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硕见他,坐在那里,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
笑了笑,问道:“且示哥哥,你在想什么?”
宗且示听了,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大师母说过,不在南京生活的人,就都不能排在《中华门西风云人物排行榜》上。
我是正榜第四,不可能离开南京。
也就不能,去金湖这样的农村插队了!”
梁有余听了,马上笑道:“且示,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南京的郊县,就不能去插队啦?”
周娴香见了,也笑道:“老头子的排行榜,是说着玩的。
我的预言,十有八九也不准。
你也不要当真!”
宗且示听了,摇头说道:“不对。
上山下乡的人,都离开了南京!
而且,大师母的预言,事情越大,说得越准。”
艾叶听了,开解他说道:“有担子一起挑!
插队知青,不可能总去苏北。
包括南京郊区的其他一些农村地区,迟早要接待知识青年。
依我看,梁前辈说得对,南京的郊县,终究会迎接插队知青。”
蒙豆豆听了,点头也说:“毕竟,金湖等地的接收能力,还是有限的!”
宗且示是贪玩的性子,本来,就无所谓去哪里插队,只要离开城市,去农村就可以。
听他们这样说,也就释然了。
冯念初高中毕业,成绩优秀。
本来想,参加南京大学的联考,却遇上了大学停招。
想到自己升学的事,她看着梁有余,问道:“梁爷爷,中学毕业生都去插队了,大学毕业生,也插队的插队,分配的分配。
大学里面,已经没有学生了。
接下来,会解散所有的大学吗?”
梁有余听了,马上摇头,说道:“那怎么可能?!
国家建设,需要大学生。
强国富民,更离不开大学生。
大学一定会重新开办起来的。
现在,只是暂停招生!”
冯念初听了,迟疑着又问:“不迟说过,1970年7月,南京大学的本科生,就全部毕业了。
家国中学,今年秋天才有初二学生。
最快,也要到1972年7月份,才能出高中毕业生。
南京大学,1970年和1971年的大学生,从哪里来?”
蒙不迟点头,说道:“不错,这么算来,的确空出了两届,没有生源。
不过,如果国家决定,解散所有大学,就不会让大学老师全部留校了。”
梁九斤听了,也点头,说道:“大学生,不一定非要从高中毕业生中选拔。
也可以从工农兵中来。”
秦关意想了想,补充问道:“是从工农兵中,就业和插队的高中毕业生来吗?”
梁九斤听了,迟疑不决,答道:“应该是吧!
要不然,新生没有高中文化,大学的课,怎么能听得懂呢?”
冯念初又联想到自己,问道:“我在印刷厂工作,算不算工农兵?”
孙卫星点头,笑道:“你是通过招工,进的印刷厂。
已经是,大集体性质的工人。
当然,要算工农兵喽!”
冯念初点头,又问:“大学复招的时候,还要参加高考吗?”
郭以刚边想边说:“目前,只能肯定一点。
那就是,大学一定会复招。
至于生源方向、招生方式和招生人数,都还不能确定。”
梁有余点头,说道:“不错。
也就是说,想上大学的人,即使毕业了,也要不断温习高中课程,以防遗忘。
将来,才有上大学的机会。”
冯念初听了,点头笑道:“那就好。
我要坚持复习,将来争取上大学!”
宗且示掰着手指,认真算了算,笑道:“1972年,等你去上大学的时候,我正好初中毕业。
然后,就去印刷厂,接你的班。”
孙卫星听了,马上摇头说道:“且示来印刷厂工作,我当然欢迎。
但是,我可不敢,耽误你读高中、上大学啊!
再说,你不想去上山下乡啦?”
宗且示听了,马上说道:“就我这个样子,初中能不能毕业,还不知道呢?
至于上山下乡,为印刷厂拉业务,也可以经常去农村啊!”
秦关意看着他,问道:“初中的政治、语文、数学、外语、工基、农基、历史、地理、军体、革命文艺课,除了数学和外语,其他课目你都不错。
所有的考试,又都是开卷。
你怎么就,毕业不了了?”
宗且示听了,马上皱起眉头,说道:“主要是,我的数学和英语太差。
分数平均算下来,就不及格了。”
蒙不迟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说道:“依我看,你是不想上高中吧?”
宗且示听蒙不迟这么问,知道他已经施展读心术,读出了自己的心思。
于是,也不怕蒙不迟知道,就在心里想着:“以后,我一定要,离二师傅远点。
就算和你在一起,也不能乱想。
不然,做什么事情,都蹩手蹩脚的。”
想到这儿,他抬起头,看着众人说道:“高中,我肯定是上不了的。”
梁九斤想了想,说道:“先不要讲那么远的事情。
你已经,读了两年的初中部。
这次测试,你至少要考上初二吧!”
宗且示听他这么说,看着蒙不迟,又想:“反正,每个人都能升初中,测试只是为了分年级。
且若成绩那么好,她肯定能考上初二。
我不想和她,在一个年级,还是去上初一吧!
要不然,我们两人,天天一起上学放学的,我就会给她,管得死死的了。”
想到这儿,他又看了一下蒙不迟,有意让他读自己的心思。
接着,想道:“二师傅,反正你,早就知道我的想法。
我就是不想让且若管我的学习。
看你能拿我怎样?”
蒙不迟读了,想到他的问题,要慢慢解决。
于是,微微一笑,再就没了反应。
宗且示见了,假意对着梁九斤,说道:“我也想,早点上初二,早点毕业,早点去插队。
只是不想,和且若在一个年级。
她的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上初二。
到时候,和她在一个年级,多丢人啊?!”
冯念琴听了,马上笑道:“你们兄妹俩,天天在一起上下学,是蛮丢人的!”
吴关雅想了想,问道:“在同一个年级,不在同一个班,有什么关系?”
宗且若看着宗且示,说道:“成绩不好,考不上初二,比妹妹还低一个年级,那才真的丢人呢!”
宗且示听了,心想:“不在同一个班,也可以!”
于是,看着秦关意,又问:“关意阿姨,你能保证,我们不在一个班吗?”
秦关意听了,对他翻了一个白眼,说道:“谁给你保证?
还保证,让你上天呢!
告诉你吧,我和心雨阿姨,已经商量过。
以你目前的水平,再怎么考,都能考上初二。
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好好复习,参加测试。”
宗且示听了,觉得有众人在自己的身边,同年级不同班,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于是,坚定了上初一的想法。
宗且示瞥了一眼蒙不迟,见他正盯着自己。
心中一凛,故意把成绩考差的想法,他一时间,也不敢多想。
怕被蒙不迟他知道,找众人,研究出对付自己的办法。
一个星期后,印刷厂做完了一笔信纸业务。
孙卫星把信纸封胶了,再打包好,准备出门送货。
临走之前,让冯念初领着孩子们,把地上废纸屑收集起来,拿去废品收购站卖掉。
宗且示想到去金湖,要给冯念恩带礼物,让冯念初带着其他人,先在厂里忙。
自己跑回大院,取了自己全部的零花钱。
接着,又找到周娴香,拿了些破布、烂棉花、旧瓶子、烂玻璃、头发渣子、小辫子、桔子皮、鸡肫皮、甲鱼壳、乌贼骨来。
准备去卫生所分部,卖一部分。
再去废品收购站,把余下的卖了。
等会齐了众人,一起到了卫生所分部,唐三七仔细看了宗且示的货,笑道:“今天的东西,质量都不错!
且示长记性了。”
宗且示听了,笑道:“三七爷爷,我再不长记性,还能叫王中王吗?”
冯念琴听了,也笑道:“自从看了念恩的来信,凡是遇到挣钱的事,且示都上心。”
吴关雅点头说:“家里杀鸡,他不让把鸡肫皮剥坏,还要在太阳底下,晒脆了。
买回来的乌贼鱼,也不嫌脏了,在墨黑的水里,摸出乌贼骨来晒。
树上捉的知了壳,一定要用湿抹布,擦去上面的泥巴。
只让家里买薄皮桔子,说你们只收晒干的薄桔皮。”
唐三七听了,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把四元三角钱,递给了宗且若。
宗且若收了钱,笑道:“他这是正事不足,邪事有余。”
宗且示听了,看着她,也笑道:“要你管,我喜欢!”
说完,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去了废品收购站。
路上,宗且若边想边说:“念国哥哥,今天买的旧书报,和前面买的,先寄一批给念恩哥哥吧!”
邱念国听了,点头说:“可以。
要不然,买的东西太多,我们去金湖的时候,根本拿不了。”
宗且示想了想,又说:“今天去,我还要看看,有没有旧收音机。
如果有,就先买下来,找人修好。
以后有钱,再买其他的东西。”
吴关雅听了,点头说道:“不要找其他人,让我爸修!”
宗且示听了,见能省下修理费,马上点了头。
众人到了收购站,宗且示和收购站薛站长很熟。
他先让冯念初,把印刷厂的废纸卖了,收了钱另放。
然后,又把家里带来的破烂卖了,又得了二元七角。
加上买药材的钱,一共有了七元钱。
接着,他又从身上掏出十元零花钱,指着一台小收音机,说道:“薛站长,十七元,把它卖给我。”
薛厂长听了,被他气得笑了起来,说道:“且示,你为我们废品收购站,介绍了棉毛厂的业务,我感谢你。
不过,这可是晶体管收音机啊!
你只出十七元?
你是想,让我被上级领导撤职吧?”
想了想,他又说道:“你以为,回收收音机不要钱吗?!
你现在拿去,至少二十五元。”
宗且示听了,摇头叹气,指着另一台大的收音机,问道:“这台多少钱?”
薛站长看着他,马上说道:“十二元!”
宗且示听了,围着两台收音机,看了两圈。
然后,说道:“买回去,我们还要找人修,钱不够!”
薛站长听了,以为他要买大的那台,说道:“这是电子管收音机,配件很便宜。
十七元,连买带修,够了!”
宗且示听了,又从身上掏出十元,说道:“电子管的,接收的信号,不太清楚。
在南京市区,也只能接受几个台。
到金湖那儿,就更不行了。”
薛厂长听了,摇头说道:“那就没办法了。
我可以答应你,再替你留一个月。
等你再凑够了钱,再过来买。”
宗且示听了,把牙一咬,指着晶体管收音机,说道:“不管修理费了,先买了这台再说!”
宗且若看着他刚刚掏出来了钱,问道:“你这二十元钱,是我们两人,去金湖的路费吧?”
宗且示点头,苦笑道:“总要,送念恩一台有用的吧!”
冯念琴见了,马上说道:“念恩是我亲哥哥。
我和姐姐,也出一点修理费、材料费吧!”
宗且示听了,摇头说道:“你们的钱,还要留着买电池、火柴、铅弹、外伤药、新华字典。
没关系,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范思欢、范思青、邱念国、吴关雅见了,也要出钱。
宗且若看着他们,说道:“思欢、思青家的庆勉堂姐,念国家的念童姐,关雅家的关启哥,也都在金湖插队。
你们也都要,给他们买东西,钱都不富裕啊!
收音机,是额外赠送念恩哥哥的,应该由我和且示来买。”
宗且示听了,点头笑道:“不错!
大不了,我这个破面子,也不值什么钱。
不要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