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扑在金属板上，发出沙沙的响。
陈渊靠在掩体里，手指还搭在通讯器上。氧气面罩的警报断断续续，像坏掉的老钟。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扇防护墙后的门。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右手勉强抬起来，在控制面板上划了几下。屏幕闪了两下，裂开的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脸。信号模块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快死的机器最后喘了口气。
“接通……后方。”他低声说。
频道静了几秒，然后——
“收到。”
声音很稳，没有多余的情绪。是张宇。
陈渊闭了下眼，又睁开。“我在前线，机甲报废，但还能指挥。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已经接入城市底层网络。”张宇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三号中继站还在运行，二号和五号也恢复了连接。我能看见管理核心内部的调度数据流。”
“能看清他们下一步怎么动吗？”
“正在分析。守卫编队每九十秒轮换一次，切换时有四秒空档。红外炮台重启需要七秒，扫描盲区在左前方十二度角。”
陈渊听完，没立刻回应。他在地上用手指画了个短横线，又点了个点。这是他们之前约定的暗记方式，代表“等待时机”。
“听到了？”张宇问。
“听到了。”陈渊说，“等你下一步指令。”
“别急。你现在的位置太暴露，我刚发现一支近战小队正从侧翼靠近。装甲震动频率不对，不是常规巡逻。”
“距离？”
“十三秒到接触点。建议引爆b区燃气管线，制造烟尘掩护。”
陈渊抓起通讯器，直接切到小组频道：“b区，引爆。”
那边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应答：“炸了！”
轰——
爆炸声从左侧响起，气浪掀翻了几块残骸，白雾夹着黑烟冲天而起。紧接着，头顶的红外炮台开始乱转，扫描光束在空中打滑。
“炮台失锁。”张宇说，“现在是窗口期，风停三下，雾起即行。”
陈渊懂这话的意思。风停，代表能量场稳定；雾起，是遮蔽完成。三下，是行动节奏。
他立刻下令：“一组前移十米，二组压左翼，三组火力覆盖高点。动作要慢，别一起动。”
反抗者们迅速响应。一人探出身，跑几步，蹲下。五秒后，第二人跟进。第三人等了十秒才动，路线偏移了半米。
炮台果然没反应过来。等它们调头时，第一组已经进了新掩体。
“成了。”陈渊低声说。
“这只是开始。”张宇的声音依旧冷静，“我刚截获一段加密日志，守卫序列马上要变。新的巡逻路线会绕过你们现在的补给通道。”
“多久？”
“三十秒后生效。”
陈渊皱眉。补给线一旦被切断，后面的人就只能硬冲。
“有没有办法干扰他们的调度？”
“不行。系统是闭环运行，外部信号进不去。但我们能预判他们的动作。刚才那支近战小队没按原计划走，说明他们在应对突发情况时会优先选择最短路径。”
“意思是，他们会走直线？”
“对。只要我们不让他们觉得威胁来自正面，他们就不会调整阵型。”
陈渊想了想，点头。“那就给他们一个假目标。”
他让二组把一台报废的机甲拖到右侧空地，打开残余能源，让它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又让三组在远处打了几枪，故意暴露位置。
不到一分钟，两台守卫转向右边，开始推进。
“他们上当了。”张宇说，“左翼现在空了，你可以让补给队穿过去。”
“补给队已经出发了。”陈渊说，“但他们走得慢，路上有碎石带。”
“我知道。”张宇顿了一下，“我刚发现一条维修通道，摄像头还能用。地面有轻微震动，应该是有人走过。路线比你现在用的近十五米，而且没有监控覆盖。”
“坐标发我。”
“已发送。注意，通道入口被一堆管道挡住，得手动清理。”
陈渊看了眼地图，立刻联系补给队：“改道，走维修通道。入口清障，速度快点。”
那边回了一声“明白”，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几分钟后，张宇再次开口：“补给队进去了。守卫没察觉。你们现在有弹药补充了。”
陈渊松了口气。“你这眼睛比雷达还好使。”
“我只是看得多。”张宇说，“城里这些系统，我研究了三个月。它们再先进，也是人设计的。只要是程序，就有规律。”
正说着，耳机里传来一阵杂音。
“等等。”张宇语气变了，“我刚看到一条异常数据流。管理核心内部有个节点突然活跃，可能是准备启动备用防御。”
“什么意思？”
“不知道具体功能，但它每次激活前，都会先扫描周围热源分布。如果它发现前线人数太多，可能会触发封锁机制。”
陈渊立刻意识到问题。“我们现在有十七个人在前线，太集中了。”
“对。建议分散布防，每组间隔至少二十米。别让系统觉得你们要强攻。”
陈渊马上调整部署：“一组向右拉长防线，三组后撤五米，二组保持不动。所有人关掉外置光源，减少热辐射。”
命令传下去后，队伍迅速散开。有人把机甲残骸盖在身上，伪装成废墟的一部分；有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半分钟，张宇说：“扫描结束了。节点回到休眠状态。你们躲过去了。”
陈渊靠在金属板上，呼吸有点重。每一次说话都牵着肋骨疼，但他没停下来。
“你还发现了什么？”
“有。”张宇说，“我刚刚对比了过去十分钟的调度记录。守卫的巡逻路线看似随机，其实都在保护同一片区域——就在防护墙左侧，有个地下通道入口，平时是封闭的。”
“现在呢？”
“十分钟前打开了。里面有动静，但摄像头被屏蔽了。我猜，那是他们的后备力量，随时准备出来反扑。”
陈渊盯着那片区域看了几秒。“你能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吗？”
“不能精确到秒，但可以预警。我设了个监测程序，一旦通道内震动增强，就会提醒你。”
“好。”陈渊说，“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埋伏。”
他让二组悄悄把剩下的手雷埋在通道口附近，又让一组把一台报废机甲推到路口，假装是临时掩体。
做完这些，他重新握紧通讯器。
“张宇。”
“我在。”
“谢谢你。”
那边沉默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陈渊声音很轻，但很清楚，“要不是你在后面看着，我们早就被切成碎片了。”
张宇没立刻回话。过了两秒，才说：“别谢我。我只是做我能做的。你在前面拼命，我在后面算数据。咱们谁也离不开谁。”
陈渊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些。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一声提示音。
“通道有动静。”张宇说，“震动频率升高，预计八秒后接触地面。”
陈渊立刻坐直。“所有人，准备接敌。”
他话音刚落，地面微微震了一下。
一道金属闸门缓缓升起，三台黑色守卫从地下走出，手持震荡斧，装甲厚重。
“就是现在。”陈渊按下引爆器。
轰！轰！轰！
三枚手雷接连炸开，正好卡在守卫之间。冲击波掀起碎石和火光，其中一台当场被砸倒，另外两台也被气浪掀偏。
“打！”陈渊吼了一声。
火力瞬间倾泻而出。等离子弹、震荡弹、穿甲弹全往缺口里招呼。两台守卫还没站稳就被打成了筛子。
“清掉了。”张宇说。
“暂时。”陈渊盯着那条通道，“他们还会再来。”
“会的。”张宇说，“但我能提前告诉你他们什么时候来。”
陈渊点点头，靠回掩体。氧气面罩的警报还在响，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抬头看了看防护墙的方向。
还有二十米。
够近了。
“张宇。”
“嗯。”
“下一波，我们往前压。”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