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齿岛,形如其名,如同一颗巨大的、布满孔洞的黑色兽齿,狰狞地凸出于墨色的海面之上。岛屿表面建筑杂乱无章,多以粗犷的岩石和沉船木料搭建,街道狭窄而肮脏,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酒气、汗臭与海腥味。这里是海盗、逃犯、黑市商人和各种亡命徒的乐园,混乱与暴力是此地唯一的秩序。
幽影梭隐匿在岛屿外围一处水下暗礁丛中,杨小天与影刹、阴九三人,改头换面,收敛气息,如同滴水入海般混入了黑齿岛。
杨小天扮作一个面容普通、气息在元丹三重天左右的散修,影刹与阴九则如同他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随在侧,负责警戒与收集零散信息。
他们的目标,是位于岛屿中心区域,由当地最大势力“黑骷髅商会”控制的地下拍卖场。根据从毒鼬岛缴获的信息,那场可能有“特殊”星辰材料出现的拍卖会,将在今夜举行。
穿过喧嚣混乱的码头区和充斥着叫骂与赌博声的酒馆街,三人来到一栋看似废弃的巨大船坞前。船坞入口处,几名气息彪悍、眼神锐利的守卫审视着每一个进入者,收取着高昂的入场费,并检查是否有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法器。
缴纳了足以让普通散修肉疼的魔晶后,杨小天三人进入了船坞内部。外面破败,内部却别有洞天。空间被法术拓展过,显得十分宽敞,光线昏暗,只有中央一座高台被几束惨绿色的光芒照亮。四周是层层升起的环形看台,此刻已经坐下了数百名形形色色的修士,大多以兜帽或面具遮掩容貌,气氛压抑而躁动。
杨小天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影刹与阴九则如同融入了周围的阴影,消失不见。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扫过全场,立刻感知到了数股不弱的气息,其中几股带着熟悉的阴冷死寂之感,显然是玄冥的人。他们也分散在各处,如同潜伏的毒蛇。
拍卖会很快开始。主持拍卖的是一名嗓音尖细、戴着鸟嘴面具的瘦高男子,他手段老辣,言语极具煽动性。一件件拍卖品被呈上,有沾染魔血的古宝残片、功效诡异的丹药、驯服的凶悍海兽幼崽、乃至一些来路不明但威力强大的禁器……引得台下众人频频竞价,气氛逐渐火热。
杨小天平心静气,对大多数物品都兴趣缺缺。他在等待,也在观察。玄冥的人似乎也对前面的拍卖品不甚在意,他们的注意力,显然也集中在后半场。
终于,在拍卖会进行到中段时,那鸟嘴主持人提高了音量,带着一丝神秘:“接下来这件拍卖品,有些特殊。乃是一份残图,据考证,可能与远古‘星陨阁’的一处废弃‘观星别院’有关。”
他示意助手捧上一个覆盖着黑绸的托盘。黑绸掀开,里面并非玉简或卷轴,而是一块巴掌大小、色泽暗沉、边缘不规则,仿佛某种兽皮或特殊皮革制成的碎片。碎片上,用某种银色的颜料绘制着一些残缺的星辰轨迹和模糊的山川标记,整体散发着非常微弱的、古老的星辰波动。
“此物材质特殊,水火不侵,神识难透,其上星辰轨迹蕴含古意,虽只是残片,但若有机缘,未必不能从中窥得一丝古修洞府的线索。起拍价,五百上品魔晶!”主持人高声宣布。
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但出价者寥寥。毕竟只是一块不明所以的残图,还是与星陨阁这种庞然大物相关的,风险太大,性价比太低。只有几个抱着捡漏心态的散修试探性地加了几次价。
杨小天在看到那残图的瞬间,胸口一直沉寂的噬神玉,却猛地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一股强烈的渴望与指引感,指向那块残图!
这残图,绝不简单!能让噬神玉产生如此反应,绝非普通的观星别院地图!
他不动声色,在价格攀升到八百上品魔晶,无人再加价时,平静地开口:“一千。”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拍卖场。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来,看到只是一个元丹三重的“普通”散修,都有些讶异。
鸟嘴主持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位道友出价一千上品魔晶!还有没有更高的?”
场中一片寂静。为了一块虚无缥缈的残图花一千上品魔晶,在大多数人看来并不值得。
“一千上品魔晶,第一次!” “一千上品魔晶,第二次!”
就在主持人即将落锤的刹那,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拍卖场另一侧的角落响起:“一千一百。”
出价者,正是杨小天之前感应到的玄冥修士之一,一名笼罩在宽大黑袍中、气息在元丹五重天的修士。
杨小天眼神微冷,果然来了。他面色不变,再次加价:“一千五百。”
直接加了四百!显示出志在必得的决心。
那黑袍下的玄冥修士似乎停顿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强硬。他沉默片刻,再次加价:“一千六百。”
“两千。”杨小天语气依旧平淡,仿佛扔出去的不是足以让一个小型势力伤筋动骨的魔晶,而只是普通的石子。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杨小天身上,充满了探究、贪婪与忌惮。能如此轻描淡写抛出两千上品魔晶的,绝非凡俗之辈!
那玄冥修士黑袍下的身躯似乎微微起伏,显然被这价格噎住了。他接到指令要留意此物,但两千上品魔晶已经超出了他的权限和心理预期。他死死盯了杨小天一眼,那目光如同毒蛇,充满了威胁与杀意,但最终还是冷哼一声,不再出声。
“两千上品魔晶!成交!恭喜这位道友!”鸟嘴主持人生怕杨小天反悔,立刻落锤定音。
很快,有侍者将那块残图送到杨小天手中。入手微凉,材质确实奇特,神识探入,只能感受到一片混沌和那微弱的星辰古意,无法窥得具体内容。但握在手中的瞬间,噬神玉传来的悸动更加明显,甚至有一丝微弱的暖流从玉中流出,与残图产生了某种共鸣。
杨小天不动声色地支付了魔晶,将残图收起。他能感觉到,至少有三道以上不怀好意的神识,如同附骨之蛆般锁定了自己。除了玄冥,还有拍卖场中其他见财起意之辈。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留在座位上,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甚至还参与了对后面几件普通材料的竞价,一副财力雄厚、无所顾忌的模样。这反而让一些暗中觊觎之人更加捉摸不透,不敢轻易动手。
拍卖会终于在一片或兴奋或沮丧的氛围中结束。人群开始陆续退场。
杨小天也随着人流,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他能感觉到,那几道锁定他的神识,如同幽灵般紧紧跟在身后。
走出船坞,外面已是深夜,黑齿岛更加混乱,黑暗成为了罪恶最好的掩护。
杨小天并未朝着码头方向离开,而是故意拐进了一条狭窄、肮脏、散发着恶臭的死胡同。
他刚踏入胡同,前后出口便被数道身影堵住。前方是三名眼神凶狠、修为在元丹三四重天的彪形大汉,显然是本地见财起意的地头蛇。后方,则是那名在拍卖会上与他竞价的玄冥修士,以及另外两名同样笼罩在黑袍中的同伴,气息皆在元丹五重天!
“小子,识相的,把刚才拍下的东西和身上的魔晶都交出来,爷爷们可以给你留个全尸!”为首的地头蛇狞笑着,挥舞着手中的鬼头刀。
而那玄冥修士则声音冰冷,带着杀意:“将残图交出,说出你的来历,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杨小天站在胡同中央,仿佛被吓呆了一般,沉默不语。
就在那地头蛇不耐烦,准备动手的瞬间——
他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光华。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下一刻,已出现在那三名地头蛇面前。
三人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感觉一股令他们灵魂冻结的寒意掠过脖颈。
噗!噗!噗!
三颗头颅冲天而起,脸上还残留着狞笑与一丝茫然。鲜血尚未喷溅,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蒸发、湮灭。三具无头尸体晃了晃,软软倒地,随即如同风化的岩石般,迅速变得灰败,最终化为三小堆灰烬。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超乎想象!
那三名玄冥修士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用了什么手段!那三名地头蛇虽然修为不高,但也不至于被如此轻易、如此诡异地秒杀!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首的玄冥修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杨小天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们,那眼神,如同在看三只蝼蚁。
“杀你们的人。”
话音未落,他抬手,对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拂。
如同清风拂过水面。
三名玄冥修士周身的护体黑气剧烈波动,随即如同泡沫般破碎。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知觉,生命力、真元、乃至意识,都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流逝、归于虚无!
“不——!”
凄厉的惨叫只发出半声,便戛然而止。
三名元丹五重天的玄冥修士,就在这肮脏狭窄的死胡同里,步了那三名地头蛇的后尘,身躯迅速灰败、崩塌,最终彻底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胡同里,恢复了死寂,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死寂道韵,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影刹与阴九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迅速清理了那三堆地头蛇所化的灰烬。
杨小天看都未看那玄冥修士消失的地方,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几只虫子。他摸了摸怀中的残图和胸口沉寂的古玉,眼神深邃。
“走吧,该回去了。看看这残图,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三人身影一晃,如同融入夜色,消失不见。只留下这条死胡同,以及那弥漫不散的、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
黑齿岛的夜,依旧混乱,但某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却因为今夜接连发生的诡异事件,而变得惊疑不定起来。杨小天这个名字,或许尚未传开,但他那神秘而恐怖的手段,却已如同阴影,悄然笼罩在这片法外之地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