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全乱了!”那人猛地打断他的话,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吼出来的,“黑水铺的村长想钱想疯了!见那些染病的人来求药,不仅不阻拦,还想用加了草药的井水骗他们的钱!一开始有些人喝了水,确实好了点,结果昨天晚上,那怪病彻底爆发了!那些发了疯的人,见人就扑!见人就咬!整个村子都乱套了!我……我跑得快,才没被抓住……”他话没说完,身体猛地一歪,“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水……给口水……求求你们……给口水……”他艰难地抬起手,朝着火堆方向虚抓了几下,眼神涣散。
张婶心善,见他可怜,刚想解下水囊递过去,凌风冰冷的声音突然砸了过来:“别碰他!”
张婶的手僵在半空,疑惑地看向凌风。
凌风从石头后面走出来,隔着三四步远,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地上那人。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清楚地看到,那人露在破袖子外面的手腕上,赫然有几道新鲜的、深紫色的抓痕!那颜色暗沉,边缘还泛着黑,和之前赵春花脖子上蔓延的紫瘢一模一样!只是这抓痕的颜色更深,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溃烂,显然中毒更深!
“你被那些疯狗咬了?”凌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眼神里满是警惕。
那人身体猛地一僵,咳嗽瞬间停了,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凌风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是……是跑的时候,被树枝刮的!真的……是树枝刮的!”
“树枝刮不出这种毒疮。”凌风冷冷地戳破他的谎言,语气不容置疑,“离我们远点,别靠近火堆,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那人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绝望地看着凌风,又看看火堆旁那些冷漠或惊恐的脸。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只能徒劳地往前爬了两步,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求求你们……给口水……一口水就行……我快渴死了……”
凌风皱了皱眉,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备用的水壶,他将水壶丢在那人面前,沉声道:“自己喝,别过来。”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瞬间将整个山野照得如同白昼!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闪电晃得睁不开眼,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在头顶炸开!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脚下的地面都仿佛抖了一下!
“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又密又急!像是天上破了个洞!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所有人的衣服,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冻得人瑟瑟发抖。那堆勉强维持着温暖和光亮的篝火,也被雨水瞬间浇灭!最后一点火星在雨水中“滋”地一声熄灭,腾起一缕稀薄的浓烟,随即被倾盆大雨冲散得无影无踪!
黑暗和冰冷瞬间吞噬了所有人!
“啊!”女人们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声在暴雨中炸开!念儿吓得紧紧抱住凌慧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别乱跑!都待在原地!”凌风暴喝一声,试图稳住局面。但暴雨倾盆,雷声轰鸣,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雨声和混乱的哭喊中,根本没人能听清。
“娘!我怕!”“我的包袱被冲走了!”“往哪儿躲啊!这雨太大了!”
人群彻底乱了套!像一群受惊的羊,在黑暗中互相推搡、踩踏,本能地想要寻找避雨的地方。有人慌不择路地往山坳深处挤,有人则想冲出去找大树躲雨,场面混乱不堪。
混乱中,凌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差点被冲散的凌慧和念儿,将她们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稳住身形。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淌,模糊了视线,他只能凭着感觉和灰灰低沉的咆哮声判断方向。
“都往这边来!”他朝着山坳最内侧、一处岩石向内凹陷形成的浅洞方向吼道。那处浅洞不大,勉强能容下所有人遮点雨,总比在外面被雨淋透强。
张婶和凌萍互相拉扯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凌风的影子挪动,时不时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却不敢停下。老汉也摸索着靠过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烧火棍。那个倒在雨地里、被咬伤的男人,只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很快就被暴雨声吞没,再也没了动静——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也没人有心思去管他。
浅洞里一片死寂,只有雨水砸在岩石上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喘息声、孩子的抽泣声。凌风靠在最外面,用身体挡住一部分雨水,看着洞外漆黑的雨夜,眉头紧锁。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仅打乱了他们的行程,还让队伍陷入了混乱,若是引来鞑子或者那些染病的疯子,后果不堪设想。
雨势渐渐小了些,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凌风探头看了看洞外,确定暂时没有危险,才转身对众人说:“雨小了,咱们不能在这里久留,收拾东西,继续上路。”
众人默默点头,开始整理湿透的行李。雨后的山路湿滑泥泞,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滑倒。灰灰在前面探路,爪子踩在烂泥里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时不时回头看看队伍,确保没人掉队。凌风背着念儿——小丫头被雨淋了,有些发蔫,靠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凌慧和凌萍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裤脚和鞋子都沾满了泥。张婶和老汉跟在后面,脸色苍白,沉默不语。整个队伍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天边彻底亮了起来,众人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远处依稀可见几缕稀薄的炊烟。谷地中央,一条浑浊的小河蜿蜒流过,河边散落着几十间低矮的土坯房,围着一圈歪歪扭扭的土墙——正是黑水铺。
只是此刻的黑水铺,一片死寂,没有丝毫生气。村口那扇破旧的木栅栏门敞开着,半边门板耷拉在地上,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土墙上有好几处明显的破损豁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撞开的,泥土飞溅,痕迹新鲜。村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鸡鸣狗吠,只有风吹过破窗棂发出的“呜呜”声,像在哭泣。
“这……这是咋了?黑水铺怎么变成这样了?”老汉看着眼前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颤抖。他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几步,想要冲进村子,却被凌风一把拉住。
凌风眼神锐利地扫过村口泥泞的地面。那里布满了凌乱不堪的脚印,有大人的,有小孩的,还有一些模糊不清、像是野兽的蹄印。地面上还有拖拽的痕迹,长长的一道,从村口延伸到村子里。更让人揪心的是,一些深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星星点点地溅在泥浆和倒塌的土墙上,触目惊心。
“进去看看,小心点,别出声。”凌风沉声道。他必须确认老凌家那帮人的死活,更重要的是,看看这村子里还有没有活口,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比如食物,或者关于北边柳林镇更详细的消息,还有那些染病的人,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灰灰率先冲进村子,低着脑袋,警惕地四处嗅闻,时不时对着一间土房低吼两声。凌风让凌慧、张婶她们留在村口一处相对干燥的断墙后等着,再三嘱咐她们锁好门户,不要轻易出来,自己则握着弓,小心翼翼地踏进了这片死寂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