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城主府,气氛越发凝重肃杀。人群的喧哗声在这里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无数道目光交织着恐惧、好奇、敬畏与茫然,聚焦在那洞开的、象征着黑石城最高权柄的朱漆大门上。
城主府门前那一片开阔的青石板广场,此刻被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所笼罩。高耸的门楼台阶下,黑压压地跪着一大片人!跪在最前面、最为显眼的两个,正是昔日在这黑石城说一不二、威风八面的人物——肥胖如猪、身穿肮脏囚服、被粗糙麻绳五花大绑的黑石城主慕容枭,以及枯瘦如柴、同样装扮、萎顿不堪的七杀军大长老!两人都深深地低着头,身体如同秋风中残叶般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他们身后,跪着几十个往日里穿金戴银、作威作福的慕容家亲眷、心腹官员,此刻个个钗环凌乱、衣衫不整,哭得涕泪横流,面无人色。再后面,则是府里的管家、仆役、丫鬟等上百号人,全都匍匐在地,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不敢抬起,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
台阶两侧,如同雕塑般肃立着两排真正的煞神!那是整整百十名全身覆盖在幽黑色、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重型铠甲中的士兵!他们身高皆近两米,铁甲将他们包裹得密不透风,只在面甲缝隙中露出两只毫无感情、冰冷如同冻湖的眸子!手中或持门板般的巨斧,或握掌阔刃长的重剑,刃口在微熹的晨光中反射着令人胆寒的锋芒!他们沉默地矗立着,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城墙,散发出的冰冷、肃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息,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和骚动都彻底镇压了下去!在这股实质般的煞气面前,连最胆大的围观者都感到呼吸困难,两股战战!
凌风带着众人,在这极致的寂静与压抑中,一步步走到台阶下方。他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跪了一地的昔日权贵,最后落在抖得最厉害的慕容枭和大长老身上。
这正是盅虫母体在昨天吞噬了那圣石部分核心能量后,分裂子体的控制力得到了加强——可以更精细地操控被寄生者,甚至能让他们在一定程度下恢复原本的外貌举止,减少傀儡化的僵硬感,更适合进行各种任务。
而凌风需要暂时稳住黑石城的局面,安抚民心,并为后续可能来自外界的探查(比如朝廷)预留转圜余地,因此导演了眼前这出“政变投诚”的戏码。但重新强化子体需要时间,所以先只强化了大长老和城主的控制子体,用于今天的“表演”。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慕容枭看到凌风到来,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实则是在精准的指令下),立刻开始了声泪俱下、情真意切的表演!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在青石板上磕出了血印,“小的……小的罪该万死!但……但都是被迫的!都是这个老妖道!是他!是七杀教逼我干的啊!他们用邪术控制我!所有的坏事都是他们指使的!我愿意将城主之位献给您!我们慕容家是世袭罔替的城主,我有这个权利!只要您饶我一条狗命!我愿意公告全城!只求您……只求您高抬贵手啊!呜呜呜……” 他哭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真是天大的受害者。
旁边的大长老则配合地深深低着头,花白的头发散乱,身体微微颤抖,对于慕容枭将所有罪责推给七杀军的行为,他沉默地、默认了。这副姿态,坐实了慕容枭的“指控”。
这番表演,通过慕容枭之口,将七杀军彻底钉在了罪恶的耻辱柱上,而凌风,则成了“拨乱反正”、“接受投诚”的合理接管者。
凌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精心编排的戏,片刻后,才淡淡开口:“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一旁的三角眼(已被寄生)僵硬应声,一挥手。几名黑甲士兵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将哭喊求饶的慕容枭和沉默不语的大长老如同拖死狗一样从地上拽起,拖向府门深处。慕容枭凄厉的求饶声很快消失在宏伟的门洞阴影里。
“其余人等,”凌风的目光扫过后面那些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男男女女,“逐一甄别。查清罪责。无劣迹者,释放。有罪者,依律惩处。”
“遵命!”三角眼再次僵硬行礼。
凌风不再理会身后广场上爆发的或庆幸或绝望的哭喊,带着陈大疤等人,在无数道震惊、敬畏、恐惧、探究的目光注视下,迈步踏上了那曾经只有慕容家及其贵客才能行走的汉白玉台阶,正式走入了黑石城的权力核心——城主府。
府内景象更是令人窒息。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极尽奢华。但此刻,这份奢华却被一种死寂般的氛围所笼罩。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仆役、丫鬟,全都面无人色,贴着朱红的廊柱或冰冷的墙壁,深深地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稍微发出一点声响就会招来灭顶之灾。偶尔有一队巡逻的黑甲士兵迈着沉重、整齐、如同敲击在心鼓上的步伐走过,那冰冷的铁甲摩擦声和无声的煞气,更是让这份死寂显得无比沉重。
老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和气象,看得眼花缭乱,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念叨:“乖乖……这……这就是城主府?皇帝的金銮殿……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陈大疤、柱子、铁头三人则全身肌肉紧绷,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尤其是那些如同幽灵般无声移动、眼神空洞的黑甲士兵。柱子忍不住压低声音,喉咙发干地对陈大疤道:“疤叔……这些兵……太邪门了……感觉……感觉不像活人……”
“闭嘴!噤声!”陈大疤低喝一声,独眼里满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手不自觉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这些士兵给人的感觉,比最凶悍的边军老卒还要可怕,那是一种彻底的、非人的冰冷。
凌风仿佛对这一切无所察觉,他带着众人,穿过数道重兵“把守”的月亮门和回廊,来到一处相对独立僻静的院落。院子不大,但布局精巧雅致,几间白墙青瓦的厢房围着一个打理得十分整洁的小花园,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巧的池塘,几尾锦鲤在水中缓缓游动。
“以后,就住这里。”凌风指了指这几间厢房,“缺什么,直接找三角眼……或者现在该叫他王队长索要。”
“风哥儿……这……这合适吗?我们……我们哪配住这么好的地方……”张婶看着眼前雕花的门窗、光洁的地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声音都在发颤。
“安心住下。”凌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里以后就是家。”他转身对如同影子般跟在后面的三角眼道:“去安排人送些新的被褥、日常用具和吃食过来。再找一个细心可靠、手脚麻利的婆子,专门照顾这几个孩子。”
“是!大人!”三角眼僵硬行礼,转身,迈着那种独特的、略显僵直的步伐迅速离去。
很快,几名低眉顺眼、穿着干净布衣的丫鬟婆子,低着头,捧着簇新的被褥、衣物,以及提着食盒,里面装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早饭送了进来。饭菜之精致,是陈大疤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雪白的米饭,松软的白面馒头,油光闪亮的红烧肉,清炒的时蔬,甚至还有一盆奶白色的鱼汤!看得一路啃干粮喝凉水过来的老汉和张婶她们直咽口水,眼睛都看直了。
“吃吧。”凌风率先在擦得光亮的红木圆桌旁坐下,拿起一个馒头。
直到他动了筷子,其他人才敢小心翼翼地围坐下来,几乎是颤抖着手拿起碗筷。凌慧小心翼翼地吹凉了粥,一勺一勺地喂给怀里的念儿。凌丽也被凌萍抱到桌边,小丫头看着白花花的馒头和香喷喷的肉,怯生生地不敢伸手。凌萍夹了一小块瘦肉吹凉了塞进她嘴里,小丫头眼睛猛地一亮,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咀嚼起来,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点血色。
老拐坐在凳子上,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扭来扭去,看着满桌前所未见的精致饭菜,愣是不敢动筷子,仿佛那些是毒药。陈大疤、柱子、铁头三人也是面面相觑,眼前这待遇……好得让他们心头发慌,太不真实了!如同做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