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7章:讨碗茶喝
混沌剑气斩出的沟壑横贯棺盖,如同神魔脸上狰狞的刀疤。翻涌的星骸炼狱被强行封回棺内,只余下粘稠的黑暗在剑痕边缘无声蠕动,不甘地吞吐着冰冷的腥气。吞噬万物的引力场消失了,死寂重新笼罩帝墟,比之前更沉、更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青阳立在剑痕之前,背对着那片凝固的战场。残破的身躯像一杆插在焦土上的染血战旗,几缕褴褛的布条在残余的能量乱流中飘荡,遮不住脊梁的笔直。他微微垂首,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道由青莲根须烙印下的痕迹正缓缓隐没,只留下一片温润的碧色微光,皮肤下仿佛有混沌的星云在流转。每一次呼吸,胸口嵌入的青铜块便传来低沉嗡鸣,与棺椁深处那不甘的闷吼隐隐呼应,如同两颗隔着宇宙坟场对擂的心脏。
“咳咳…” 他喉头滚动,咽下翻涌的铁锈味,随意地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淡金血丝,动作带着一种大战后的惫懒,更像掸去肩头不存在的灰尘。“动静大了点,” 他侧过头,混沌与碧绿交织的眼眸扫过身后那片狼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割开死寂,“吵到各位…啃棺材板了?”
“……”
拓跋天瘫坐在龟裂的焦土上,断裂的右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左手死死抠进地面,指缝间渗出粘稠的金色血泥。他仰着头,布满黑色道伤的脸上,那双曾燃烧着荒古战意的黄金瞳,此刻只剩下空洞的茫然。他死死盯着棺盖上那道横贯星辰尸骸纹路的巨大剑痕,目光呆滞,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反复确认一个荒诞到击碎他所有骄傲的噩梦。荒古战血…拓跋神脉…在那道剑气面前,脆薄得如同儿戏。
金霄半跪在地,染血的左翼无力地垂落,撕裂的伤口处露出森森白骨,边缘凝结着灰败的死气。他凶戾的金瞳死死锁定陆青阳的背影,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翻滚着惊涛骇浪般的屈辱、恐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颤栗!他引以为傲的极速与撕裂,在那株扎根混沌、莲心蕴日的青莲面前,如同扑火的飞蛾。他想嘶吼,喉咙却被无形的冰渣堵住,只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徐衍站得最远。琉璃仙衣破碎不堪,沾满淡金与暗红的污迹,胸口那道被反噬撕裂的伤口狰狞外翻。他捂着伤处,指缝间仙辉明灭,试图修复,却收效甚微。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鼻梁的红肿未消,此刻更是血色尽褪,苍白如金纸。他死死抿着唇,琉璃色的瞳孔剧烈震颤,倒映着那道背对众生、仿佛与身后巨大青铜棺椁融为一体的残破身影。仙道锁链?帝兵碎片?涤荡乾坤的秩序?在那道裹挟着混沌、生机、葬意,最终斩出开天一剑的意志面前,他苦心构筑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一种从未有过的、道心根基被撼动的冰冷裂痕,正沿着仙魂蔓延。
陆青阳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芒刺,缓缓扫过三人。
“拓跋家的。”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像重锤砸在拓跋天心上,“荒古战血,够硬吗?” 拓跋天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聚焦,对上那双混沌与碧绿交织的眸子,一股比肉身痛苦更甚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想开口,涌上喉头的却是一股腥甜。
“金翅鸟。” 陆青阳的视线转向金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弧度,“毛都秃了,还惦记着泡酒?” 金霄染血的拳头猛地攥紧,骨节爆响,灰败的左翼不受控制地痉挛,屈辱的火焰几乎烧穿理智,却在触及对方目光的瞬间,被更深沉的恐惧死死压住。他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野兽般的低吼。
最后,他看向徐衍。
“羽化仙宗…徐圣子。” 陆青阳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目光落在徐衍捂着胸口的手上,又缓缓上移,定格在那红肿的鼻梁,“脸,还疼吗?” 这轻飘飘的一句,比任何神通都更具杀伤力!徐衍挺拔的仙躯猛地一晃,捂着胸口的手背上青筋暴突,指节捏得发白。他死死咬着牙,琉璃色的瞳孔中,那冰冷的裂痕骤然扩大!仙心蒙尘!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道基深处传来的、细微却清晰的崩裂声!从未有过的羞愤与杀意,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上他的神魂!
“你——!” 徐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仙辉在周身剧烈波动,濒临失控的边缘。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搏动,再次从青铜棺椁深处传来!比之前更清晰,更沉重!仿佛棺中那被斩退的终结存在,正积蓄着更恐怖的怒火!横贯棺盖的巨大剑痕边缘,那粘稠蠕动的黑暗猛地向内一缩!紧接着,一股更加强横、更加冰冷的终结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从剑痕的缝隙中弥漫而出!不再是吞噬,而是纯粹的、抹杀一切的“空”!
咔嚓!距离稍近的一块悬浮巨岩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徐衍、拓跋天、金霄三人脸色剧变,刚刚升腾起的各种情绪瞬间被死亡的阴影覆盖!道基崩裂的拓跋天更是喷出一口金血,气息急速萎靡!
陆青阳猛地回身,混沌火焰在左眼爆燃!他死死盯着那道剑痕缝隙中弥漫出的、更加深邃的黑暗,掌心隐没的青莲烙印骤然亮起!碧绿神辉透体而出,在他残破的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光膜,顽强地抵御着那冰冷的终结意志冲刷。胸口青铜块的嗡鸣变得尖锐急促,与棺椁深处的搏动形成激烈的对抗共鸣!
“没完了是吧?”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刚给你缝上嘴,又想嚎?” 他缓缓抬起那只烙印着青莲之痕的右手,五指虚握,仿佛要将那弥漫的黑暗与终结意志攥碎!苦海深处,那株混沌青莲虚影再次摇曳,莲心碧日光芒大盛!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嗒。”
一声轻响,突兀地打破了凝滞。
像是玉杯轻叩石案。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战场边缘,一块相对完整的黑色巨岩之上。
来人一身朴素的月白道袍,洗得有些发旧,却纤尘不染。身姿挺拔如崖边青松,面容平和,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他手中,竟真托着一只温润的青玉茶杯,杯口氤氲着袅袅白气,散发出清心凝神的淡淡茶香。在这污血弥漫、死气冲天的帝墟坟场,这茶香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得令人心悸。
他仿佛没看到那悬天的恐怖棺椁,没感受到那弥漫的终结意志,更没在意三大天骄的狼狈与陆青阳的如临大敌。平和的目光缓缓扫过战场,最终落在了陆青阳身上。
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温和的、仿佛老友重逢的笑意。
“这位道友,” 他声音清朗平和,如同山涧清泉,在这死寂的坟场中流淌,“好霸道的剑意。斩棺封煞,风采绝世。”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青玉茶杯,袅袅茶香氤氲散开,奇异地抚平了一丝周遭狂暴的能量乱流。
“在下摇光,途径此地,见煞气冲天,故来一观。” 他微微颔首,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家后院赏花。
“不知…” 他抬眼,目光温润,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深邃,轻轻落在陆青阳身上,笑容依旧温和:
“可否讨碗茶喝?”