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趁机往秦云桥怀里钻,声音哽咽:
“侯爷......您快去歇着吧,别为了妾身累坏了身子......”
她嘴上这么说,就是手死死攥着秦云桥的袖子不放。
秦云桥确实也记挂着新房那边,毕竟是太后指婚,让新娘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确实不好看,太后那里也不好交代,他正要抽手起身,
文氏突然“哎哟”一声蜷成虾米,一手死死攥着秦云桥的衣袖,一手捂住肚子直抽气,
“都怪妾身没用,咱们儿子怕是知道父亲在,舍不得睡......”
秦云桥哪敢再挪窝,干脆搬了张太师椅,坐在床边看她喝药。
这边文氏还在继续作妖,林氏在新房里气得快冒烟了,
嘴里咬牙切齿:
“文氏!你给我等着!等我掌了权,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气归气,她还是得等着秦云桥回来。
毕竟是新婚之夜,丈夫彻夜不归,传出去丢的是她的脸。
她就这么坐着,从掌灯等到月亮爬到头顶,又从月亮头顶等到大半夜,眼看天都快亮了,秦云桥还没回来。
当银杏第四次去探消息的时候,刚跨出房门,就听见回廊转角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见是秦云桥来了,慌忙转身进屋通报:
“夫人!侯爷回来了!”
秦云桥推门进来时,看见林氏阴沉着脸,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眼睛都熬红了,
愣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你怎么还没睡?”
林氏看着他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显然是匆匆赶来,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怎么睡?我整夜都在等着你这个新郎官回来,”
“结果你倒好,要么去前厅应付宾客,要么去陪你的文姨娘,”
“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正牌主母?”
秦云桥在文氏院子里折腾了一宿,原本就很疲惫了,
林氏的咄咄逼人,他心里又添了几分不耐烦,不想多做解释,皱眉道:
“我这不也是看完她就赶紧回来了吗?”
林氏不依不饶,指着丝丝月色的窗外,说道:
“回来了?天都快亮了!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新婚之夜,丈夫守着妾室过了大半夜,把正牌夫人晾在一边,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我?怎么说你景安侯府?”
林氏说的话句句都不假,可那咄咄逼人的态度,秦云桥实在不想招架,
他不想吵架,也不想多说,疲惫得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秦云桥扯了扯领口,把领口扯松了些,和衣往床榻内侧一躺,将手背重重搭在眼睛上。
林氏看他那样子,觉得自己受到了藐视,太后干女儿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
“秦云桥,你若不愿娶我,大可去求太后退婚!何必在这儿摆这副冷脸?给谁看!”
林氏嘴上在骂,手也没闲着,猛地一把掀开锦被,继续吼:
“你当我是什么?娶个太后的干女儿,摆在你府上撑门面?”
床榻突然一阵震动,秦云桥猛地翻身坐了起来,额前碎发下的眼睛布满血丝。
他盯着林氏发颤的下唇,突然想起她等着自己解凤冠的时间,也是这样居高临下、高人一等的样子。
他突然又想到了那个被他忽视、被他欺负近二十年的江氏,
当初江氏是国公府的嫡女,嫁给他这个个穷小子,这十几年,江氏就从未有过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这大概就是渣男的通病,一边念着人家的好,一边心安理得地吸着人家的血,
秦云桥喉结滚动,胸腔里翻涌着莫明的情绪。
他想起江氏素日里总将最细软的棉被铺在他那侧,想起她总是轻言细语、相夫教子、孝敬婆婆;
想起她将国公府陪嫁的银钱、田契悄悄塞给侯府填补亏空......
那些画面越是清晰,此刻林氏眼底的怨愤就越是刺眼,
这些矛盾,仿佛一面镜子,照出秦云桥心底最腌臜的贪婪。
他既享受着江氏的逆来顺受,又嫌弃她毫无脾气;
既贪恋江氏无条件的奉献,将真心踩在脚下,一边享受着江氏的牺牲,一边又妄想立起专情的牌坊。
现在林氏带着太后的威压与锋芒,他又嫌她过于尖锐,渴望她能像江氏般温顺。
他又想到太后的施压、文氏的算计、宾客的敷衍,还有眼前这个既委屈又咄咄逼人的新妇。
秦云桥越想越烦闷,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强压下不耐,说道:
“天快亮了,睡一会吧......”
话没说完就被林氏尖锐的笑声打断。
“侯爷还知道天快亮了?你既要做护妾的情种,又想立顾全大局的牌坊!”
“侯爷好威风啊,可我这顶着太后义女头衔嫁进来的主母,新婚之夜,就为了一个贱妾的算计,独自守了一夜的空房!”
“侯爷可知,从子时到寅时,我数了多少下更漏!您倒好,在偏院里和妾室你侬我侬!”
秦云桥张了张嘴,他何尝不知文氏的小心思,可她到底怀着秦家的血脉,!
秦云桥想解释说文氏怀了身孕,肚子疼不是小事,
可话到了嘴边,在触及林氏通红的眼眶时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说这话,她怕是要发狂。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秦云桥突然觉得疲惫如潮水漫过头顶。
两个女人,一个用柔弱做刀,一个以权势为刃,把他夹在中间。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明日还要给母亲请安……睡吧。”
秦云桥重新躺下,背对林氏闭上眼,不一会,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林氏听见他绵长的呼吸声,看见他绷得笔直的脊背,突然泄了气,
林氏怎么也睡不着,按规矩,天亮就有人要来收喜帕,可他们还没圆房,
秦云桥已经睡着了,喜帕上没有落红,她这个侯府主母的脸往哪里搁?
林氏睁着眼睛数房梁,当第二遍鸡叫声传来的时候,惊得林氏浑身一颤,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