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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机彻底摆脱了红星公社的“引力范围”,像一头挣脱了缰绳的老牛,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向着视野尽头那模糊的、代表着县城方向的山峦轮廓,执着地“突突”而去。

周遭的景象骤然一变。不再是熟悉的屋舍、打谷场和纵横的田埂,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浪的青纱帐(玉米地和高粱地)。墨绿色的作物叶片边缘有些卷曲,耷拉着,仿佛也被这毒辣的日头抽干了精气神。道路两旁的白杨树少了,视野变得无比开阔,也无比……荒凉。除了偶尔能看到远处田埂上如蚂蚁般蠕动的、正在除草或施肥的社员身影,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这一台发出巨大噪音的钢铁怪物在移动。

风,不再是公社里那种带着炊烟和泥土气息的微风,而是裹挟着大量尘土和植物碎屑的、干燥而灼热的旷野之风,劈头盖脸地打在车斗里三人的脸上、身上,不一会儿,眉毛、头发、肩膀就都蒙上了一层细密的黄尘。

“我滴个娘诶……”赵小深第一个受不了了,他原本梳得溜光的头发此刻被吹成了乱草窝,工装领口也不敢敞开了——那只会让更多灰尘灌进去。他掏出一方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手帕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抱怨,“这……这哪是坐车,这简直是受刑!比我们知青拉练还遭罪!”

老王头倒是适应良好,甚至有点享受这种“风尘仆仆”的感觉。他紧紧抱着那个神秘的麻袋包裹和油饼鸡蛋包,像守着什么绝世珍宝,任凭风沙扑面,兀自岿然不动,还有闲心指点江山:“你小子,就是缺乏锻炼!这算个啥?想当年俺跟着公社去县里送公粮,那坐的是大马车,一路上颠得你隔夜饭都能吐出来!这拖拉机,有篷子(指驾驶楼)挡着,有车斗坐着,已经是天堂喽!”

他说着,还试图点燃他那宝贝关东烟叶子,准备来上一口,提神醒脑。结果刚划着火柴,就被一阵疾风吹灭,连烟丝都差点被风卷走,吓得他赶紧把烟荷包揣回怀里,嘴里骂骂咧咧:“这鬼风!一点面子都不给!”

廖奎默默坐在车斗靠前的位置,一手抓着栏板,一手下意识地护着怀里那包用体温焐着的糖三角。他没有参与老王头和赵小深的拌嘴,目光沉静地扫视着道路两旁飞速(相对而言)后退的景物。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红星公社的地界。眼前的一切,陌生中又带着一种粗犷的、属于这片黑土地的共同底色。他看到远处起伏的丘陵,看到更远处那条在阳光下如同银色丝带般蜿蜒的河流(那应该就是流经县城的饮马河了),看到大片大片整齐划一的农田里,竖立着的“农业学大寨”、“深挖洞、广积粮”的标语牌,有些字迹已经斑驳脱落。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滋生。是离开了舒适圈的微微不安,是对未知前路的隐隐忐忑,但也有一丝……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的、细微的畅快感。在红星公社,他是廖奎,是“廖一刀”的孙子,是成分不好的上中农,是技术小组的组长,是张小花心仪的对象,是王玲群算计的“准女婿”,是李主任政绩的希望……他身上贴着太多标签,承载着太多目光。而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旷野路上,在震耳欲聋的拖拉机轰鸣和扑面而来的风沙中,他似乎暂时摆脱了那些,只是一个奔赴远方的、纯粹的赶路人。

他甚至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检测到宿主处于移动状态,环境信息扫描中…】`

`【当前坐标:东经xxx,北纬xxx,海拔xxx米…】`

`【周边植被覆盖率达87%,以玉米、高粱为主,长势良好,预计亩产…估算中…】`

`【检测到轻微干旱胁迫,建议关注未来一周降水概率…】`

`【前方三公里处有弯道,路面有深约15厘米坑洼,建议提前减速…】`

几行淡蓝色的、带着箭头和简单数据标注的文字和图示,在他视野边缘一闪而过。这是系统自带的某种环境扫描功能?以前在公社范围内活动,似乎从未触发过。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环境,进入了“探索区域”?

这功能……倒是挺实用。至少能提前知道路况。廖奎心里嘀咕着,下意识地按照提示,对前方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弯道提高了警惕。

果然,几分钟后,拖拉机颠簸着驶入弯道,车轮猛地陷入一个隐蔽的大坑,整个车斗剧烈地倾斜、弹跳!

“哎哟我操!”赵小深毫无防备,差点被直接甩出去,幸好廖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老王头也吓得怪叫一声,死死抱住怀里的包裹,嘴里嚷嚷:“慢点!慢点开!这路是炮弹炸出来的吗?!”

拖拉机手在驾驶楼里也是骂骂咧咧,好不容易才把车子从坑里弄出来,继续前行。

赵小深惊魂未定,抓着廖奎的胳膊不敢松手,看着廖奎依旧沉稳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奎哥,你……你咋知道前面有个大坑?我看你刚才好像提前就往里挪了挪?”

廖奎面不改色,闷声回答:“看出来的。路面颜色有点不一样。”

赵小深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前方千篇一律的黄土路面,嘟囔道:“这也能看出来?奎哥你这眼神,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还厉害……”

老王头在一旁插嘴:“这叫经验!你小子还嫩着呢!多跟奎子学学!”

旅途就在这颠簸、吃土、偶尔惊险的节奏中缓慢推进。日头越升越高,温度也越来越烤人。车斗像个移动的烙铁,屁股底下的干草都变得滚烫。带来的水壶很快见了底,嘴唇干得起了皮。

老王头终于忍不住,撕开了王玲群送的油饼包裹,那金黄油亮的饼子和白生生的鸡蛋,在此刻具有了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来来来,开饭开饭!人是铁饭是钢!”他大方地给廖奎和赵小深各分了一张油饼和一个鸡蛋,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溜气,却满脸幸福地咀嚼着,“香!真他娘的香!他王婶子这油,放得是足!”

赵小深也饿坏了,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起来。

廖奎看着手里的油饼和鸡蛋,又摸了摸怀里那四个已经不再温热、但依旧柔软的糖三角,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把油饼和鸡蛋吃了。糖三角,他舍不得。

吃饱喝足(水没了,只能干噎),困意袭来。在单调的轰鸣和颠簸中,赵小深第一个扛不住,靠着栏板打起了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像只啄米的小鸡。老王头也开始眼皮打架,抱着他的包裹,脑袋耷拉下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只有廖奎依旧没什么睡意。他望着远处似乎永远也到不了的山峦轮廓,心里默默盘算着。按照这个速度,恐怕得天黑才能到县城。住宿的问题,赵小深说他能解决,但具体怎么解决,还是个未知数。报名会不会顺利?对手到底有多强?谢薇说的那种“共情”能力,在真正的考核中,到底有没有用?

一个个问题,像车斗下扬起的尘土,在他脑海里盘旋。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的蓝色开始变得不那么纯粹,边缘染上了一丝灰白。远处传来了隐约的、不同于拖拉机轰鸣的、连续而沉闷的雷声。

要下雨了?

廖奎抬头看天,刚才还烈日当空,此刻西边的天际却不知何时堆起了厚重的、铅灰色的乌云,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这边推进。风也变了方向,带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更猛烈的刮过来。

“醒醒!要下雨了!”廖奎推了推身旁睡得口水直流的赵小深和鼾声如雷的老王头。

两人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天边的乌云,都吓了一跳。

“咋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老王头急了,“这要是淋成落汤鸡,到了县里咋见人?俺这身行头可就全完了!”

赵小深也慌了:“这雨看着不小啊!拖拉机能不能再开快点?”

驾驶楼里的拖拉机手也看到了天气变化,骂了句粗话,试图加快速度,但破旧的拖拉机已经发出了濒临散架的抗议声,速度丝毫提不上去。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先是稀疏的几点,打在干燥滚烫的车斗板上,激起一小股烟尘,随即,雨幕如同巨大的帘子,从天边迅速拉了过来,瞬间笼罩了天地!

“快!把油饼和我的宝贝包好!”老王头手忙脚乱地用麻袋片和笼布裹紧他的包裹。赵小深则把那个装着手册和笔记本的帆布包死死抱在怀里。

廖奎也迅速将怀里的糖三角往衣服最深处塞了塞,然后和其他两人一样,蜷缩在车斗唯一能稍微挡点雨的——驾驶楼的后背下方。

然而,这根本无济于事。狂风卷着暴雨,几乎是横着扫过来,瞬间就将三人淋得透湿。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脸颊往下淌,浸透了单薄的衣裳,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突突突……噗……”

拖拉机的轰鸣声在暴雨中变得沉闷而挣扎,排气管冒出的黑烟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道路迅速变得泥泞不堪,车轮开始打滑,行进更加艰难。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雨声和拖拉机苟延残喘的喘息。

赵小深冻得嘴唇发紫,牙齿打颤:“完……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阿嚏!淋满身啊!”

老王头也没了之前的嘚瑟,抱着湿漉漉的包裹,像只落汤鸡,哭丧着脸:“俺的烟叶子……俺的油饼……这下全泡汤了……”

廖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前方被雨幕彻底模糊的道路,和身旁两个狼狈不堪的同伴,心里那点刚刚升腾起的、离开公社的畅快感,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浇得透心凉。

这奔赴县城的第一程,就给了他一个实实在在的下马威。

他这条土鱼,还没游进江河,就先在泥泞的土路上,被淋成了落水狗。

前路漫漫,看来,远比想象中更加难行。

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得猛,去得也快。当拖拉机的履带终于不再是碾在泥泞不堪的土路上,而是发出“哐当哐当”、带着明显回音的、碾压在坚硬石板路上的声响时,车斗里三个几乎被雨水泡发、冻得瑟瑟发抖的“难友”,才恍然意识到——县城,到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雨是停了,但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股……陌生的、混合着煤烟、潮湿的砖石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不同于乡下泥土腥气的味道。

廖奎第一个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冰冷湿滑的栏板,向外望去。

只一眼,他便怔住了。

这就是……县城?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红星公社那种低矮的、被夜色和雨幕吞噬后便几乎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土坯房。而是一片片、高低错落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坚硬的砖瓦建筑。许多房子的窗户里,透出了明亮的、稳定的、黄白色的光芒——那是电灯!不是公社里那种摇曳不定、昏黄如豆的煤油灯!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远处几条主要街道的上空,竟然悬挂着一串串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圆球——路灯!虽然光线不算很强,间隔也远,但在这漆黑的雨夜里,它们如同一条条朦胧的光带,勾勒出街道的走向,也刺破了乡村夜晚那种纯粹、厚重的黑暗。

各种声音也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廖奎的耳膜。拖拉机的轰鸣在这里变得微不足道,被更繁杂的声响淹没:远处隐约传来的、有节奏的机器运转声(可能是县里的某个小工厂),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行人走在湿漉漉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和交谈声,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音质粗糙却异常响亮的广播喇叭声,正在播放着铿锵有力的革命歌曲……

这一切,交织成一种廖奎从未体验过的、充满“人造”气息的喧嚣与活力。与红星公社入夜后万籁俱寂、只有犬吠虫鸣的宁静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迫感,伴随着这种陌生的繁华,悄然笼罩下来。

“俺……俺的亲娘咧……”老王头也扒着栏板站了起来,张大了嘴巴,雨水顺着他稀疏的头发往下淌,他也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看着那些路灯和亮着灯的窗户,“这……这就是县城?这晚上……咋跟白天似的?这得费多少电啊?”

赵小深虽然也冻得够呛,但比起廖奎和老王头,他显然对眼前的景象更有心理准备,甚至带着一种重回熟悉环境的放松感。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带着点优越感介绍道:“这算啥?这才刚进城,边缘地带!等到了中心区,那才叫热闹!看见没?那边亮堂的地方,可能就是国营饭店或者供销社!王叔,您那身行头,到了地儿赶紧换下来晾晾,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下。”

老王头闻言,赶紧低头检查自己那身早已湿透、紧紧裹在身上、更显局促的“盛装”,心痛得直抽抽:“完了完了!这涤卡料子一泡水,怕是要缩水!俺这压箱底的宝贝啊!”

拖拉机在湿滑的石板路上颠簸着,继续往城里开。越往里走,灯光越密集,房屋也越显高大整齐。偶尔能看到墙壁上刷着巨大的、白底红字的标语,内容与公社的类似,但字体更规整,气势也更足。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虽然大多穿着朴素,但款式明显比乡下多样,颜色也更丰富些。他们对于这台冒着黑烟、破旧不堪的拖拉机投来或好奇、或漠然、或略带嫌弃的目光。

廖奎沉默地看着这一切。那明亮的电灯光,让他感觉自己无所遁形;那嘈杂的声响,让他心浮气躁;那行人投来的目光,更是让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因为寒冷和疲惫而有些佝偻的脊背,一种属于“乡下人”的自卑与倔强,同时在他心底滋生。

`【环境扫描更新:进入人类高密度聚居区…】`

`【检测到多种人工光源、复杂声波频率及陌生化学气味…】`

`【环境威胁等级:低。社会复杂性:高。建议宿主提升社交警觉性…】`

`【检测到宿主生理指标:体温偏低,心率加快,皮质醇水平升高…状态判定:轻度应激反应。建议补充热量,尽快寻找干燥环境休整…】`

系统的提示冷冰冰地闪过,倒是精准地描述了他此刻的状态——轻度应激。这鬼地方,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宁愿回去面对十头暴躁的公猪,也不想待在这让人头晕目眩的“亮堂”地方。

“奎哥,你看那边!”赵小深忽然指着前方一个路口。

只见路口拐角处,有一栋相对气派的二层小楼,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虽然看不清具体字迹,但门口进出的人流,以及里面隐约透出的、比普通民居更亮堂的光线,都显示其不凡。更引人注目的是,小楼一侧的墙壁上,开着一个大大的窗口,上面写着“**新风理发馆**”几个红色大字。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明亮的灯光,转动的理发椅,以及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推子剪刀的理发师傅。

“理发馆!”老王头眼睛都直了,“俺滴个乖乖,这理个发还得专门盖个楼?这得多大的派头!”在红星公社,理发基本都是靠走村串户的剃头匠,或者干脆自家互相用剪子绞一绞。

赵小深笑道:“王叔,这您就不懂了吧?这叫国营理发馆!里面的师傅那可都是正经培训过的,理出来的发型,那叫一个精神!等安顿下来,您可以去试试,把您这……呃,独特的发型捯饬一下。”

老王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被风雨摧残后如同乱草窝的头发,又看了看理发馆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那身狼狈不堪的“盛装”,第一次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嘟囔道:“俺看……还是算了吧,俺这脑袋,享受不了那高级待遇……”

拖拉机最终在一个看起来像是机关单位大院门口的地方停了下来。院子门口有持枪的民兵站岗,里面是几排整齐的平房,有些窗户还亮着灯。

“到了!县革委会第二招待所!”赵小深如释重负,“我跟我爸的老战友打好招呼了,咱们这几天就住这儿!”

三人如同三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土猴子,拎着各自湿漉漉、沉甸甸的行李,狼狈地跳下车斗。双脚踩在坚硬、还积着水洼的水泥地上,廖奎甚至有一种不真实感。

拖拉机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开着那台同样狼狈的拖拉机,“突突”着消失在夜色中,大概是去找地方停放和检修了。

赵小深整理了一下湿透的工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然后走到岗亭前,跟站岗的民兵交涉。他掏出介绍信和一些证件,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民兵打量了他们三人几眼,尤其是看了看廖奎胸前那朵早已被雨水打烂、蔫成一团暗红色的纸花,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大概是同情或者好笑?最终还是挥挥手,放行了。

走进招待所大院,一种更加规整、却也更加冷漠的气氛扑面而来。水泥路面,两旁是修剪过的、黑黢黢的冬青树丛。一排排平房,房门紧闭,门上钉着白色的号码牌。偶尔有穿着中山装或者军便服的人从房间里进出,看到他们这三个浑身湿透、提着破旧行李的“乡下人”,也只是淡淡地瞥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走开。

这种无形的隔阂,比公社社员们直接的好奇或热情,更让廖奎感到不适。

赵小深熟门熟路地找到招待所的服务台——一个亮着灯的小窗口。窗口后面坐着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梳着两条大辫子、脸上带着公事公办表情的年轻女服务员。

“同志,你好,我们是红星公社来参加技术交流会的,预定了房间。”赵小深赔着笑脸,将介绍信和证件从窗口递进去。

那女服务员接过证件,慢条斯理地翻看着,眼皮都没抬一下:“几个人?”

“三个,三个!”

“介绍信上只写了两个人,廖奎,赵小深。这个……”她指了指探头探脑的老王头,“是哪个?”

“哦,他是我们公社的技术员,王富贵同志,也是一起的!”赵小深连忙解释。

女服务员抬起眼皮,扫了老王头一眼,那眼神在他那身湿透后更显滑稽的“盛装”上停留了一秒,嘴角似乎撇了一下:“临时加人?介绍信上没有,原则上不行。而且,你们预定的是普通四人间,现在只有靠厕所那边最里面的一间了,潮湿,味道大,你们要不要?”

“要要要!有的住就行!”赵小深赶紧点头哈腰。

女服务员不再多说,拿出一个登记本让他们登记,然后从窗口递出来一把用木牌拴着的、磨得油亮的钥匙,木牌上用红漆写着“107”。

“107,顺着走廊走到最里面右拐。热水房在院子东头,九点熄灯,保持安静。”她说完,便低下头,不再理会他们。

老王头接过钥匙,如获至宝,嘴里还念叨着:“瞧瞧,这服务,多正规!还有钥匙!”

三人拖着疲惫不堪、湿冷沉重的身体,顺着昏暗的走廊往里走。果然,越往里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霉味和消毒水味道的气息就越发明显。找到107房,打开门,一股更浓的潮气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靠墙放着两张简陋的木质上下铺,中间一张破旧的木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墙壁有些斑驳,靠近地面的地方甚至能看到返潮的水渍。正如那服务员所说,条件确实不怎么样。

但此刻,三人也顾不得许多了。将湿漉漉的行李扔在地上,几乎同时瘫坐在冰凉的床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到了。

廖奎环顾着这间陌生、简陋、甚至有些压抑的房间,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县城的、陌生的噪音,再回想一路的颠簸、暴雨的洗礼和初入城市的震撼与不适,心中百感交集。

这县城,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美好。它明亮,却冰冷;它热闹,却疏离。

他这条土鱼,算是真正游进了一片完全不同的水域。这里的水,更浑,更深,也更冷。

接下来的几天,恐怕不会轻松。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四个糖三角,似乎也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失去了些许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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