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光比刚才暗了些。
林悦停下脚步,盯着墙上那道消失的划痕看了两秒,没说话。她抬手按了下耳侧的通讯器,屏蔽器指示灯由蓝转红,发出低频震动。陈渊靠在墙边,右肩还在疼,但他没去碰。他用左手慢慢摸到腰间的工具刀,指节发紧。
前面的岔路原本是死路,现在站着一个人。
灰黑色外骨骼贴合身形,没有武器外露,头盔面罩收起,露出一张冷静的脸。那人站在三米开外,目光直接落在陈渊脸上。
“权限编号c-7194,陈渊。”他说,“机甲型号破界者mk3,最后一次系统认证时间,十五分钟前。”
林悦立刻把屏蔽器塞进包里,断电。
陈渊没动。他知道这人如果想动手,刚才就动手了。
“你是谁?”林悦问,声音压得很低。
“张宇。”那人说,“反抗组织行动组。我知道你们刚从数据中心拿了数据,也知道你们被盯上了。”
陈渊盯着他。这个人说话不急,也不装腔作势,像是早就等在这里。
“你说我们拿的数据?”林悦冷笑,“那是我们自己找到的。”
“三年前我们埋的。”张宇从胸口掏出一个微型投影仪,按了开关。空中浮现出一段视频:一间密室,一名穿高官制服的人签下文件,标题是《全民神经接口接入协议》。
“这不是公开项目。”张宇收起投影,“是强制意识同步的开始。他们用‘升级’当幌子,实际上在收集思维模式,筛选‘不稳定个体’。”
陈渊皱眉:“影脉是谁?”
“老黑客组织。”张宇眼神没变,“十年前被清剿,但代码没死。我们用了他们的加密方式,是为了让懂的人能认出来。”
林悦盯着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我们差点被人抹掉痕迹。”
“因为你们触发了警报。”张宇说,“数据中心的后门程序是我们留的,但最近被激活了。说明他们已经开始清理旧节点。你们取走数据的那一刻,监控系统标记了异常访问。”
他顿了顿:“现在,他们知道有人醒了。”
空气静了一瞬。
陈渊终于开口:“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他们的人?”
张宇没回答,反而抬起左手,卷起袖口。指节上有几道浅色烙印,像是长期接触高温金属留下的痕迹。
陈渊眼神一凝。
这种烙印他见过。赵铁锤的手上就有,是老派机械师流派的标志,只有在极端环境下手工焊接核心部件时才会留下。
“第七代防火墙底层逻辑漏洞是什么?”陈渊突然问。
张宇几乎没停顿:“缓冲区溢出伪装成心跳包。检测程序默认心跳信号可信,所以不会深度校验数据结构。只要塞进足够长的恶意指令,就能绕过权限验证。”
陈渊没再说话。
这个答案,不是公开资料能查到的。
林悦看了看陈渊,又看向张宇:“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们在对抗系统?”
张宇从背后取出一个小型接收器,打开频道。一段城市广播响起,听着正常,但他调出声波图谱,里面藏着一组规律跳动的数字。
“每日监控轮值表。”他说,“每十二小时更新一次。哪个区域摄像头开启AI识别,哪个片区的脑波扫描频率提升,都在这里面。我们不是黑客,是被系统删掉的人。名单上的人,要么失踪,要么变成了‘自愿升级’的宣传案例。”
林悦脸色变了。
陈渊想起启明号刚降落时,街头那个肇事的义肢人。巡逻机器人只记录不干预。那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
“你们要什么?”他问。
“合作。”张宇说,“你们有实战能力,我们有情报网。你们拿到了‘影脉’的线索,但我们知道怎么用它。管理中心已经在追查数据泄露,你们现在是目标。单独行动,活不过48小时。”
林悦看向陈渊:“信他吗?”
陈渊没回答。他看着张宇的眼睛,又扫过他的装备。外骨骼是民用改装款,但加装了抗干扰模块,背包上有维修工具的压痕,鞋底沾着排污管道常见的绿色苔泥。
这些都是真的。
“我们不去任何封闭空间。”陈渊说,“除非你能提供安全屋坐标、内部结构图、逃生路线。我要看到原始日志,还有能修机甲的地方。”
张宇点头:“可以。据点在旧排污处理站地下三层,入口在b7井盖下方。里面有备用电源、维修台、离线服务器阵列。原始日志存了三年,包括七次清除行动的记录。”
他递出一个定位信标:“信号不在官方数据库,也不会上传云端。手动激活,手动销毁。”
林悦接过信标,检查了几秒,抬头:“坐标真实。地下结构符合隐蔽需求。”
陈渊深吸一口气,右肩的痛感还在,机甲不能用,他等于少了一半战力。
“带路。”他说,“但记住——如果我们发现一个陷阱,你会是第一个死的。”
张宇没反驳。他转身走向左侧一条更窄的通道,脚步稳定。
三人一前一后前进。通道越来越低,头顶管道滴水,地面湿滑。走了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一道锈蚀的铁闸门,上面贴着褪色的危险标识。
张宇输入密码,门开了条缝。
里面是一片废弃空间,布满断裂的管道和倒塌的支架。角落亮着几盏应急灯,光线昏黄。墙上挂着一块投影幕布,显示着整座城市的监控网络拓扑图。
红点密密麻麻,不断跳动。
“每一个红点,都是一个正在被监听的终端。”张宇说,“他们不只看你在哪,还分析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决定。情绪波动超过阈值,就会被标记。”
陈渊盯着那幅图。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街上没人争吵,没人反抗。不是他们不想,是他们已经被改变得不敢。
“你们有多少人?”林悦问。
“活着的,四十七个。”张宇说,“三年前有三百多个。剩下的,要么被抓走‘升级’,要么被当成事故处理。”
陈渊走到维修台前。桌上摆着几块老旧电路板,一台离线电脑正在运行日志回放。他拿起一块主板,翻看焊点。
是手工修复的痕迹,手法很熟。
“我可以修机甲。”他说,“但需要零件和时间。”
“零件在b区储物柜。”张宇指向角落,“时间……恐怕不多。他们发现数据丢失后,会加快清洗进度。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你们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人。”
林悦皱眉:“包括老王?”
“包括所有关联者。”张宇说,“他们会用‘意外’处理掉隐患。”
陈渊放下主板,看向张宇:“你说你们要揭露真相。怎么揭?全城广播?还是炸了管理塔?”
“都不是。”张宇走到投影前,放大某个节点,“我们要让系统自己暴露。管理中心依赖神经云做决策,如果我们能在数据流中植入反向指令,让它公开一段真实录像——比如高层承认操控民众的会议记录——整个系统就会崩盘。”
“前提是能接入主节点。”陈渊说。
“对。”张宇点头,“而你需要修好机甲,才能带设备进去。”
空气安静了几秒。
林悦看向陈渊:“你觉得呢?”
陈渊看着那幅跳动的监控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右肩。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想活下去的穿越者。
他已经被卷进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先修机甲。”他说,“然后看你们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张宇没笑,只是点了点头。
他走到墙边,按下开关。
房间角落的液压平台缓缓升起,露出一台半拆解的机甲骨架。
“这是我们的测试机。”他说,“你可以用它的零件。”
陈渊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装甲接缝。
材料老旧,但结构完整。
他开始拆卸自己的右肩护甲,动作缓慢,每动一下都牵扯伤口。
林悦站在旁边,默默递工具。
张宇靠在墙边,没再说话。
投影上的红点依旧在闪。
突然,陈渊停下动作。
他盯着机甲骨架的底部铭牌,上面刻着一串编号。
那串编号的格式,和他昏迷前在地球上最后设计的原型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