现在就秦朝阳一个亲孙子了,要是秋闱真能中举,也是侯府的脸面,怎么说都是好事,
心里的怒气才淡了几分,只是依旧板着脸哼了一声:
“你爱住县主府我不说啥,可你学业要紧,家里的事就不要紧了?好在没误了吉时,赶紧坐下吧,别在这儿杵着碍眼!”
秦朝朝和秦朝阳刚在侧边椅子上坐定,屁股还没焐热呼,就听外面丫鬟扯着嗓子喊:
“工部尚书府的客人到——”
老太太一听“工部尚书府”,总算来了个二品大员,眼睛“唰”地亮了,
刚才被秦朝朝堵的那点憋屈劲儿散了一半,拍着椅子扶手就笑:
“哎哟!是尚书府的大人亲自来了?快请快请!赶紧把人往正厅领!”
话说,这剩下的三层里,就有工部尚书廖武德。
说起来廖家也是太后党里的老油条,这些年一直跟王家走得近,可以说跟王家一个鼻孔出气,就差没跟王家穿一条裤子,
王丞相说东,他们家绝不敢往西,简直把王家当亲爹伺候。
可前几天宫宴上,廖夫人缺心眼,带头撞破了王家八小姐和侍卫苟且的丑事,被王香雪记恨上了。
王夫人又因这事被气死,王丞相被气病。
廖家就成了惊弓之鸟,夹着尾巴做人,廖夫人连府门都不敢出,生怕王家的人找上门来报复。
直到昨天,王丞相被秦景月几句话噎得气绝身亡,皇帝又下旨把王家连根拔起,廖家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次景安侯府办喜事,廖武德原本是挺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