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放下了碗筷。几乎就在老拐话音落下的同时,空间内,蛊虫母体清晰地捕捉到那股一直萦绕在附近的、带着冰冷敌意的精神波动,骤然变得清晰和强烈了一分!源头方位被精准锁定——就在客栈斜对面那条阴暗的巷子深处!
“老拐叔,”凌风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打断了老拐的话头,“城里,比较大的药材铺子,在什么位置?”
“药材?”老拐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回答,“东市!东市街口有家‘回春堂’,是老字号,药材最是齐全。不过……”他面露难色,“现在的价钱……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金贵着呢!”
“嗯。”凌风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饭后,老拐又提来一壶粗茶,和陈大疤、凌风坐在井边闲聊。
“疤子,你们这趟……可真是不容易。”老拐叹口气,给自己和陈大疤各倒了一碗茶,“听你刚才说的那可真是太惨了?”
陈大疤独眼一暗,狠狠灌了口粗涩的茶水,抹了把嘴:“何止是惨……简直是地狱!十室九空,易子而食……都不是传闻了。瘟疫、匪患、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门玩意儿。”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多回忆。
老拐闻言,脸色也沉重下来,叹了口气:“唉,这世道……能活着到这黑石城,就是天大的造化了。城里……还算太平。虽然税重了些,规矩多了些,但至少……没乱起来。”
他看了看凌风,语气真诚地建议道:“风小哥,我看你们这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长期住客栈也不是办法,花销大不说,也不方便。若是信得过我老拐,明天我去找找相熟的牙行,看看有没有便宜实惠的小院出租。先在城里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凌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劳拐叔费心。”稳定的据点确实是他目前急需的,无论是安置众人,还是处理空间里的那些“秘密”,都需要一个可靠的地方。
“应该的!疤子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老拐拍着胸脯保证。
又闲聊了几句,天色彻底黑透。老拐起身告辞,嘱咐大家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去前面找他。
送走老拐,小院重归寂静。奔波了一整天的疲惫彻底涌了上来。张婶、凌萍带着凌丽和念儿回房休息。老汉也撑不住,告罪一声回了厢房。柱子、铁头负责第一轮守夜,一个守在院门口,一个在房顶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警戒。
凌风和陈大疤站在井边,都没有立刻去睡。
“风哥儿,”陈大疤望着黑沉沉的、只有几点星光的夜空,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黑石城……看着是块硬骨头,不好啃啊。慕容家……可不是善茬。”
“嗯。”凌风应了一声,目光同样深邃,“有人的地方,就有规矩,也有……打破规矩的人。”他顿了顿,看向陈大疤,“疤叔,你那老兄弟,可靠吗?”
陈大疤毫不犹豫地点头:“老拐这人,我拿性命担保!以前在边军,他替我挡过刀,我救过他的命。就是腿废了之后,性子有点……但绝对可靠!”
“那就好。”凌风点点头,“先安顿下来。其他的……慢慢来。”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他并没有立刻躺下,而是盘膝坐在床上,心神沉入体内空间。
空间里一切如常。石蛋悬浮,能量稳定。蛊虫母体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吸收着能量,进行着深层次的蜕变。那支庞大的傀儡军团静立一角,如同沉睡的猛兽。《七杀锻体》的卷轴和那堆金银珠宝分门别类放置。
他的意念扫过那块黑铁令牌。“七杀复国”……慕容家……这黑石城的水,看来比想象的要深。
他需要力量,更需要信息。明天开始,他要尽快熟悉这座城池,摸清这里的规则和……潜藏的势力。
夜色渐深,黑石城陷入了沉睡。但对于凌风而言,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他需要的不是一个避难所,而是一个……起点。
凌风双目微闭打坐调息,灰灰安静地趴伏在他脚边的阴影里,一双狼耳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高频地微微转动着,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振动。另一间屋里,陈大疤、柱子、铁头三人挤在一条炕上,连日奔波的极度疲惫让他们很快发出了沉重而均匀的鼾声。凌慧、张婶她们带着孩子也早已沉沉睡去。
然而,凌风的内心却远非表面那般平静。心神沉入体内空间,蛊虫母体传递过来的躁动与渴望越发汹涌!那股指向城中心区域的、如同太阳般稳定而浩瀚的能量波动,持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召唤力!而分散在城南贫民窟、城西货栈区的那三处能量源,其具体方位和能量强度也被感知得更加清晰!最令他警惕的,是那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窥探感——源头就在斜对面巷子里!三个目标!精神波动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贪婪以及……一种猎手般的耐心!
“灰灰。”凌风嘴唇微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唤。
灰灰立刻抬起头,幽绿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两条细线,聚焦在凌风脸上。
“守着。”凌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里屋凌慧她们所在的方向。
灰灰喉咙里发出极其低沉的、表示明白的“呜”声,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里屋门帘旁,如同最忠诚的守卫般趴伏下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门窗方向。
凌风身形如同鬼魅般滑下土炕,落地无声。他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门,来到后院。目光扫过高墙,身体微微下蹲,随即猛地发力,脚尖在粗糙的墙面上几点,身形便已轻捷如燕地翻过墙头,落入外面漆黑寂静的巷道之中。
月光被浓厚的云层遮蔽,只有极其微弱的、惨淡的星辉洒落下来,勉强勾勒出巷道扭曲模糊的轮廓。这条位于客栈侧后方的巷道狭窄而肮脏,两侧是高耸的、斑驳脱落的土坯墙垣,地面坑洼不平,堆满了不知名的废弃物和垃圾,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馊臭和霉烂气味。
凌风如同暗夜中的幽灵,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面阴影,每一步踏出都轻如鸿毛,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呼吸被压至最低,心跳缓慢而有力。蛊虫母体的感知被催发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前延伸,精准地锁定着那股恶意波动的源头——巷道深处,一座早已荒废、门庭破败的土地庙!
庙门早已腐朽坍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歪斜着,露出黑黢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内部。残破的窗棂上挂满了蛛网。然而,在凌风的“感知”中,庙内景象清晰无比——三名身着统一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眼睛的汉子,正如同蛰伏的毒蛇,蹲伏在早已倾颓的神龛后方那片最深的阴影里!他们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利器,呼吸压得极低,却带着训练有素的韵律。其中一人手中,正紧握着那个熟悉的、刻满符文的青铜罗盘!罗盘中心那颗米粒大小的幽蓝晶体,正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荧光,其指针……分明在极其轻微地、持续地颤动着,指向的方位,正是他们刚刚落脚的“拐角客栈”!
果然!目标明确!就是在监视他们!是为了客栈里的谁?还是……冲着他凌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