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壁画突然剥落,碎屑在空中凝成灰雾。
一具穿着唐代官服的枯骨从地底缓缓升起,它右手小指上的红线在幽暗中泛着血光。
小满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看见那根崭新的红线另一端……竟紧紧缠在赵舒年的手腕上!
“老赵!”魏明厉喝一声,判官笔直指红线。
就在笔尖触及的瞬间,“嗤”的一声,朱砂化作青烟消散。
那根本不是丝线,而是一条布满鳞纹的血筋,此刻正如毒蛇般在赵舒年腕间游走。
赵舒年浑身剧震。
他清晰地感受到红线正在抽取什么……不是血液,而是更深层的东西。
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童年时祖父严禁他进入的祠堂暗阁,族谱上被朱砂划掉的名字,还有那些总在噩梦里出现的荔枝核……
“不能斩!”他嘶吼出声,声音里混着诡异的回音。
右臂突然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反折,五指死死扣住红线。
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滴落在地,竟化作一只只纸扎线虫,迅速爬满他的手臂。
小满死死攥着渡阴铃,铜铃的裂痕割破了她的掌心。
鲜血顺着铃身滴落,在青砖地上绘出诡异的符文。
“老赵……”她声音发颤,看着赵舒年的皮肤逐渐透明,露出内脏上那些蠕动的金色咒文。
那是《洗冤录集》记载的“锁魂纂”,据说能让人永世不得超生。
“咔、咔咔……”赵舒年的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感觉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体内游走,每拧转一节骨头,就有一段记忆被生生抽离。
先是昨日在祠堂的画面,然后是盛唐拾遗的经历,最后连瞎爷九叔传授纸扎术的记忆都开始模糊……
“魏明……小满……”他的声音飘忽如烟,嘴唇开合间吐出带着荔枝味的青烟,“帮我……护法……”
道袍突然鼓胀裂开,七星刀坠地的声响如同丧钟。
小满再也忍不住泪水。
“不要离开……等我回来……”
赵舒年的身影开始虚化,就像被雨水冲刷的墨画。
在完全消失前的刹那,小满分明看到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祠堂突然陷入死寂。
魏明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掌心还残留着赵舒年道袍的碎片。
小满瘫坐在地,破碎的渡阴铃从指间滑落,发出最后一声呜咽。
“老赵会回来的。”魏明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
他弯腰拾起七星刀,刀身上残留的血迹正缓缓渗入那些“冤”字刻痕。
祠堂内的烛火突然同时变成幽绿色,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小满刚要迈步,魏明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触手冰凉,才发现她整条手臂都凝结着细密的霜花。
“别动。”魏明声音压得极低,判官笔在虚空中画出\"静\"字符。
朱砂悬浮处,显露出无数交错的红线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整个祠堂竟如蛛网般被这些血筋笼罩。
“这是古老的阵法,动一线则乱全局。”
小满的呼吸凝滞了。
她看见那些红线末端都缀着干瘪的荔枝核,每颗核上刻着的“赵”字正渗出黑血。
赵舒年消失处的地砖上,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形水痕……那轮廓正在缓慢地自行移动!
“可是老赵他……”小满的哽咽卡在喉咙里。
渡阴铃的残片突然从她指缝飞起,在空中拼成残缺的八卦图形。
卦象显示“坎”位凹陷,正是大凶之兆。
墙壁上的壁画突然如沸水般翻涌,那些金碧辉煌的颜料竟开始溶解,渗出粘稠的黑红色液体。
画中人物的五官扭曲变形,从壁画表面凸起,形成一张张狰狞的鬼面。
小满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看见那些厉鬼的指尖都生着锋利的骨刺,正疯狂撕扯着祠堂内纵横交错的红线。
“接着!”魏明沉喝一声,将往生罗盘抛向小满。
罗盘在空中翻转,青铜指针突然自行断裂,化作九枚铜钱悬浮在小满周围。
每一枚铜钱上的“通宝”二字都渗出朱砂,在她脚下形成一道血色结界。
魏明的左臂衣袖“刺啦”裂开,露出布满龙鳞的臂膀。
青黑色的鳞片次第竖起,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他突然咬破龙鳞臂手腕,青黑色的血液顺着判官笔凹槽流入笔尖。
当笔锋触及人皮刀鞘的瞬间,那些用冤魂头发编织的鞘纹突然蠕动起来,将血珠拼成《唐律·诈伪》的残句:\"诸造畜蛊毒及教令者,绞!\"
律文金字浮空的刹那,三个厉鬼的脖颈同时浮现淤紫色的绞痕,仿佛被无形的刽子手勒住了喉咙。
它们撕扯红线的手指顿时僵直……正是当年被处决时的死态重现。
“坎位!”小满突然尖叫。
往生罗盘的残盘剧烈旋转,指向祠堂西北角……那里的红线正被一只枯手扯得几欲断裂。
魏明龙臂一挥,五道青光激射而出,精准钉住那只枯手的五指。
鬼手挣扎间,露出腕部刻着的“赵”字刺青。
整座祠堂突然剧烈震动。
天花板上垂下的经幡无风自动,幡布上绣着的往生咒文竟开始自行脱落,化作灰蝶扑向红线。
小满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罗盘上。
铜钱顿时红光大作,将那些灰蝶尽数焚毁。
“离火位又有异动!”魏明的判官笔突然烫得握不住。
东南角的红线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壁画上的杨贵妃不知何时已挣脱画框,她腐烂的双手各执一根白骨簪。
她腐烂的双手突然僵住,她缓缓转向小满,脖颈处的勒痕渗出黑血:“红线……我的红线呢?”
她撕开华服,露出颈脖……本该系着白绫的位置,缠绕的正是赵家血筋!
每扯断一根祠堂红线,她颈间勒痕就淡去一分。
“当年赵家用血筋替了白绫……”魏明猛然醒悟,“她要把这份痛苦转嫁给老赵!”
杨贵妃的白骨簪突然泛起尸蜡般的幽光,簪尖刻着的“赐死”二字清晰可见。
当骨簪刺向红线时,龙鳞接续的速度骤然减缓……这竟是马嵬驿缢杀她的原刑具!
小满突然发现,虚影心脏处悬浮着七盏青铜灯……每断一根红线就熄灭一盏。
当第四盏灯熄灭时,赵舒年的左腿彻底透明化。
小满顿时心如刀绞。
她猛地割破手腕,血淋在往生罗盘上。
罗盘中央浮出微型日晷,晷针阴影指向“午时三刻”。
“就是现在!”小满将日晷阴影强行拨回“子时”,贵妃动作顿时迟缓如陷泥沼。
但她的指甲仍在缓慢生长,眼看就要触及附近的红线……
魏明龙臂插入地缝的刹那,青鳞迸发出刺目血光。
那是魏判官冥龙坐骑留下的本命龙气。
红线如饥渴的蛇群缠绕而上,每接续一根就吞噬片鳞片,龙气与诅咒碰撞处迸溅出青铜色的火星。
“坚持住……”魏明嘴角渗出血丝,看着赵舒年的虚影渐渐重新凝实“绝对不能让老赵的虚影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