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茶案上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
他的右眼倒映着“盛唐拾遗”三楼窗口透出的青光……那光芒在雨夜中忽明忽暗,如同呼吸。
供桌上的桃木剑突然“铮”地弹起三寸,剑穗上的五帝钱相互碰撞,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声响。
“倒是小瞧了魏家小子……”
张老板的指甲在桌面划出七道白痕,每道痕迹都渗出细密的血珠,“二楼的七星锁魂刀阵竟真让他们破了。”
桃木剑又跳动几下,剑身映出模糊的卦象。
张老板冷笑一声,袖中滑落三枚铜钱:“你以为三楼是出路?”
铜钱落地,全部阴面朝上排成一线,“看似生机……但那才是真正的死门。”
窗外的闪电突然连成一片,照亮他脸上诡异的纹路……那些皱纹深处,竟游动着细小的“赵”字咒文。
雷光中,三楼的窗户上隐约浮现七个穿唐装的身影,她们正对着茶叶店方向缓缓抬手……
“回到盛唐?”张老板的喉结滚动,声音突然变得年轻许多,“这条路……”
话未说完,供桌上的桃木剑突然断成七截,断口处渗出漆黑的液体,在桌面蜿蜒成“天宝十四年”的字样。
远处的“盛唐拾遗”三楼,青光突然变成血色。
张老板起身时,道袍下摆突然硬化成纸板,将茶案劈成两半。
断面处渗出黑水,在空中凝成“擅闯者诛”四个篆字,每个字的笔画都由微型铜钱串联而成。
……在他的算计中,他从没有过再回盛唐时期的这条路。
魏明手中的往生罗盘剧烈震颤,青铜指针在盘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身后的刀阶正一节节崩塌,坠落的断刃在下坠过程中竟化作纸灰消散。
“小满,等等!”魏明突然拽住正要迈步的小满。
就在她缩脚的瞬间,前方三尺处的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蠕动的黑色发丝……每根发丝末端都系着枚微型铜钱。
魏明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罗盘上。
血珠顺着二十八星宿刻痕流淌,指针的狂转逐渐平息,最终指向东南方的阴影处。
“跟着罗盘走。”魏明的声音沙哑,“这里的每件器物都连着生死线。”
他的判官笔尖渗出朱砂,在空气中留下转瞬即逝的警示符。
小满和赵舒年都纷纷点头,谨慎的跟随在魏明的身后。
往生罗盘的指针再次疯狂转动,魏明立即抬手示意停下。
三人眼前的青砖地面泛起水纹般的波动,渐渐透明……
“这是……”小满倒吸一口冷气。
地面下浮现出魏明十岁的模样,暴雨中的小男孩跪在祠堂,颤抖的双手捧着一柄断裂的判官笔。
“别分心。”魏明的声音有些发紧,罗盘指针突然转向右侧,“走这边。”
赵舒年忽地按住两人肩膀:“等等!”
他七星蔑刀横挡,刀锋截断了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
丝线断裂处渗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回头是岸”四个篆字。
绕过一尊突然移动的唐三彩马俑时,小满猛地僵住……
马眼映出的竟是此刻子时书屋内,林雪脖颈上那张完全睁眼的仕女图。
“小心未来尘!”魏明一把拽回险些触碰尘埃的赵舒年。
那些悬浮的颗粒正组成一幅可怖画面:三人站在血泊中,背后铜镜里伸出一只枯手……
最凶险的是一处看似平常的转角。
罗盘指针在此不停地旋转,魏明当机立断咬破手指,血珠弹向虚空。
血滴悬停处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线,织成天罗地网。
“乾坤借法!”魏明判官笔画出破煞符,红线燃烧的瞬间,三楼所有博古架同时移位,露出通往深处的路径。
当三人终于站在铜镜前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铜镜表面泛起血色的涟漪,镜中景象逐渐清晰……一位身着华贵襦裙的贵妃正对镜梳妆。
宫女手持犀角梳,每梳一下,贵妃的发丝就脱落一缕。
那些落发在铜镜里化作黑蛇,游向镜面边缘。
“这是……”小满的渡阴铃残片突然吸附在镜框上,发出刺耳的震颤“……杨贵妃?”
魏明的往生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镜中贵妃的发簪……那簪头镶嵌的珍珠里,隐约可见七个挣扎的小人。
赵舒年突然按住太阳穴:“不对……你们听……”
镜中传来的不是梳头声,而是某种黏腻的、纸张摩擦的声响。
贵妃缓缓转头,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左脸仍是倾国容颜,右脸却是泛黄的纸皮。
贵妃突然张口,“我死的好冤……马嵬驿……”
“马嵬驿”三字在铜镜表面浮现的刹那,整座楼阁发出朽木断裂的呻吟。
青砖地面如波浪般起伏,博古架上的唐三彩纷纷爆裂,无数瓷片在空中组成一幅《贵妃殡天图》。
铜镜中的黑洞急速扩张,镜框上七根红绳寸寸断裂。
断裂的绳头竟化作七条血蟒,缠绕住三人的脚踝。
魏明的判官笔刚画出半道符咒,笔尖朱砂就被黑洞吸走,在空中拖出一道血线。
“抓紧!”赵舒年将七星蔑刀插入地板,刀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
小满的渡阴铃残片组成北斗阵型,却在黑洞吸力下如流星般坠入镜中。
魏明龙鳞臂幽光暴涨,却在触及黑洞的瞬间被染成墨色。
三人被无形之力拖向镜面时,最后看见的是镜中贵妃完全纸化的脸。
她正用茶针挑开自己的咽喉,里面露出密密麻麻的“冤”字。
张老板手中的青瓷杯突然坠落,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茶汤四溅的刹那,窗外的雨幕骤然静止……每一滴雨珠都凝固在空中,映出“盛唐拾遗”三楼窗口迸发的诡异青光。
那栋古楼正在发生可怖的畸变:
瓦当上的螭吻纹活了似的扭动身躯,檐角铜铃自行碎裂,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历史片段。
整栋建筑的轮廓正在褪色,如同被雨水泡发的古画,而三楼的窗口已经浮现出马嵬驿的旗幡虚影。
“竟然真的……”张老板的胡须上挂着凝滞的雨珠,右眼瞳孔里倒映着正在消散的楼阁,“……能回到天宝年间。”
一道紫电劈下,照亮他脸上龟裂的皱纹……那些纹路深处正渗出细小的“赵”字咒文。
供桌上断裂的桃木剑,断刃在地上拼出“魂归”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