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尽头透着诡异的蓝光。
当魏明拨开最后一丛蚕丝,眼前的蚕鸣村已完全陷入夜色。
月光是浑浊的黄色,像隔着一层茧衣照下来。
村道上游荡着密密麻麻的身影……那些白日里闭门不出的村民,此刻全部僵直地站在自家门前。
他们的脖颈以同样的角度仰着,嘴巴大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门……全开了……”蚕韧的银丝铠甲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他的眼睛剧烈收缩,因为看见最靠近甬道的老妇人……她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蠕动的黑线。
白七七的魂尺骤然自行出鞘三寸:“他们体内没有魂魄。”
尺锋黑气缭绕,映照出村民皮肤下蚯蚓般游走的黑丝,“全是尸蚕的傀儡。”
季云舒的齿轮左瞳急速旋转。
透过虹膜,她看到更恐怖的景象:
每户屋檐下悬挂的人茧灯笼正在渗出黏液,那些液体落地后化作小蚕,顺着村民的脚踝爬进裤管……
黑猫站在魏明的肩膀上,利爪紧紧勾住他的衣领。
它金绿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村中央的古桑树……树干上悬挂的人形茧正在有规律地搏动,像一颗颗巨大的心脏。
“不能硬闯。”魏明龙鳞臂上的黑金纹路微微发烫,“我们在蚕神庙消耗太大……”
蚕韧的银丝短刀瞬间“铮”地鸣响。
众人回头,发现最近的几个村民已经转向他们。
那些空洞的眼窝里,黑丝正凝聚成蚕卵状的瞳孔。
“从蚕田走。”蚕韧声音发紧,“我知道一条隐蔽小路……”
白七七的魂尺猛地指向右侧:“来不及了。”
整条村道的村民同时转头,数百张没有舌头的嘴同时张开。
从他们喉管深处传出“咯咯”的声响,像是千万只蚕在啃食桑叶。
最前排的村民毫无征兆加速冲来!
他们的关节反折,跑动时发出木头摩擦般的“吱呀”声。
跑得最快的那个孩子……或许曾经是个孩子……它的天灵盖一下子裂开,喷出一蓬银丝。
“退!”魏明判官笔画出金色屏障,季云舒的轮回印同时撑起青光结界。
白七七的魂尺横扫,将最先袭来的银丝斩断。
但那些断丝落地即化形成更多小蚕,潮水般涌来。
“上屋顶!”蚕韧的银丝靴猛踏地面,借力跃上最近的茅屋。
瓦片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屋顶下,无数双手正向上抓挠。
魏明抱起黑猫紧随其后。
当最后跃起的白七七脚尖离开地面时,原先站立的位置已被银丝淹没。
那些丝线像活物般立起,顶端睁开芝麻大的复眼……
众人踩着连绵的屋脊向城外疾奔。
身后,整座村庄正在“苏醒”。
古桑树上的人形茧一个接一个爆开,每个茧中都掉下半人半蚕的怪物。
它们用丝线缠住村民的脖颈,像操控提线木偶般让村民以诡异的角度追击。
“前面就是蚕田!”蚕韧刚喊出声,脚下的屋顶“哗啦”塌陷……数十双苍白的手破瓦而出!
季云舒的轮回印及时甩出青光锁链,将蚕韧拽回。
众人落在最后一片屋顶边缘,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蚕田。
月光下,每一株桑树的枝条都垂着银丝,整片田地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
“没有……路了……”白七七喘息着按住魂尺。
尺身上的裂痕正在渗出更多黑气……连续恶战已让她濒临极限。
魏明猛地转头看向季云舒,龙鳞臂上的黑金纹路“轰”的一声暴起:“云舒,往生桑叶!用往生桑叶开路!”
季云舒的齿轮左瞳骤然收缩成竖线。
她双手交叠,轮回印在掌心急速旋转,青光中飞出十余片青翠欲滴的桑叶……正是老妪院中那株往生桑的叶子!
桑叶落地的刹那,异变陡生。
“嗤——”第一片桑叶触及蚕田,地面上的银丝如遭雷击般蜷缩退避。
叶片疯狂生长,叶脉迸发出刺目银光,转眼间化作丈余长的青玉色光带。
后续桑叶接连炸开青光,竟在空中交织成一座横跨蚕田的翡翠长桥!
“走!”魏明一把捞起黑猫纵身跃上光桥。
桑叶桥面触之温润,却让追击的尸蚕傀儡发出凄厉惨叫……
最先冲上桥面的几个村民,双脚刚踏上青光就冒出滚滚黑烟。
他们的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里面纠缠的黑丝,转眼间就化成一滩腥臭的黑水。
“别回头看!”蚕韧的银丝靴踏过之处,桑叶纹路亮起驱邪的符文。
他眼中映出桥下恐怖的景象……整片蚕田的银丝都沸腾起来,像无数银蛇朝光桥扑咬,却在触及青光的瞬间灰飞烟灭。
季云舒突然闷哼一声,轮回印的青光骤然暗淡。
她的鼻血滴在轮回印上,瞬间被蒸成黑烟。
“尸蚕浓度……是神庙的十倍!”她嘶声警告,往生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蜷曲……
白七七的魂尺悍然插入桥面,玄煞之气顺着叶脉奔涌:“我来断后!”
黑气所过之处,从桥下攀附上来的银丝纷纷爆裂,但尺身上的裂痕也随之扩大。
整座光桥开始剧烈摇晃。
最前方的桑叶已经抵达蚕田边缘,而后方的桥体正在被潮水般的银丝侵蚀。
魏明龙鳞臂的气势暴涨,一把抓住即将坠落的蚕韧:“跳……”
众人扑向最后一片桑叶的瞬间,整座光桥轰然崩塌。
无数银丝在夜空交织成巨网,却终究慢了半拍……
魏明怀中的黑猫突然发出长啸,额间织魂印记银光暴涨,为众人镀上一层最后的守护光晕。
当他们重重摔在桑蚕城郊的官道上时,身后的蚕田已恢复死寂。
只有夜风中飘来的腐朽气息,证明着方才的逃亡不是幻觉。
“咳咳...”白七七撑起身子,魂尺上的裂痕触目惊心,“那些村民……”
“已经不是活人了。”季云舒的齿轮瞳孔映出远方景象……
蚕鸣村上空,最初只是几缕银丝从古桑树顶飘起,像逆流的雨丝。
随着第一个村民轰然倒地,他体内的黑丝破体而出加入丝网……
当第十个傀儡被抽干时,空中的丝线已织出茧的轮廓;
等众人逃至蚕田边缘,那茧壳厚度竟映得夜空泛起病态银辉……
魏明颈侧的生死印突然灼痛起来。
他望向桑蚕城的方向,瞳孔骤缩……
城门处,三重镶蚕纹的青铜闸门已然落下,银蚕卫的弓箭泛着蓝莹莹的毒芒……
他们想进桑蚕城似乎难上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