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被围已有三月,初冬的寒风吹过城头,带着一种彻骨的萧瑟。城内的存粮一日少过一日,最初还能保证兵士每日两餐,到后来连将领的供应都开始削减。普通百姓更是困苦,时有冻饿而死的尸体被草草掩埋。一种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城内蔓延。
吕布的脾气随着粮草的减少而越发暴戾。他不再像初期那样积极部署防务,反而经常在自己的府邸中借酒浇愁,喝醉了便鞭打侍从,甚至对麾下将领也恶语相向。陈宫多次劝谏,希望他能振作精神,带头鼓舞士气,或者寻找机会突围,但换来的往往是吕布不耐烦的呵斥。
“突围?往哪里突?”吕布醉眼惺忪,指着陈宫骂道,“城外全是曹军!你是想让本将军去送死吗?守城!就给本将军守下去!曹操粮尽,自然退兵!”
陈宫痛心疾首:“将军!我军存粮已不足一月之用,曹操后方稳固,补给源源不断,如何能等到他粮尽?坐困孤城,乃是自取灭亡啊!当集中精锐,趁夜突围,或可有一线生机!”
“够了!”吕布猛地将酒爵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休再聒噪!再敢乱我军心,休怪我不念旧情!”
陈宫看着眼前这个日渐颓废、不可理喻的主公,心中一片冰凉,默然退下。他知道,吕布这头猛虎,已经被漫长的围城和内心的恐惧消磨掉了最后的锐气,变成了一头只知道蜷缩在洞穴里发怒的困兽。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驻扎在西城的刘备军。在刘备、高顺和徐庶的合力管理下,这五千人马虽然同样面临粮食短缺的问题,但军心相对稳定。高顺严格执行配给制度,从上到下,包括刘备本人,每日饮食定量,绝无特殊。徐庶则时常到士兵中走动,讲述古今豪杰逆境求生的故事,鼓舞士气。刘备更是亲自巡视城防,慰问伤兵,与士卒同甘共苦。
西城的守军,原本并非吕布嫡系,多是徐州本土士兵。他们看到刘备军纪律严明,主将体恤下属,与吕布军中的混乱和压抑形成天壤之别,内心不由得产生了倾慕和向往。一些中下级军官开始主动与高顺、徐庶接触,抱怨吕布的暴虐和无能,隐隐流露出愿意追随刘备的意思。徐庶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暗中加以笼络,在西城防区内,悄然织就了一张属于刘备的影响力网络。
这一日,刘备正在与徐庶、高顺商议如何利用西城守军的关系,设法从城内民间秘密搜集一些额外的粮食,突然张飞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大哥!刚得到消息,吕布那厮,因为一点小事,又把侯成给狠狠鞭打了一顿,还扬言要杀他!侯成现在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张飞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我看吕布这营寨里,火要烧起来了!”
高顺眼中精光一闪:“侯成、魏续、宋宪等人,本就是吕布麾下骄兵悍将,近年来虽得宠信,但也动辄得咎,心中积怨必深。此次吕布在困境中犹不知收敛,恐怕……”
徐庶轻轻摇着羽扇,嘴角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主公,顺之将军判断无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看来快要落下了。我等需做好准备,既要防其狗急跳墙,伤及自身,也要准备……火中取栗!”
刘备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决定徐州归属,乃至影响天下格局的关键时刻,真的近在眼前了。他沉声道:“传令下去,自即日起,我军全员戒备,衣不卸甲,刃不离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但也要时刻关注城内,尤其是吕布府邸及侯成等人驻地的动向!”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这座被围困的孤城内悄然孕育。是玉石俱焚,还是改天换日,答案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