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窗外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亮得晃眼，却静悄悄的。公寓里只开了沙发边那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在陆辰言线条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
林栀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呼吸又轻又匀，手里还松松地攥着他衬衫的一角。陆辰言小心地把她抱起来，送回卧室床上，盖好被子，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才蹑手蹑脚地退出来，带上了门。
回到书房，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光。周铭已经把截获的数据包传了过来，还附了份初步分析报告。
「数据包用了高强度加密，算法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有明显自定义痕迹。初步破解碰壁了，需要时间。」
陆辰言在书桌前坐下，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调出了数据包的十六进制代码流。密密麻麻的字符跟天书似的，在他眼里却呈现出独特的结构和规律。他试了几种常见的破解思路，还有劳伦斯家族可能用的商业加密工具，果然都石沉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
魏哲这家伙，不愧是顶尖高手。他用的加密方式刁钻得要命，揉了好几种算法的特点，好像还加了动态密钥的元素，想靠蛮力硬破，难度大不说，时间上也耗不起。
时间……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魏哲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这么大个加密数据包，肯定不是闲得慌。里头八成装着劳伦斯家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甚至是针对陆氏哪个软肋的攻击方案。
陆辰言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高强度用脑加上神经紧绷，让他觉得累，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难题时的专注，还有……隐隐的兴奋。
他喜欢解难题。尤其是这种关系到他和他在乎的人安危的难题。
他重新睁开眼，琉璃色的眼珠子里恢复了清明和锐利。常规路子走不通，那就换个思路。他不再死磕加密外壳，转而分析数据包本身的一些元数据特征——大小、发送时间、协议细节，甚至是一些极其细微的、可能连发送者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编码习惯。
同时，他动用了老爸那边有限开放的权限，查那家接收数据的离岸公司最近所有的公开和非公开活动记录，想看看有没有跟这个数据包能对上号的业务动向。
时间在寂静里一分一秒地爬，窗外漆黑的天色慢慢透出点鱼肚白。
林栀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是空的。她披上外套走出卧室，看见书房门缝底下还透着光。她轻轻推开门，看到陆辰言还坐在电脑前头，屏幕的光映着他有点苍白的脸和全神贯注的表情。
她心里一抽，没出声，转身去厨房热了杯牛奶，烤了两片面包，轻轻放在他手边。
“天都快亮了，歇会儿吧。”她小声说。
陆辰言从沉思里回过神，看到她，紧绷的脸色柔和了点。他握住她微凉的手，拉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下：“马上就好。”
他指了指屏幕上被高亮标出来的一段数据：“找到点有意思的玩意儿。”
林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还是那些她看不懂的代码。
“这个数据包在传输的时候，有个特别特别小、不符合标准协议规范的冗余字段。”陆辰言解释着，语气带着发现线索的冷静，“像是……不小心留下的，或者，是某种记号。”
他把那个字段放大，是一串看着像乱码的字符。
“记号？”林栀没明白。
“嗯。”陆辰言点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之前那条威胁短信，“看这儿。”
他把短信内容和那个冗余字段并排放着。
「陆少爷，好戏才刚开场，你以为这就完了？」
那串冗余字段是：L.S.t_think_It's_over?
虽然经过了编码变形，但核心词和那种戏弄人的疑问句调调，跟短信的风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栀倒吸一口凉气：“是……魏哲留的？”
“可能性非常大。”陆辰言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他不光在挑衅，可能还特享受这种‘提前告诉你’的游戏。这个冗余字段，就像他留在犯罪现场的签名。”
这个发现，让魏哲的形象更清楚了——一个自负到快疯的天才，就喜欢在规则边上蹦迪，还爱向对手炫耀他的“杰作”。
“那……靠这个能破解吗？”林栀急着问。
“算指了条路。”陆辰言沉吟着，“摸清了他‘签名’的习惯，也许能反过来推他的一部分思维模式和加密逻辑。但这得花时间。”
他看了一眼窗外发白的天边，关掉了电脑屏幕。
“不差这一会儿。”他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把林栀轻轻搂进怀里，“陪我去吃个早饭？”
上午，陆辰言补了几个钟头的觉。醒来后，他联系了周铭，把冗余字段的发现告诉他，让他的人也从这个角度试试，做做侧写分析，找找魏哲可能还有啥别的思维定式或者编码习惯。
同时，情报网那边也传回来一些关于那家离岸公司的消息。这公司表面上做国际贸易咨询，但这半年，资金流动异常活跃，还跟几家注册在避税天堂的空壳公司来往频繁。其中一家空壳公司，半个月前，还给一个跟鼎盛赵广源关系很铁的私人账户转过一笔钱。
线索好像又开始往一块儿缠了。魏哲、劳伦斯家族、赵广源……这三家子形成了一种微妙又危险的关系。
下午，陆辰言去了实验室。他不能因为这些破事把正事儿全扔了。只是在他处理数据歇口气的功夫，脑子还在后台转个不停，推演着各种可能。
林栀则去了校报编辑部，跟李老师详细对了对专栏的细节和第一篇稿子的方向。她努力让自己沉浸在创作的兴奋里，暂时把那些糟心事儿甩一边。她知道，保持正常节奏，不让陆辰言分心，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从编辑部出来，阳光正好。林栀抱着刚领到的撰稿人证和资料，心情轻松了不少。她沿着栽满梧桐的小道慢慢溜达，琢磨着第一篇专栏文章咋开头。
忽然，她的目光被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勾住了。那车样子挺普通，但车窗贴了深色膜，看不清里头。不知咋的，那辆车让她浑身不得劲，像是有啥东西在暗地里盯着她。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还改了方向，往人多的大路走。她回头瞅了一眼，那辆黑车还停在原地，没动静。
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吗？她安慰自己，可能就是碰巧。
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直到她走进熙熙攘攘的商业区，才慢慢没了。
她立马掏出手机，想给陆辰言打电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拨了周铭的号码。她记着陆辰言的叮嘱，不想因为自己可能的大惊小怪打扰他。
“周铭学长，”电话通了，她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我刚从校报编辑部出来，感觉好像有辆车在盯我……可能是我看花眼了，但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好。”
电话那头的周铭语气立马严肃起来：“什么样的车？车牌号记了吗？你现在在哪儿？”
林栀描述了车型和颜色，但离得远，没看清车牌号，只记得好像是本地牌。她报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好，知道了。林栀，你做得对。”周铭肯定道，“你现在待在人多的地方别动，我马上安排人过去接你，顺便查查那辆车。保持电话畅通。”
挂了电话，林栀站在一家咖啡店门口，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她紧紧抱着怀里的资料，心里一阵后怕。要是刚才她没警觉……
十几分钟后，一个穿着休闲装、看着像普通大学生的年轻小伙找到了她，确认身份后，陪她回到了学校宿舍附近。周铭随后打来电话，告诉她那辆黑车在她走后不久也开走了，因为没车牌信息，暂时追不了，但他会加派人在她常活动的地方留意。
“别太担心，可能就是个巧合，或者对方的一次试探。”周铭安慰她，“不过你警惕性够高的，很棒。这事我会跟辰言说，你……”
“先别告诉他！”林栀急忙打断，“他最近压力够大了，我不想让他再为这种没影的事分心。反正我也没事，就是虚惊一场。”
周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行吧，听你的。不过你自己一定得多加小心。”
放下手机，林栀靠在宿舍楼下的墙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还在“咚咚”直跳。
这不是巧合。
对方果然没消停。而且，他们的爪子，好像比她想的伸得还长，甚至可能……已经摸到他们日常生活的边上了。
她抬起头，看着A大熟悉的校园景色，阳光依旧明媚，学生们有说有笑地走过。可在这片平静底下，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手心。
她必须得更坚强，更警惕。不能再当他的软肋。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个角落，那辆黑色轿车缓缓开进一个地下车库。驾驶座上的男人摘下墨镜，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
“目标警觉性很高，就远远看了一眼，就被察觉了。没找到合适机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带着电流杂音的诡异笑声：
“没关系……游戏，才刚开始。告诉魏先生，我对这位林小姐，越来越有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