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众将轰然应诺,眼中皆燃烧着贪婪与战意。
“秃鹰!”赫连铁山看向那名刀疤将领。
“末将在!”刀疤将领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本王命你,率本部三千鹰骑,即日秘密南下!昼夜兼程,务必于秋分后三日,抵达黑石城北野狼峪!与城内内应汇合,里应外合,给本王拿下黑石城,夺了那粮种!记住!粮种和土壤,至关重要!能带走的,一粒土都不许给本王落下!”
“末将遵命!”秃鹰眼中凶光爆射,“定将黑石城献于王爷麾下!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凌风小儿头颅,制成酒器献给王爷!”
“嗯。”赫连铁山满意点头,又看向那瘦高将领,“孤狼!”
“末将在!”
“你率五千狼骑,随后出发,屯兵于北疆边境线外。若秃鹰得手,你便长驱直入,接管黑石城,清剿残敌,稳固后方。若……若有变故,即刻接应秃鹰撤退!明白吗?”
“末将明白!”
“去吧!”赫连铁山大手一挥,“此战,关乎我北凉国运!只许胜,不许败!”
“万岁!万岁!万岁!”帐中将领齐声怒吼,声震王庭!
很快,低沉的牛角号声在北凉王庭各处军营响起。一支支精锐的北凉铁骑开始秘密集结。人马皆衔枚,蹄裹厚布,趁着夜色,如同无声的潮水,悄然涌出营寨,向南而去。刀枪的寒光在月色下偶尔闪烁,映照出一张张充满嗜血与渴望的面孔。
黑石城。城主府。
“风哥儿!”陈大疤风尘仆仆地冲进书房,独眼里满是血丝,却兴奋得放光,“野狼峪!布置妥了!三重陷坑!五处礌石!十架床弩!外加无数的绊马索、铁蒺藜!保证够北凉崽子喝一壶的!”
“好。”凌风点头,“弟兄们撤回来没有?”
“撤了!按您的吩咐,留了几个观察哨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方,其他人都回来了,保证没留尾巴!”
“柱子,铁头。”
“在!”
“伏兵演练得如何?”
“回风哥儿!”柱子挺胸道,“弟兄们都快练吐了!爬山爬得腿肚子转筋,放箭放得胳膊抬不起来!但没人叫苦!都憋着劲要干北凉蛮子呢!”
“嗯。”凌风走到沙盘前(老拐按他要求新做的),指着野狼峪地形,“秃鹰部三千骑,必走此谷。我军伏兵,主力置于两侧崖顶。待其前锋入谷中段,后队完全进入谷口后,听我号令,先以礌石断其归路,再以床弩覆盖射击谷底密集处,随后伏兵尽出,箭雨覆盖,滚木砸击。待其阵脚大乱,骑兵冲锋受限时,疤叔……”
“在!”陈大疤上前。
“你带一队精锐,从侧翼密道悄然下山,直扑其中军,斩杀或将!擒贼先擒王!”
“明白!老子早就手痒了!”陈大疤狞笑。
“柱子,铁头。”
“在!”
“你二人各率一队,待其前军试图冲出谷口时,依托谷口预设工事,死守!一步不退!将其彻底堵死在谷内!”
“是!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此战,要点在一个‘困’字。”凌风目光扫过三人,“利用地形,最大限度杀伤其有生力量,挫其锐气。待其疲惫混乱,再雷霆一击。”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战意高昂。
“下去准备吧。检查军械,饱食战饭。静待敌讯。”
“是!”
三人领命而去。
书房内只剩下凌风一人。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灰灰安静地趴在他脚边。
北风起,带着一丝凉意,吹动了窗棂。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日子一天天过去,黑石城外的山野悄然换上了秋装。育种田里的庄稼抽出了沉甸甸的穗头,金黄一片,在秋阳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稻香。老农们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每日里小心翼翼地巡视着,计算着收割的日子。城里的流言渐渐平息,市井恢复常态,学堂也快要封顶了。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而充满希望。
然而,在这份平静之下,一股无形的紧张感如同不断绷紧的弓弦,弥漫在城主府、军营以及所有知情人心中。巡逻的城卫军次数明显增多,眼神更加锐利。工匠们被秘密召集,日夜不停地打磨箭簇、检查弓弦、加固盔甲。军营里的炊烟日夜不息,飘出炖肉和蒸馍的香气。
城主府书房,灯火常常亮至深夜。凌风面前那巨大的沙盘上,代表敌我双方的小旗被反复推演、调整。陈大疤、柱子、铁头、老拐等人进出频繁,低声汇报,领受指令。
“北边观察哨有消息吗?”凌风第无数次问道。
“回风哥儿,还没有。”老拐摇头,“最后一批信使带回的消息是,北凉边境几个军寨有异常调动,但大军行踪尚未明确。”
凌风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时间越来越近了。北凉人……会来吗?会按照他设定的剧本走吗?虽然一切布置看似完美,但战场瞬息万变,任何意外都可能让满盘皆输。
“报——!”
一声嘶哑急促的呼喊猛地划破了城主府的寂静!一名浑身尘土、汗湿重衣、肩膀上还带着一道明显擦伤的城卫军哨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书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城主大人!北……北边!野狼峪北三十里!发现大军行踪!尘土遮天!看旗号……是北凉秃鹰部的狼头旗!人数……绝对三千!全是骑兵!正……正朝着野狼峪方向全速开来!”
来了!
书房内所有人精神猛地一振!陈大疤独眼瞬间爆出骇人的精光,柱子、铁头猛地握紧了刀柄,老拐拄着拐杖的手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具体位置?行军速度?预计何时抵达野狼峪?”凌风声音依旧平静,但语速明显加快。
“回大人!”哨探喘着粗气,急速回禀,“属下发现时,其前锋已过黑风岗!全是轻骑,速度极快!依其脚程推算……最迟……最迟明日正午前后,必抵野狼峪!”
“明日正午……”凌风眼中寒光一闪,“很好!再探!保持距离,随时回报其动向!”
“是!”哨探磕了个头,跳起来转身又冲了出去。
“风哥儿!”陈大疤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来了!狗日的真来了!”
“按计划行事!”凌风猛地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冰冷的杀意,“疤叔!”
“在!”
“即刻点齐你部人手,携带三日干粮饮水,由密道潜入野狼峪预设伏击点!没有我的号令,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许暴露!更不许擅自出击!”
“得令!”陈大疤重重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冲出书房,很快,外面传来他粗野的吆喝声和急促集结的脚步声。
“柱子!铁头!”
“在!”
“伏兵主力,连夜开拔!人衔枚,马裹蹄!务必于拂晓前,全部进入指定攻击位置!隐蔽待命!”
“是!”两人轰然应诺,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老拐叔!”
“老汉在!”
“城中戒严!四门紧闭!许进不许出!巡逻队加倍!凡有趁机制造混乱、试图与外界通讯者,格杀勿论!安抚流民,不得引起恐慌!”
“明白!”老拐重重点头,拄着拐杖快步离去。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齿轮,瞬间嵌合,带动整个黑石城这台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夜色深沉。黑石城北门悄然打开,一队队黑影沉默地涌出城门,如同决堤的暗流,迅速融入北方漆黑的荒野。没有火把,没有喧哗,只有无数双脚板和马蹄踏过地面发出的沉闷沙沙声,以及金属甲叶偶尔碰撞的轻微铿锵。一股压抑到极致的肃杀之气,随着这支沉默的军队弥漫开来。
凌风登上北门城楼,负手而立,遥望北方深邃的夜空。夜风凛冽,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灰灰蹲踞在他身旁,绿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望向北方,喉咙里发出极低沉的、充满战意的呜噜声。
远处,黑暗笼罩的山峦如同匍匐的巨兽,寂静无声。但凌风知道,在那片寂静之下,无数利刃已然出鞘,无数杀机已然埋伏妥当。
赫连铁山……秃鹰……
明日正午,野狼峪。
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缓缓抬起手,城头值守的兵丁立刻无声地挥动信号旗。
沉重的北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闭合。最后一丝与外界联通的缝隙,彻底消失。
黑石城,已成孤城。
亦或是……北凉铁骑的……巨大坟场!
夜,还很长。杀戮的时刻,尚未到来。但空气中,已充满了铁锈与鲜血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