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上层通道的瞬间,那股几乎要将他们意识撕裂的剧痛和庞大的场域压力骤然减轻了几分。
并非场域稳定了,而是他们脱离了能量汇流的竖井核心区,就像从风暴眼边缘退到了相对外围的区域。
但代价是巨大的,沃克和林雪怡都感觉大脑像被掏空了一样,眼前阵阵发黑,鼻腔和喉咙里充满了血腥味。
“不能……停下……”沃克扶着冰冷、布满复杂纹路(似乎是能量导流槽)的墙壁,剧烈喘息,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
林雪怡的状况更糟,她脸色惨白,几乎半靠在他身上才能移动。
这条通道与下方粗犷的维修管道截然不同。
墙壁是某种暗色的合金,打磨光滑,镶嵌着发出幽蓝微光的细线,构成复杂而规律的几何图案。
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一种高频振动特有的酥麻感。
这里已经是“认知场域”发生器的直接外围,是观测站最核心、最精密的区域。
身后的追兵没有立刻跟进来。
无论是“镜厅”还是“守护者”的守卫,都被刚才平台上那现实扭曲的一幕震慑住了,加之通道入口处依旧残留着不稳定的能量扰动,他们不敢贸然深入。
但这喘息的时间不会太长。
“我们必须……找到控制节点……或者……破坏它……”林雪怡的声音微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很清楚,无论是斯坦纳还是“镜厅”,一旦反应过来,必然会不惜代价冲进来。
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掌握主动权,哪怕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主动权。
沃克强撑着精神,感知着周围。
在这里,那种庞大的场域感更加清晰了,它不再仅仅是背景嗡鸣,而像是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的巨大实体。
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力量和……某种冰冷的意志?不,那或许只是庞大能量本身带来的错觉。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优雅的弧度,通向深处。
他们踉跄前行,很快来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继续向上,坡度更陡,幽蓝的光芒也更盛,似乎通向发生器的最核心。
另一条则水平延伸,两侧出现了一些密封的舱室门,门上标注着他们看不懂的技术符号。
“去那边……”沃克指向水平通道,“核心区防御肯定最强……我们需要……更容易下手的目标……”
他们转向水平通道,没走多远,就看到一扇比其他舱门更宽大、标识也更加复杂的门。
门侧的识别面板暗着,似乎因为刚才的场域扰动而暂时失效。
沃克尝试着用力推了推,厚重的金属门纹丝不动。
“需要……能量……”林雪怡靠在门边,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门框上那些幽蓝的能量导流线。
就在她指尖接触的瞬间,那些原本稳定流动的微光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两人同时一愣。
沃克也伸出手,按在另一条导流线上,集中起残余的精神力——不是去共振整个场域,而是像最初干扰面板那样,将意念聚焦于眼前这扇门及其能量系统。
嗡……
一声极其细微的蜂鸣从门内传来。
门侧那个暗着的识别面板,突然闪烁了几下,亮起了红光,随即又变成黄光,最后稳定在了绿色!
伴随着一阵气压释放的嘶声,厚重的舱门缓缓向内滑开!
成功了!他们不仅能干扰,似乎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去“引导”或者“欺骗”这些依赖场域能量运行的系统!
舱门后,是一个充满科幻感的控制室。
数面巨大的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虽然大部分屏幕此刻都闪烁着错误代码或能量过载的警告。
但中央最大的那块屏幕上,依旧显示着一个复杂的三维结构图——正是“认知场域”发生器的能量流动态模型!
房间中央是一个环形的控制台,上面布满了物理按键、旋钮和全息投影界面。
这里似乎是场域发生器的次级控制节点,或者是一个监控维护站。
“快进来!”沃克拉着林雪怡闪身进入,舱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虽然不知道这扇门能阻挡追兵多久,但至少他们暂时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容身之所。
主控室内,斯坦纳博士几乎要把控制台捏碎。
“他们进去了!他们进了Gamma控制节点!”
一个技术员尖叫着,指着屏幕上重新亮起的一个光点,“他们怎么突破身份识别的?!”
斯坦纳看着监控画面(Gamma节点内部的摄像头似乎也受到了干扰,画面不稳定)中那两个踉跄的身影,眼中充满了血丝,既有极致的愤怒,也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知欲。
“他们不是在破坏……他们是在‘沟通’!他们在用意识直接与场域系统交互!”
他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抬头:“所有单位,包围Gamma节点!不准使用大威力武器!我要活的!一定要活的!启动‘摇篮’协议,准备强制神经抑制!”
他不能让他们死,更不能让他们毁掉这里。他们是他通往更深层真理的钥匙!
Gamma节点控制室内。
沃克和林雪怡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控制台,贪婪地呼吸着。
短暂的安全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身体抗议的剧痛。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沃克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警告的能量模型,“斯坦纳和‘镜厅’的人马上就到。”
林雪怡的目光则投向了环形控制台中央的一个物理接口——那是一个多针脚的、看起来用于直接神经连接或数据传输的插槽,旁边还有一个手动的安全锁旋钮。
“如果我们……能直接接入系统呢?”她轻声说,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不是从外部干扰,而是从内部……去感受它,甚至……去影响它?”
这个想法极其危险。直接将意识接入一个处于崩溃边缘的庞大场域系统,无异于将一滴水投入沸腾的油锅,结果可能是意识的彻底湮灭。
但沃克只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
他看着林雪怡,看到她眼中同样的决绝。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赌一把。”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那个接口前,研究了一下那个安全锁旋钮。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将意念投向那个旋钮。
这一次,没有明显的能量波动,但旋钮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安全锁,解除了。
沃克深吸一口气,伸手从控制台下方拉出了一条带着相应接口的、顶端是柔性传感贴片的线缆。
“谁先来?”他问。
“一起。”林雪怡也站了起来,拿起另一条相同的线缆,“我们的意识只有在一起时,才能产生足够的力量。要接入,就一起接入。”
两人对视一眼,再无犹豫,同时将那些传感贴片按向自己的太阳穴和后颈等关键神经节点。
就在贴片接触皮肤的刹那——
轰!!!
不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信息的洪流,一种超越了感官极限的、庞杂而混乱的体验,如同海啸般冲入了他们的意识!
他们“看”到了!不再是透过眼睛,而是直接感知到那充斥整个空间的、如同亿万根彩色丝线般交织缠绕的能量流。
它们构成了一个庞大无比、不断生灭的复杂结构——“认知场域”的本体!
他们“听”到了能量流动时发出的、如同宇宙初开般的宏大嗡鸣。
以及其中夹杂着的、无数细微的、仿佛来自遥远之处的混乱低语和碎片化的意念回响(是之前被映射的意识残留?还是场域本身捕捉到的地球意识网络的杂讯?)。
他们感受到了这个场域的“不稳定”,就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膜,到处是绷紧的、即将断裂的“弦”,尤其是在竖井平台和他们刚才强行共振的区域,破损和紊乱尤为明显。
同时,他们也感受到了这个场域的“意志”——那并非真正的意识,而是系统维持自身存在和稳定的、冰冷的、程序化的本能。
这个本能现在正将他们两个“异物”识别为最高级别的威胁,调动着能量,试图将他们排斥、湮灭!
“啊——!”林雪怡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感觉自己的思维快要被这信息的狂潮冲散了。
“坚持住!集中!想象……想象一道堤坝!一个锚点!”
沃克在意识的洪流中嘶吼,他拼命地收束着自己即将溃散的精神,试图在林雪怡的意识旁建立一个稳固的连接。
他们的意识再次开始同步,但这一次,是在一个更深层次、更危险的维度上。
他们不再是场域外的干扰源,而是成为了场域内部两个挣扎求生的、不稳定的节点。
他们的接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投入了两块冰,引发了更加剧烈的反应!
整个观测站的灯光疯狂乱闪,所有屏幕上的数据流彻底失控,变成毫无意义的乱码。
能量管道的轰鸣声变成了刺耳的尖啸!墙壁上那些幽蓝的能量导流线光芒大盛,然后开始不规则地脉冲,仿佛随时会过载烧毁!
“场域崩溃加速!核心温度急剧上升!我们快要控制不住了!”主控室里,技术员的尖叫已经带上了哭腔。
斯坦纳博士看着屏幕上代表场域稳定性的数值如同雪崩般下跌,脸上血色尽失。
他意识到,他可能玩脱了。他释放出了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力量。
而刚刚赶到Gamma节点外的“镜厅”小队和“守护者”守卫,也被门内传来的、那种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波动震慑住了。
强行破门?天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Gamma节点控制室内,沃克和林雪怡在意识的漩涡中苦苦支撑。
他们无法思考,无法行动,全部的意志都用于维持自我不被同化、不被撕碎。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痛苦中,沃克残存的意识捕捉到了场域能量流中的一个“空隙”——一个因为他们的接入和之前的破坏而产生的、通往某个更深层系统的、短暂存在的“后门”。
那似乎……是连接着场域发生器最底层、负责基础逻辑和初始设定的核心指令库的通道!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中闪过。
如果无法停止这场风暴,那就……改变风暴的方向!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向身旁那团代表林雪怡的、摇曳欲灭的意识之火传递了一个模糊的意念——“跟我来……改变它……”
两股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暴风雨中的两叶小舟,却义无反顾地,顺着那能量的乱流,冲向了场域系统最核心、最禁忌的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